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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过往篇·海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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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片海域都生活着一只海怪,它们之间互不侵扰各自的领地,独自担任着“清洁工”的职责。

海怪们以“污浊”为食,“污浊”附着在生物身上,它们会将这些感染了“污浊”的生物吞进肚子,将“污浊”消化殆尽后,再通过气孔把吞进去的生物喷出来。

与其说是大海的守护者,更像行走的过滤器。

……

最近老有人跳崖,有一只海怪很苦恼,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这里迟早要被秩序圣殿的人注意到,她又该无处藏身了。

海怪难得充当一次知心人,想要开解执着于跳崖的少年人,这位看起来像贵族少爷的人类,有着比许多人优渥的生活环境,海怪不知道他有什么自寻短见的必要。

悬崖上的风很急,那人发丝凌乱,碧绿的眼眸像染了灰,看向她时,雾蒙蒙空洞洞的。

他又一次从悬崖一越而下,海怪又一次从海里把他捞起来,被救下后,他全身湿漉漉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恳求海怪,让大海将他的灵魂带走,别再阻挠他。

湿透的衣服贴在他的身上,他是如此的瘦弱,纤细的身体在风中颤抖。

海怪拒绝了他的要求,从衣着打扮上可以看出他身份非常尊贵,如果任他死在海里,尤其是这片海域,她也要跟着倒大霉。

出于自身考虑,她绝不能让他死去,至少不能在她跟前死去。

海怪将他推回去,她说活着吧,活着总比死去要好,你的未来还很光明。这句话说得道貌岸然,可她也想活着。

跳崖的少年人又一次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海怪松了一口气。

从此海怪没见过他跳崖了,没有想过再次遇见他时会是这副情景。

秩序圣殿的人倾巢而出,将她团团包围,她反抗不能,留下了满身伤痕,庞大的身躯倒在沙滩上,鲜血染红了整个海岸线。

有谁被人簇拥着,缓缓踏着染红的沙粒站在她的跟前,她艰难地抬眼看去,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是他,那个曾经数次跳崖被她捞起的少年人,身边的仆人叫他领主大人。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十年,他脸上已经褪去青涩,但依旧苍白,没有当初的惶恐脆弱,取而代之是某种濒临毁灭的暴戾之感。

他在她面前蹲下,任由血污将自己的华丽长袍弄脏,摩挲着象征身份地位的手杖,一双碧绿的眼睛打量着她。

他说:“感谢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恩情。”

太阳出来了,海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随后暴露在阳光下的伤口被腐蚀,痛苦缠上她。

他把她钉在领主的宫殿,动弹不得。

对于人类来说,海怪无比巨大,从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她的庞大身躯。

秩序圣殿的人想劝说他就地处决她,他们坚持认为海怪是“污浊”之物,留下她会给人类带来不幸。

他没有应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他手里捏着圣殿的把柄,他们不敢再劝。

秩序圣殿的人恭恭敬敬离去,他们口头上称他领主,背地里却骂他暴君,海怪身体覆盖了整个宫殿,听得一清二楚。

骂他暴君不是没有理由的。

海怪从流言蜚语中得知他是前领主之子,他在谋害生父夺权后,将整个领主宫殿的人都屠戮干净,碎尸万段,包括他的生父,也包括从小到大一直照顾他的仆人们。

成为领主后,他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喜怒无常、暴戾无道,人们怨声载道从未停歇过。

海怪的心脏被铁索牢牢捆绑,念动咒语就会收缩铁索让她痛苦万分,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她的一只眼睛被放在书房,另一只眼睛被放在卧室,他要她一直看着他。他很奇怪。

海怪很平静。

他在她平静的目光中慢慢脱下长袍,剥下蔽体的衣物,他坦荡地站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身体。

满身丑陋的疤痕,烟头烫伤的,红铁烙下的,利器割伤的,还有层层叠叠鞭打开裂的伤痕……这些疤痕有的已经过去很久,有的还很新,像是一次次愈合后又被撕扯开。

“好看吗?”他问。

她沉默以对。

他的容貌俊美,衬托身上的疤痕无比丑陋,毫无美感。衣服所能遮蔽的地方,没有一片完肤。

他笑盈盈地同她介绍,细数他身上的伤口。

哪块隐隐作痛、曾经骨折过的地方是拜他生父继母所赐,哪道鞭痕烙印是他的哪位兄弟姐妹给予的,哪处刻痕和早已散去的淤青是对他心怀不满的仆人的杰作……

伤痕数之不尽,他却笑着,肆意大笑。

海怪不想听,她听不到笑声,满耳朵都是哭声。海怪没有说话。

他俯身抱住她头颅,依恋而亲昵,如同抱住一位久经别离难得重逢的亲密友人,口中却念起恶毒的咒语。

铁索收紧她的心脏,无法控制地颤抖,海怪很痛苦。

她的痛苦取悦了他,他停下来,像安抚幼儿一样轻轻拍抚她。

海怪冰冷地注视他。

她想推开他,可惜做不到,她的触手早被他全部砍断,他说记不清哪条触手把他救了,只好一条都不放过。

他在报复,她很清楚。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仍然冷眼旁观,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海怪用好不容易积攒的魔力凝聚出一条新生的触手,绞住他的脖子,慢慢收紧。他的脸一下子涨红,青筋暴起,脖子上开始发紫。

他快要窒息时,她放开他,他稍微缓过来,她又绞紧他……如此反复,直到她身上余留的痛苦散去。

在生死一线上徘徊,是一般人忍受不了的痛苦。

海怪知道这会惹怒他,她知道他不会杀她,对方想要她陪他一起痛苦,怎么会舍得杀她?只要杀不死她,她所遭受的痛苦都会如数奉还。

她也在报复。

然而出乎意料,他没有预想的暴怒,他扶着椅子喘息,海怪疑惑,虽然竭力克制,可她看得出来,他身体在亢奋着。这不正常。

他厌恶苦痛,又身不由己地追逐苦痛。

那天之后,他拿着不知从哪得来的药水灌进她嘴里,断掉的触手开始复生,她感受着一根根新生的柔嫩的触手,只觉得他又发病了。

他确实是发病了。

一天他将议事的下属轰出书房,关上门,转身表情阴郁地命令她,要她看着他,然后用触手把他的衣服脱下,缠住他全身一点点勒紧。

海怪照做了。

他发病时她不能给他足够的痛苦,那么痛苦的就是她了。她不是没有想过趁机杀死他,碍于秩序圣殿的人一直盯着没有动手。

触手疯狂挤压带来窒息的濒死感,他脸上半是痛苦半是愉悦,瞳孔有一瞬间的涣散,仿佛生命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断,破碎的灵魂得到解脱。

海怪不会杀死他,她的全副心神都在书房外的那群人身上。

他们说,半个月前找到了玛格丽特夫人的下落,现已将其押送回领主宫殿,等待领主的处置。

玛格丽特夫人,前领主的第一任夫人,也就是现任领主的生母。

不出几天,海怪就见到她的真容。

大殿上,她傲立在领主面前,虽是仰视,脸上只有冷淡和不屈,或许还有几分厌恶。

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恨他的生母。他赐给他的生母一杯毒酒,以与下人私通的罪名处决她。

玛格丽特夫人接过毒酒脸色平静,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侍女却咒骂他,说他果然同他父亲一样冷血暴戾,是披着长袍冠冕的野兽。

他不做辩驳,派人将侍女拉下去处以极刑。

玛格丽特夫人动容。她因为侍女的死愧疚悲伤,对他的怨恨无动于衷。

他厌恶她的虚伪,冷笑地说:“母亲大人,快喝吧,你如果不喝,就让你的养子养女替你喝。”

于是端坐宝座的领主得偿所愿,赐死了他的生母。

可他又发病了。

他抓挠他的脸,挠出了血,表情凝聚着阴云,憎恨着这张与他母亲无比相像的脸。

他的生母容貌绝佳,曾被誉为王国第一美人,前任领主一眼挑中了她,哪怕不爱她。

玛格丽特夫人迫于压力与前领主成婚,婚后并不幸福。

前领主把她当成一种名贵的、可以跟旁人炫耀的奢侈品娶回家里,极度扭曲高压的掌控欲让她几度精神崩溃。

某天夜里,她与侍女一同逃离宫殿。

留下她唯一的儿子——可能她也不想承认那是她的儿子,那只是她怨恨的人的子嗣。

一时间上层圈子一阵哗然,前领主夫人与下人私奔的流言不胫而走。

前领主颜面大失,滔天的怒火无处宣泄,只能蔓延到这个越来越与生母相像的孩子身上,本不该属于他的苦难自此降临。

后来前领主再婚,宫殿里多了个女主人,他也多了两个手段恶毒不比继母逊色的继兄。

在包括生父在内的一家子的放任,或者说推波助澜下,他身上的伤口只增不减,拳打脚踢、叫骂凌辱,严责酷刑的阴云从未离开过他。

因为他的生父看重面子,这些腌臜事同丑陋的伤口一起永远隐藏在他华美的衣袍下,在外面人看来,他的生活如他的容貌一样光鲜亮丽。

他在淤泥里挣扎了十四年。

终于,他站上悬崖,恳求大海带他离去。

可是大海拒绝了他。

曾有凌辱过他的仆人在被他杀死之前苦苦哀求他,乞求死后能够埋葬海底,让灵魂被海浪带走。

秩序圣殿的教义说,被他人杀死的人无法保存完整灵魂,除非灵魂被大海收容。

他当然没有让仆人如愿,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有什么资格奢望呢?

所以他不仅杀了对方,还将其肢解,抛在荒野任由鬣狗秃鹰分食。圣殿的教义说,身体破损的人,灵魂不得安眠。

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别人没有资格奢望。

玛格丽特夫人死后,领主时常发病,海怪从他发病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个无人在意的真相。

她想起了他们初见,她曾将他捞起。

海怪回忆了很久,也考虑了很久,她还是伸出触手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撕裂伤口。

没有人为干扰,伤口会结痂然后脱落,最后慢慢痊愈……身体上的伤口可以痊愈,那么灵魂呢?

海怪知道,她从未将他捞起。

他问她:“你在可怜我吗?”

她答:“我还没学会可怜这种情绪。”因为她没有心脏。

“我只是不喜欢苦难,不喜欢自己的苦难,也不喜欢别人的苦难。我无法从旁人的痛苦中获得快感,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快乐而痛苦。”

海怪没有心脏,但海怪的灵魂是完整的。

海怪的话语却激起了他的怒火,他觉得她在嘲讽他,他们差点争吵起来,不欢而散。

此后他再没问过这个问题,她也没有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时发病严重,她会一触手把他抽晕,给自己找点清净。

伤口还未痊愈时,是疼痛而敏感的,如野兽断肢,一旦触碰就要龇牙咧嘴摆上战斗姿态,哪怕潜意识不愿冲突产生。

如果海怪有足够的力量、足够的时间等他真正的伤口愈合,补上灵魂的缝隙,或许能一窥尖刺利剑下原本的柔软。

那是一个渴望温暖的灵魂,不然也不会因为海怪当初对他的一丁点善意而没有杀她,执拗地将她留下,不惜动用极端手段。

他屠戮了所有直接或间接虐待过他的人,他对仇人从来都是杀之而后快,而不是留在身边,向她展露伤口,病态地去讨一点不宣之于口的善意。

不过这是没有心脏的海怪没有学会、无法感受的。她注定救不了任何人,她甚至自顾不暇。

被关在宫殿的日子非常无趣,海怪开始怀念海洋里那些烦人的朋友。

海怪会用沉睡疗伤,如果不吵醒她,海怪可以睡上一个月,偶尔醒来能看见他同她一起蜷缩在角落,闭着眼睛,额头抵着海怪的大脑袋休息。

这是他们气氛最安静和谐的时刻。

无人清醒,无人防备。

人类的体温对于海洋生物来说还是太高了,她睁眼瞥他,把他拉远,用触手把自己裹起来,又闭眼睡过去。

他踢了踢她,她不情不愿分给他一根触手,像用玩具打发吵人安眠的小孩。

又过了两年,讨伐暴君的军队兵临城下。

起初无人在意,贵族们还在大肆铺张,纵情声色,所有人都笃定这次的吵闹会同往常一样被领主镇压下去。

只有海怪知道,这一次无往不利的领主会死去。

暴君的统治将在人民的呐喊声中崩塌,暴君本人也会丧命于骑士剑下。她在领头的骑士身上感受到它的注视。

海怪睁开眼睛看向领主,她无比清晰地知道,他注定落败。

因为它是规则,规则不容许违抗,如果违抗,只会招致更可怕的后果,无人能承受,即使是规则的神也不能越过雷池。

残酷的暴君死去,正义的骑士带领人民过上幸福安乐的生活,美好的故事都是这样书写的。

火焰烧到了领主宫殿。

火光中,他踉跄地向她走来,腿上流着血,孤零零一个人。

封印被解除了,那一瞬间海怪心情是错愕的。

“我以为你会让我陪葬。”她说。她知道他巴不得拉全世界垫背,尤其在对方眼里,她算半个复仇对象。

“以前确实想,现在觉得凭你的脾气,和这座宫殿一起被烧成灰太憋屈了。”他因为烟尘咳嗽起来,眼神晦暗不明。

他终究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吐露出来。

他把她放回大海。身后,骑士在细数他的罪状。

领主站在悬崖边上,他退无可退,士兵们包围了他,他们脸上充满着愤怒与怨恨。

为首的骑士是他母亲生前收养的几个孩子之一,他派人清剿不知怎么漏了一个,几年之后那名孩子成了指向他心脏的利剑。

海怪在他身后仰头注视他,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道即将被狂风摧折的背影。非常应景,这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暴君。

他注定落败。

她想着,如果他跳下海,自己就趁着反抗军和秩序圣殿的人忙于争斗,偷偷带他逃走,再把他扔到一个无人的小岛,与世隔绝,随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看在他主动放走她的份上。

然而,血雨挥洒,所有人呆住了。

暴君选择了自戕。

没人分得清他脸上的表情是傲慢还是解脱,跌落的长剑替他嘲笑在场所有人,仿佛在说,看啊你们都没资格取走我的命。

岸上哗然,海怪沉入海底,去捞那具逐渐僵硬的身体,她把他带出水面,他已经没了气息。

欢呼声中,海怪把他带走。

关于大海的传闻不全是假的,经常有老人说死后归葬大海,灵魂就能变成海里的一条鱼,在海里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他会变成鱼吗?海怪不确定,她吞食他身上“污浊”留下的腐朽与绝望,背着他沉入深海。

大海会剥去他身上破烂的衣饰,就像剥离他支离破碎的过去。

空灵的歌声像悼念,像叹息,像追忆,托着他向幽蓝的深处漂去。

他的伤痕会化成鳞片,他的双腿会化成鱼尾,他会像新生幼儿一样蜷曲身体,慢慢沉入海底。

一个崭新的灵魂将在昨日的躯壳上诞生。

暴君死去,海怪目送他远去,然后转身寻找下一个藏身之地。她还不能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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