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的脉息平和,病症已然痊愈,日后只需稍加调养即可。”
刘大夫收回搭在腕间的手,拱手笑道。
宋昭元点头:“这段日子真是麻烦刘大夫了。”
刘大夫瞥了一眼榻上的男人,连忙手:“这是老夫应该的,夫人言重了。”
宋昭元正想开口,却见卫长策放下手中的茶,道:“给了他这么多诊费,再麻烦也是他应当的。”
刘大夫:呵呵,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老夫早就不伺候了。
“公子说的是,既然夫人没事了,老夫也不宜久留,山下还有人生病等着老夫过去看诊。”
刘大夫皮笑肉不笑,加上他长了张恶棍相,这笑的可谓是不太好看。
宋昭元默默给刘大夫点了根蜡。
果不其然,卫长策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嫌弃之色毫不掩饰:“别笑了,丑的别具一格。”
“临沂,送人出去,结账。”
临沂得令:“刘大夫,这边请。”
刘大夫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握紧拳头深呼吸才忍住没给那榻上的王八揍上一拳,气冲冲出了内室。
以后,这东西哪里不舒服了,就算跪着求他,也不救!
刘大夫走后,宋昭元从床上下来坐在他另一边,给自己倒杯茶水,道:“卫长策,你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吗?惹火刘大夫对你有什么好处。”
卫长策抬眼,目光落在宋昭元脖间,虽然大多被风毛遮住,但仍然能看到那道疤,收回目光,道:“我对谁都这样,他高兴不高兴关我屁事。”
“行行行,关你屁事。”
宋昭元都不想说他,起身把轩窗打开,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刚好看到刘大夫从临沂那领了铜钱走出院子。
虽然冰天雪地,但今天天气好,只是安静地落小雪,并未刮风。
刘大夫撑开纸伞,拿着钱袋整个人笑开了花,走路都是飘着的,走到院门口脚底一滑,跌倒在雪地里,钱袋砸在脸上,连带着伞都滚出一阵距离,他似乎觉得丢人,连忙爬起来左看右看,见没人,松了口气,笑嘿嘿地捡起钱袋和伞。
目睹全程的两人:“……”
宋昭元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偏头看向卫长策,只见他表情一言难尽,斯条慢理地骂了句:“……蠢货。”
她就知道这厮会这么说。
宋昭元倚着软枕,扯来一边的绣花小裯覆在身上,卫长策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自从那次她出门迷路后,卫长策呆在这的时间便多了,如今入冬,他几乎不再出过门。
而临沂出门的次数便频繁了,并且每次回来都会带来新的信件和需要用的物品。
那些信件卫长策从不避讳她,每每都是当着她的面看,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种抗拒感,她不想看,甚至排斥。
卫长策这次没有看信,而且端坐在那命临沂端来一盘棋子,自顾自地下,偶尔看着棋盘出神,或时不时喝口茶。
从她失忆后被救起,到现在伤全好差不多两月,这段日子,卫长策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不是下棋就是看信,偶尔坐在院子里盯着墙角出神,她无聊了就会找他不痛快,然后拌嘴。
室内生了暖炉,暖和地让人困倦,门口的卫二卷缩着身子呼呼大睡。
这只小奶狗,长大了不少,但更长胖了不少,就是卫长策喂的,还没下雪时,她想牵出去溜溜,卫二呜咽着死不出去,卫长策还依着它,阻止她去溜,唯一成功的那一次,拖家带口,再加上余幺儿出去走了不过百米,气炸她了。
慈母多败儿!卫长策就是那个慈母!
想着糟心,宋昭元收回目光,干脆撑着脑袋看卫长策下棋,其实大多时候,她和卫长策都是这般沉默,卫长策干他的,她就看她的。
看着看着,宋昭元目光就落在对面人身上了。
卫长策下棋是很安静,他垂眼摆棋谱,竟然意外的有些乖巧,他今日穿的水纹雪貂裘衣,软化许些眉眼的凌厉,说起来,他的头发好像比初见长了些,这样散下来,俊的堪称美。
宋昭元不得不承认,卫长策长的俊,就是那张嘴太坏事了,这样想,宋昭元目光落在他唇上,丹唇薄抹……蓦地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卫长策放下一颗黑子,声音冷漠:“看够了吗?”
宋昭元挑眉:“没有。”
卫长策:“……随你。”
他这么说,宋昭元反倒不想看了,低头看他下棋。
棋盘之上,白子占尽先机,黑子逼入末路,几乎是死路,卫长策执黑子迟迟不下。
“下这里。”
宋昭元从棋奁夹住一枚黑子,干净利落地下在白子包围中心,看起来和黑子毫不相干的地方。
卫长策执棋地指尖微微用力:“为何下这。”
宋昭元摆弄了几颗黑子白子,最后在右上角边线落下一子:“这样便柳暗花明了。”
卫长策指尖点点她上一步移动的白子,那颗白子刚好下在是扭转局面的关键处:“你如何确定,这颗白子一定会落在这。”
宋昭元点了下她先前下的黑子道:“虽然黑子局势很紧张,但纵观白子前面的布局,只要黑子落在我刚才下的位置,那白子就一定会落在这,但黑子这个位置极其隐蔽,甚至再下两步,黑子的局势只会呈现死局,但第三步一定会春暖花开。”
“与你先前下这棋的人,早就给你让了步,只要发现这个位置,那白子必输。”
卫长策放下黑子,对上她的眼道:“可我执的是白子。”
宋昭元一愣,卫长策面无表情收拾棋盘:“这盘棋黑子便是下到我刚才那,于是输了,宋昭元,你既然知道,为何要认输。”
“嗒。”
宋昭元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她脑海里闪过许些碎片,头隐隐作痛。
这盘棋,是她和卫长策下的?!
“抱歉,我不记得了。”
宋昭元尝试着想了想,还是想不起任何事,说完这句话后,便见卫长策停下了收棋,脸色当场臭了。
“我知道你记不起来,也没必要和我说,我不稀罕。”
宋昭元:“……好,以后我不说了。”
结果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又触了霉头,卫长策用力抓紧一把黑子白子,眼神阴冷地看着她说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出去。”
宋昭元只觉他莫名其妙,说起来,这房间是她的,他无事就喜欢呆在这也就罢了,还要她出去?
宋昭元当下也来了气:“好的呢,卫公子,小女子这就出去。”
说完,宋昭元下了榻穿上鞋就出去,痛快地让卫长策表情扭曲了下。
宋昭元走出门时,卫二睡的香甜嗷呜叫,宋昭元更气了。
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一出门,扑面而来地冷气让宋昭元冷静不少,看着嗖嗖落下的雪花,宋昭元叹了叹气。
她和卫长策那阴晴不定的家伙置气什么,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脾性。
宋昭元这样想着,当下也没气了。
“夫人。”
听到临沂的声音,宋昭元才注意到临沂坐在廊下,身前还放了张小矮几,矮几上摆着一红泥小火炉,其上又架着一壶酒,散发着袅袅雾气。
“怎地想到做这个了?”
宋昭元坐在临沂对面,接过递来的竹扇给炉火扇扇风。
临沂笑道:“今日无事,呆在房中便觉得有些乏味,又不想打扰公子和夫人,看着这雪就想着煮些热酒给公子和夫人暖暖身。”
临沂笑起来眼睛总是亮的,脾气也不像他主子,就见他生气过,而且临沂还稳重细心。
宋昭元道:“冒昧一下,临沂,你年方几何?”
临沂回答:“已满十八。”
宋昭元看了眼轩窗,低声问道:“你家公子呢?”
临沂答:“过阵子便满二十一。”
过阵子,也就是说,卫长策要过生辰了。
宋昭元稍微思索了下,却听见临沂问:“夫人怎么出来了,公子又生气了吗?”
“对,他又生气了,现在先别进去。”
宋昭元被临沂这个“又”给逗笑了:“你家公子脾气真大,得亏你能忍他这么久。”
临沂道:“公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宋昭元自觉不去问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而是问:“那你给我说说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临沂真要开口,就听到“啪”的一声,宋昭元便看到被她打开透气的轩窗关了。
宋昭元:“……幼稚。”
临沂忍俊不禁:“看来公子不让说,夫人可以亲自去问。”
“他会告诉我那就是哪根筋抽了。”
临沂摇摇头,看了下酒,见煮的差不多了拿下,才道:“只要夫人问,公子会说的。”
宋昭元眸光微动,撑着下巴点点头:“那我下次问问,现在不进去,他正气着呢。”
临沂笑着应好,将一边的酒杯倒上:“夫人,我将热酒给公子送进去,你在这呆会。”
宋昭元挥挥手:“去吧去吧。”
临沂进屋后,宋昭元便开始想刚才临沂说的。
她去问,卫长策就会说?
宋昭元回忆了一下这两个月,虽然卫长策态度不好,但确实,她想要的都满足了她,唯一不准的就是她出门,大概是因为上次她迷路。
忽而,一阵雪风吹来,雪花落在她身上。
宋昭元拍拍雪,见临沂还没出来就知道大概是卫长策又在吩咐他什么。
她闲来无事算算时间,也快进年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