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即使害怕得身体开始发抖，但还是忍不住偷偷扭头看向卫柠，“你……你没事吧？”
卫柠将手中湿热粘腻的眼珠放置在一旁，声音沙哑地回应，“我没事，害怕的话闭上眼睛。”
大剌剌坐在一旁的崔逢闻言挑眉，这还叫没事？
卫柠的毅力简直超乎常人想象，即便身体疼得下意识弓起，手指不住地痉挛，气息也仍旧平稳，根本看不出身体器官被扯断的迹象，简直像是在花园中散步一般悠游自得。
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处蔓延开的无法形容的某种瘙痒酥麻，让卫柠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这一点沉迷与愉悦，连卫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崔逢没有错过一丝一毫，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粗重，眼神一刻也没有从卫柠的眉眼上移开。
原本清冽淡漠的眉眼一瞬间带上了引诱的味道，像是置于夏娃身前的潘多拉魔盒，拥有不容置疑的吸引力。
轻柔的指尖抚上空荡漆黑的眼眶，感受着皮肉之下滚烫的血液，卫柠将手中的水红色玻璃珠轻轻塞入眼眶中。
黏糊的咕叽声随之响起。
卫柠浑身的冷汗涔涔直冒。
她控制不住地抓住自己的眼睛，眼周的皮肤被指甲刺出鲜血，几乎要硬生生抠下一块肉下来。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抓住了卫柠的手腕。
卫柠眼前一片漆黑，辨认不出这人的身份，手臂一甩，拳头破空而去。
狠厉的力道被人轻柔化解，崔逢一手包住卫柠沾满鲜血的拳头，一手将另一颗玻璃珠放到卫柠的手心。
感受到来人并没有恶意，卫柠一时间也懒得去管那么多，一口气将剩下的珠子塞进眼眶里。
两颗玻璃珠真正完整地嵌入卫柠空洞的眼眶里，像是离家的孩子终于回到母亲的怀抱。
经络血肉重新生长的撕裂感顷刻间将卫柠裹挟。
她的大脑一瞬间空白。
卫柠的意识完全失去了控制，埋藏在她身体里的怪物终于夺得了宿主身体的控制权。
崔逢吃疼地闷哼出声。
他的胸口简直惨不忍睹，浅粉色的皮肉被卫柠一口撕咬下去，像是打开系有蝴蝶结的礼物盒一般。
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崔逢的白衬衫，他轻叹口气，这可是衣柜唯一一件勉强算得上是好看的衬衫了。
卫柠微微松开崔逢，咽下嘴里弹嫩滚烫的肉块。
灼热的金属猛地被投入水池之中，瞬间激荡起铺天盖地的白色水汽，声势浩荡。
卫柠的脖颈之上满是灼眼的血色。
浓稠的黑暗褪去，卫柠身体一顿，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耳尖，被烫得指节缩起。
卫柠眼中鲜有地带上了一丝茫然。
她这是怎么了？
“清醒了？”
听到声音，卫柠低头看去，对上崔逢漂亮的桃花眼，心头一动，身体顺着想念随之而动。
崔逢身体一颤，身上血肉又被撕下一块，湿漉漉的肉团滚远到角落里。
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崔逢微微喘着气，眼中晦暗不明，“怎么还恩将仇报？真让人伤心。”
卫柠眉头一皱，“我变成这样，不是你搞的鬼？”
随着上下起伏的呼吸，鼓胀的肌肉在带血的白色长衫下蓄势待发，崔逢猎豹一般强劲修长的身形让卫柠感到一股难以忽视的侵略感。
卫柠的眼睫闪动了几下，从容地起身，和崔逢拉开距离。
像是巨兽终于被放出了笼子。
崔逢支起上半身，一手撑在地上，空间在他的动作下竟显得局促，“不是我，我的能力还没强大到这种地步。”
卫柠眼神中仍旧写有质疑。
崔逢挠挠脸颊，“好吧，我确实试过控制你，但很可惜，没有成功，村长那样的蠢货倒是一次就成功了。”
沉默缓慢地包裹住无声对视着的卫柠和崔逢。
似乎有什么不一般的事情发生了。
卫柠敛起眼神，周身的气度冷沉下去，“你再试一次。”
崔逢闻言嘴角一扬，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要是控制成功了，会发生什么我可不能保证。”
卫柠眼神扫过崔逢嘴角的虎牙，“我知道，别废话。”
真是胆大的赌徒啊。
崔逢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张扬，看来，不要命的人不只他一个。细微的光芒在崔逢的瞳仁中一闪而过，为他的眉眼填上一抹非人的奇诡。
在卫柠冷淡的审视之下，崔逢的脸色逐渐低沉下去。
几分钟后，崔逢抬眼看向卫柠，声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咬牙切齿，“还是控制不了，你的身体里有一股更强悍的意识藏在深处，你的失控多半也是它导致的。”
卫柠：“哦。”
卫柠转过身没理他了。
崔逢从她转身之前瞥过来的眼神中看到了明晃晃的嘲讽，他的脸上一瞬间升起红晕，桃花眼被怒意描摹得更加鲜活。
可身上伤口被拉扯的痛意告诉崔逢，他干不过眼前这个女人，那是在村长家里一场恶斗留下的痕迹。
细数崔逢和卫柠的几次交手，竟然都没能从卫柠手下讨得一点好处。
每一次都是以他的惨败收场。
崔逢越想越不服气，又见卫柠背对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球一转，浅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你刚才在我身上吸得挺起劲的嘛，吸得我疼死了，不给点补偿？”
此言一处，角落里偷偷观察卫柠两人的张小花和李冬水一瞬间精神一振，有眼球没眼球的都兴致勃勃地等着卫柠回应。
卫柠：……
卫柠嘴角微微抽动，“你知道吗？你现在很像一只变着法子讨要主人关注的小狗。”
“还是尾巴摇得快要飞起的那种。”
崔逢的耳尖一瞬间红透，气得从地上瞬间站起，奇诡悚然的气场瞬间荡然无存，手指愤怒地指着卫柠。
卫柠学着崔逢平时的样子一挑眉，“我说得不对？”
张小花在一旁看戏看得乐不吱声，这会儿兴奋地应声道，“很对！很对！很对……”
对上崔逢看过来的眼神，张小花默默咽下口水，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变得含糊不清，“呜呜！放手！”
崔逢一下又一下扯着手中松软的皮肉，“嗯？说话呀？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
卫柠的嘴角微微翘起，但一息之后，便又再次找不到踪影。
李冬水抬起头看向卫柠，歪歪头，“姐姐？”
眼前的小女孩模样乖巧，面对她亲爱的姐姐似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可这仅仅是表象罢了。
眼见卫柠无声垂首注视着她，李冬水长长的眼睫闪动，手指抚上卫柠的脸颊，一点点上移，最后在眼尾停留，“姐姐，你的新眼睛真好看。”
水红色的瞳仁如同璀璨的红宝石，是所有商人看到都会想要私藏到展示台上的美丽。
李东水想要把这一双眼睛扣下来，就像卫柠刚才那样。
只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一直围绕在她的脑海里，阻止着她的指尖再一步深入。
这水红色的眼珠子使李冬水升起一股抵抗排斥的熟悉感。
“姐姐，和我一样不好吗？”
儿童清脆的声音在卫柠耳边响起，她的视线开始恍惚，意识被扯走一块。
卫柠猛地一咬舌头，腥锈味在嘴里蔓延，她现在可以确定引起她身体异样的根本原因了。
等不到卫柠的回答，女孩的声音逐渐尖锐，“姐姐，和我一样不好吗？”
“姐姐，和我一样不好吗？！”
“不好吗！”
女孩漆黑的眼眶无限放大在卫柠鼻尖前，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搅碎，融化，成为肉身的一部分。
就在卫柠意识又开始模糊的前一秒，她抬起手在李东水头顶上轻柔一摸，“冬水，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李冬水身体一顿，像是捕捉到关键词的机器人，愣愣地开口回答道，“知道了，要听姐姐的话。”
“冬水会听姐姐的话的。”
终于从崔逢魔爪下逃离的张小花看见表情呆愣的李冬水眉头一皱，但也没有说些什么。
反而见卫柠和崔逢的注意力都不在她的身上时，眼珠一转，偷偷摸摸地开始移动。
张小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她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怕犹豫引起的一点响动就会引起卫柠的注意。
她整个人紧张恐惧得要晕厥过去了。
直到手里抓到那颗黏腻阴湿的眼珠，她才敢眨动眼皮，缓解干涩酸痒的虹膜。
扑通。
扑通。
扑通。
张小花咽下口水，身体内部的轰鸣声随着心跳一齐炸响。
她的呼吸彻底紊乱了，粗重而又沉闷。
格外引人注意。
张小花被自己的呼吸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手里的眼珠差点掉到地上。
那是属于卫柠的眼球，新鲜挖出的，还能感受到细微的跳动。
手里的眼珠似乎开始蠕动，翻过身，将缩成一点的细小瞳仁对准了惊惧得牙齿颤抖的张小花。
张小花下意识一声冷呼。
“张小花，你在干什么？”
卫柠独有的冷冽声音在背后响起，张小花肩膀一颤，齿缝中逸出叫喊声。
张小花眼睛一闭，嘴巴一张，将卫柠的两颗眼珠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