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文路过余情的工位,伸手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楼下咖啡店买一送一,看你这两天状态不好没法给我卖命,赏你一杯。”
“谢领导大恩,你这哪是咖啡啊,简直及时雨。”
楼下是开了好几年的连锁咖啡店,余情昨天还刚买过,哪来的买一送一,这明摆着是陈凯文的借口。
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这段时间跟陈凯文熟络了不少,余情也不讲生疏的客气,顺着玩笑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随即接过咖啡猛灌一大口,用这满嘴的苦涩强制唤醒她倦怠的细胞。
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回去帮着照顾祖宗,她深深感觉身体被掏空。
“最近安排的活不多,你交稿也挺顺利的,怎么还把自己累成这样。你那个远方表弟呢?最近怎么都没见他来接你。”
余情喝着咖啡差点被这句话呛死,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擦擦嘴,笑容不免尴尬。
“啊,那个,他最近受伤了,在家休息。”
陈凯文哦了一声表示了然没有再追问
“对了,你和沈逸认识吗”
余情正在打字的手顿了顿,点击几下键盘删去打错的字,她抬眼看了眼陈凯文
“为什么这么问?”
陈凯文顺势坐到她旁边,喝了口咖啡笑着问道
“看来你们真的认识啊。”
余情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视线又切回电脑屏幕继续工作。
“他有向我打听一些你的近况,不过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见余情没什么反应,陈凯文又忍不住试探道
“我是觉得奇怪啊,既然你们认识,他为什么不直接问你呢?还是你们...”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明明只是很简单的问题。如果你们真的好奇,其实你们可以直接问我答案的。”
余情勾了勾嘴角看着陈凯文,笑意不曾到达眼底,礼貌又疏离
“我和沈逸曾经是朋友,不过很久没联系了,他可能知道我在这上班,礼貌客套的问一嘴吧。”
存储好手头的文件,余情起身晃了晃已经空杯的咖啡,将它扔进垃圾桶
“谢谢领导的咖啡,明天换我请你。”
说完余情离开了办公室,想出去暂时透口气。
陈凯文盯着余情离开的背影,思索片刻随即掏出手机打字发送了一段话。
没多久手机响起提示音,那头是沈逸的回信
“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跟她好好谈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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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我哥说你不理他他没心情吃饭。”
方承林端着饭碗从方惟易房间出来,作为一个合格的传话筒,他一字不漏传达完讯息就已经是完美完成任务,其余的他也无能为力。
他可抵挡不住饭菜香气的诱惑和饥肠辘辘的逼迫,站在余情旁夹了两筷子菜顺着手里的碗扒了口饭,牛嚼牡丹般扒了几口饭。
来这快一个星期了,他一口安生饭都没吃上。他又是当苦力又是当军师,还要夹在三个人中间当传声筒和受气包,整天陪方惟易演苦情偶像剧,他累都累死了。
这一周,他哥成功将他的偶像滤镜打碎,此刻他哥在他眼里已经塌无可塌,整个一恋爱脑上头的幼稚鬼,早知道回国会被他哥这么折腾,他就应该乖乖在加州过寒假,回国受这苦干嘛。
“他爱吃不吃,你别管他,能折腾就代表没事不饿,饿了他会自己乖乖吃的。你坐下来好好吃饭,这几天你好辛苦,多吃点。”
方惟易这招用太多次了,余情看透不说破压根不买账,她伸手拉着方承林坐下,与冷脸以待方惟易不同,余情对待他是一派春风和煦。
方承林感动得几乎要立刻倒戈,差点就要站队他嫂,交代他哥根本就是在装可怜来博取关注,但一息尚存的良知和手足情提醒了方承林还是应该选择捍卫他哥的幸福。
毕竟有生之年他竟然能看到有人可以把方惟易治得死死的,从他哥的毒唯转理智唯粉后,
方承林从一开始为方惟易的感情纠葛着急上火的激进分子变成了围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最有趣的是,他以为他哥和嫂子已经持证上岗,一切都只是两口子闹别扭,但相处下来他才发现不是。
在他的耐心观察和套话下,他终于明白了余情那句“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和方惟易的关系”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哥根本没追上他嫂子,他俩就是假结婚!
只见余情慢条斯理解决完饭,嘱咐方承林慢慢吃不着急,然后将自己的碗筷收拾好,浸入水槽中。
方承林这才注意到灶上放着口锅,余情伸手掀开盖,一股热气伴随着香气扑面而来,她小心翼翼地将锅盖放在一旁,用勺往碗里盛着煲好的鸡汤。
嘴里嚼着饭,满桌子满满当当的外卖盒都是他爱吃的菜。但方承林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在吃一碗纯正的狗粮。
什么好吃的他没吃过,他也不是馋这一口鸡汤,可此刻他不知道为何有点羡慕他哥了。
他开始能理解从小被视为人生偶像的他哥方惟易从处变不惊的成熟男人独独在余情面前变得这么被动幼稚,对她束手无策又变着法的求关注求爱护。
能让外热内冷的完美雕塑变成患得患失的失意可怜虫,方承林一开始觉得是方惟易鬼迷心窍,只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了解,他也渐渐品出味了。
余情比他想象中的更好。
独立又能干,看起来马虎迷糊不着调,实际上每件事情都能安排处理的井井有条。
她的性格开朗热情不失温柔,贴心又观察入微,就拿今天的这桌菜来说,他随口念叨在国外好怀念一些家乡菜,今天桌上就出现了大半,虽然是外卖,但是在这么忙的情况下还能顾及他的口味真的足够让他感动。
她从来不会邀功,也不会说自己做了多少付出有多辛苦,但方承林是看在眼里的。
平心而论从他住进他哥家的第一天,除了要看护他哥和做一些小事,他几乎没有操心过任何事。他相当于是一条目前比他哥腿脚健全的米虫,一起接受余情的照顾。
其实方惟易家是有请阿姨的,只不过不巧这阵子阿姨的外孙出生,她回去伺候女儿月子,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余情也觉得没多大所谓,直接就大包大揽了下来。
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忙完工作忙操心家里,余情虽然累但是也习惯了,她从小就这么过来的。
初中的时候,她妈忙的时候顾不上吃饭更别提做饭,都是她自己照顾开始学手艺,喂饱自己还能给她妈做好饭备着,方惟易来了以后她更是锻炼出了好手艺,那时候方惟易刚来也没闲着,洗菜择菜洗碗的活他通通包,他洁癖很严重,洗洗涮涮对他来说也是正好对口,锃亮的盘子和干净的蔬果让余情总是很满意。
不过鉴于方惟易目前这种情况,还是躺着少添乱最佳,余情就一力承担了所有。
这余情还没说什么呢,这让一向在家有保姆照顾,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方承林莫名羞愧了,主动承担起帮忙洗碗扫地干杂活的任务。
当然这其中也不免有方惟易冷得要死的眼神威胁警告和区别待遇的毒舌攻击,而这攻击会在方惟易看见余情不经意表现出疲惫时攻击性更强
“把碗洗干净有比洗干净脸难吗?”
“地上脏了当然是自己拿扫把扫啊,你以为这是魔法学院扫帚自己会飞吗?”
方承林好想把这副嘴脸录下来分享给余情看看,看方惟易如何心安理得继续装清纯无辜白莲花卖惨,但碍于血缘压制遂作罢。
在哥哥嫂子的一文一武的教育下,小林逐渐朝新世纪高质量男性进化升级,包括不限于四肢变勤五谷能分,洗碗也能洗得比较干净。
不过洗了几天他发现今天用的餐盘都换成了不锈钢碗碟,余情解释道说这个比较好洗,有助于他生活技能的培养。
方承林点点头应着哦哦,祈祷摔碎的碗碟们不要被哥哥嫂子发现,埋头继续哼哧吃饭盖住他心虚的眼神。
余情捣鼓了一阵子,端着热鸡汤面还是推开了方惟易的房门。
算上方惟易放狠话的那天,他俩已经五天没说话了,算得上是两人记忆里最长的冷战。真有必须交流沟通的内容也都以方承林为媒介代为传达。
其实根本犯不着这样,只不过是两个人赌气拌嘴,有什么问题矛盾说开了就好。余情一向奉行好好沟通是人际交往里最好的桥梁,也不觉得那天方惟易说了什么不能原谅的狠话,他只是发小孩子脾气,她知道。
她当方惟易是小孩,也知道方惟易从小到大其实都没怎么正经当过一个小孩,所以她一直以来对他完美面具下偶尔犯浑和流露出的耍赖特别包容。
可她其实很敏锐,她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了,至少她不能再像对待以前那个小孩一样的方式对待方惟易。
她的沉默下的别扭,来自于那天好像不小心又窥视到了方惟易的秘密,亦或是自己思绪又一次不小心的越界。
方惟易半靠在床头,看到来人是余情,眼神亮了亮,张嘴欲言不过唇瓣碰了碰还是没有说话,神情沮丧病恹恹的,
余情检讨,她的确没有很懂他,虽然自诩为一手把方惟易拉扯大的好姐姐,但她需要承认的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未知和彼此空白的领域,方惟易没有坦诚以待,她则是在不诚实地逃避。
是她一开始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如今也该把一切事宜提上日程。
如果不是这次方惟易的意外受伤,她可能一回N市就提出离婚,反正该应付的局面都应付了,冷处理就是最好的处理。
她不想看着自己的理智的再次滑坡,她不想去揣测她和那个女孩于倩究竟长得像是巧合意外还是什么,她不想再经历患得患失的妄想猜测。
她花了很多年才找到自己并且牢牢拽在手里,决不会把自己再交出去。
余情把鸡汤面放在床头,见方惟易依旧固执不开口,转身打算离开。
有只手追了上来,小心翼翼拉住了她的衣角,轻轻扯了几下,她转头对上方惟易的眼神。
真是败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