卫长策面色平静,好像递出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宋昭元莫名生出些气恼,干脆接过发带:“既然是我送的,断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左右不过一条发带,你不要了,那将就一下也能当卫二的遛狗绳。”
说着,宋昭元走到临沂身前,将发带绕了几圈给卫二打了个漂亮的结。
“还挺好看的,就这样。”
宋昭元不管卫长策什么表情,拍拍手转头就走往山下走。
最好别跟上来,影响她行动,然而余光一扫,卫长策阴冷着脸在解卫二脖子上的发带。
宋昭元:……呵。
由于下雪,山路不好走,但好在上下山的人不少,因而不算艰难。
宋昭元原以为卫长策应当会费些时间才追上来,毕竟她打结时特地打地非常复杂,不想她山路走一半,人就跟上来了。
“宋昭元。”
卫长策咬牙切齿地说。
“没事不要喊我。”
宋昭元边说边走,在屋子里呆了那么久,只看着院里的花花草草,现在看这些青松杂草都觉得眉清目秀。
卫长策一张帅气的脸硬生生变得狰狞,一字一句道:“宋安,你走错路了。”
宋昭元脚步一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说走了半天怎么还没下山。
心里这样想着,但面上不显,转过身道:“那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卫长策握紧的拳头松开来,走到她面前道:“伸出手。”
见她没动静,卫长策又加上一句:“那今日就别下山了。”
宋昭元伸出手:“……算你狠。”
卫长策抓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条发带,不是那条红缨流苏的,而且黑红色串珠,带上的绣花纹路十分典雅,细看之下,其实是梨花。
“这个你拿着。”
话落,便自顾自走向另一个方向,临沂抱着卫二朝她点头示意连忙跟上去。
宋昭元看着手中的发带,又抬头看看卫长策,还是抬起手将头发扎起,大步跟了上去。
约莫一盏茶时间,宋昭元看到了不远处的村庄,走近了,发现旁边有块石碑,上面刻着“落花村”三个字。
这个村名的由来,宋昭元听余幺儿说过,是因为村中多河流,每到春日,落花流水,景色煞是好看,第一任村长虽是个不识字的,但也懂几分雅,便取了落花流水中的落花作为村名。
到了村门口,宋昭元便站着不动了,她来这两个多月,几乎没下过山,认识的人除了家里两个,也就余幺儿。
宋昭元看向临沂:“去余幺儿家。”
临沂见卫长策没有说话,便走上前道:“夫人这边走。”
进了村,宋昭元发现村民几乎都认识临沂,向他打招呼,可每每看到身边卫长策,眼里都会带上几分怯意,因此连带着对她,也多了几分畏惧。
临沂作为随从,为了安全,自然会调查附近的村民,又时常下山采购,村里人都认识也正常,这一点宋昭元不意外。
只是为什么村里的人对卫长策如此敬而远之?
宋昭元本以为卫长策也是刚搬来这不久,为了避人耳目,甚至选择住在后山,但一个月前,她便知道卫长策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
她那时伤还没好,又因为之前迷路,卫长策几乎形影不离,因此除了在院子周边走走溜溜狗,她没再下过山,虽然余幺儿时常会上山陪她,可她见到卫长策都会十分忐忑。
刚开始,她以为是余幺儿第一次见卫长策,但后来见多了,也如此,因而问她为何。
余幺儿说,公子一年前刚来这里时,村里人去都上门拜访,发生了些事,所以她有点怕。
至于什么事,当时卫长策走出屋,余幺儿对上他的视线便也没说是什么事,之后不管她怎么问,余幺儿也不说。
宋昭元看向卫长策,他表情淡漠,甚至懒得看村民一眼。
就在这时,一小孩跌倒在他们面前,在墙后,还有几个孩子笑话他:“李江河,你个没见过世面的,竟然还能看呆了。”
李江河满脸通红地爬起来:“明明是你推了我!。”
“谁推了你,你和你娘一样,就只会血口喷人!”
李江河握紧拳头,冲上去:“不许说我娘!”
于是就这么打起来,抓头发骂人脚踢拳打,打架过程中,一个荷包飞了出来,落在宋昭元脚边。
“我的荷包!”
看起来像孩子王的胖小孩惊呼,一打多,那个叫李江河的小孩很快被压在地上被踹。
宋昭元看不过去,冲上去把人都推开:“都给我住手,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很好玩吗。”
那群孩子看到大人,大部分都一溜烟跑了。
就那个胖娃子留在原地,看着她道:“谁欺负他了!如果不是他打我,我会打他吗?!”
宋昭元揪住他的耳朵,道:“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骂人家娘,他会想打你吗!要我骂你阿娘,我看你会不会生气!”
胖娃子用力咬在宋昭元手上,宋昭元吃痛地松开手。
那小孩飞挣脱开,飞快的捡起掉在一边的荷包,跑了,还得意的回过头道:“那你就骂呀,我才不会生气。”
宋昭元深呼吸一口气:“不和熊孩子计较。”
走到一边将李江河扶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尘道;“你没事吧。”
李江河低着头,死死咬着唇,听到这句话,眼泪哗哗地就落下了。
“谢、谢……”
这小孩忍着不哭出声,看得宋昭元一阵心疼,摸摸他的头:“想哭就哭吧,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小孩咬着的唇流出血,肩膀发抖,终于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宋昭元将人抱在怀里,小孩紧篡住她的衣领,等人哭够了,才红着脸道:“谢谢姐姐。”
宋昭元擦去他的眼泪,笑道:“不用谢。”
宋昭元是丹凤眼,不笑清冷,笑如月牙,李江河不知道什么才叫好看,但他觉得,这个姐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李江河耳朵也涨的通红,不好意思地问:“姐姐是要去余幺儿家吗?”
宋昭元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李江河道:“因为这条路前面只有余幺儿一户人家,以前胖虎家住在那边,但徐婶嫁给陈大爷后,就搬走了。”
“姐姐,我可以带你去余幺儿家。”
宋昭元本想拒绝,这时卫长策却出声道:“可以。“
李江河眼睛一亮:“那哥哥和姐姐跟我来。”
一路安静地走着,卫长策表情淡漠,而他身后的临沂连带着卫二已经不见了。
宋昭元问:“临沂呢?”
卫长策道:“有事。”
这话说了也没说,他的言外之意是,她不需要知道。
那她就不知道好了。
在李江河的带领下,宋昭元很快看到了一座茅草屋,余幺儿正在铲院子的积雪。
李江河喊道:“幺儿姐,有人来找你了。”
余幺儿抬头,看到宋昭元时,铲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姐姐。”
宋昭元走到她面前,捡起铲子给她,笑道:“闲来无事下山走走,就想来看看你。”
“怎么穿这么少,我上次给你的斗篷呢,为何不穿?”
余幺儿张了张口,抓住她的手:“姐姐,我知道一处好地方,我带你去看看。”
“嗒”的一声,铲子再次落在雪地上。
被抓住的手传来的触感很冰,宋昭元觉得余幺儿有些奇怪,却还是跟她走:“好……”
然而,背后传来一粗犷烦躁的声音。
“斗篷?什么斗篷?余幺儿,有谁来了,雪还没铲完你想去哪。”
屋内走出一个男人,男人穿的虽然也称不上多好,却是比余幺儿暖和多了,又是毡帽,又是麻衣。
“哎呦,臭丫头,贵人来了怎么也不喊老子一声,怠慢了怎么办!”
男人一看但宋昭元和卫长策的行头眼睛就直了,他常年混迹赌场,什么人,有多少钱,一看便知道。
眼前这个,绝对有钱。
“李江河,你也来了,你不怕你出来你那病痨娘趁你出来死了。”
李江河大声道:“余老二,我娘答应我了,不会丢下我的,你少在这里瞎说!”
余老二啐了一声:“臭小子,呸呸呸,一边去,我这儿不欢迎你。”
李江河被推到在地,余老二笑眯眯打量宋昭元:“长的真漂亮,看来被养的真好。”
余幺儿抓紧拳头,拉着宋昭元出院子:“姐姐,别管他,我们走。”
余老二听了,大口骂道:“余幺儿,你想造反啊。”
“和你老子怎么说话的!”
余幺儿不听不顾,带着宋昭元就走,甚至连平时畏惧的卫长策都没看一眼,绕开他就走出大门。
李江河见此,爬起来朝余老二做了个鬼脸也跟着跑出去。
“一个两个,简直是反了天了,臭丫头,看你回来我不……”
余老二瞥见门口的卫长策还没走,立马闭嘴,呲着黄牙凑到卫长策身前道:“这位……公子,不知你大驾光临有何事啊。”
卫长策目光轻飘飘从余老二身上飘过,连开口的意思也没有,转身就走。
“哎呀,等等呀,公子是不是看上我家丫头了……”
余老二声音卡在喉咙说不出口了。
卫长策站在门槛之外,眼里没什么情绪,像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