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旁观视角,下一节就是张四的剧本了
*是之前有uu在留言里想要的旁观视角。我感觉殷素素视角下的武当张真人百岁寿宴会别有一番风味就写了。
殷素素(沉思):五哥,武当是不是其实挺开放的?
张翠山(呆滞):我走之前武当不是这样的啊……
在刚回到中原的前几个月,殷素素其实是后悔的。冰火岛上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有爱人孩子相伴,谢逊也转邪归正了,大家一起努力生存,日子反而过得有滋有味。然而一回到中原,她就得万分小心来应对江湖众人的盘问。
还好有俞莲舟帮忙斡旋,夫妻二人才险险地过了这刚来中原的第一关。
殷素素原本忧心这位正派大侠会看不上自己,谁知他不过扫了自己一眼,便对张翠山道:“五弟,你可是打算要带弟妹和孩子先回武当?”未等他说完,张翠山抚掌说:“我正是这么打算的。”
非但是殷素素不放心,张翠山自己也是担心武当不能接受殷素素。但他见二哥虽然眉头微皱,却没想着让他们夫妻父子分离,而是先回武当再说。他素来知道俞莲舟嫉恶如仇的性子,想到兄弟之间的情谊,心下感动不已。兄弟二字一再脑海里浮现,他忙问道:“二哥,三哥的伤势后来怎样?他……可痊愈了?”[1]
提及俞岱岩,俞莲舟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张翠山心头涌起一阵害怕,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回答。他提着心等二哥的答案,却发现二哥嘴角有可疑的颤抖。下一秒,张翠山便听着俞莲舟微笑道:“三弟福大命大,已经好起来了。”
自见面以来,除了刚刚和张翠山相遇那会儿,这位二师哥一直是不苟言笑的。殷素素见他终于脸上露出笑来,心想这位二哥终于还不是个木头,只是不动声色而已。
听到俞岱岩没事,张翠山心头一喜,再想起十年前三哥面如金纸,危在旦夕的场景,几乎要落下泪来。好在苍天有眼,自己这位英风侠骨的师兄终于是好了起来。他哽咽着问道:“三哥……三哥终于好起来了……那害他的人是谁,我们查出来了吗?”
俞莲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查出来了。”
这四个字如同天雷一样劈得殷素素陡然一惊。难道武当已经知道了龙门镖局是自己和哥哥为了屠龙刀暗算了俞岱岩吗?她身体轻轻一颤,小声道:“听说俞三侠是被人用少林的金刚指所伤……”听她开口,俞莲舟眼神落在她身上,森然道:“是的。但此少林非彼少林,伤害三弟的乃是西域少林的弟子。”
听得眼下此事暂时查不到自己头上,殷素素暂且放下心来,但随后便听俞莲舟又问:“五弟,少林派说你杀死临安龙门镖局满门还有几位少林僧人,此事是真是假?”张翠山心知此事乃殷素素所为,犹豫道:“这个……”殷素素道:“不关他的事情,都是我杀的。”
几十条人命被一句带过,俞莲舟目光中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好在他多年来性子已经练的差不多了,此刻虽心有不满,依然平心静气地说道:“这事少林和武当十年来争论不休,好在少林掌门空闻大师都竭力约束门下弟子,这才没酿成更大的祸事。此事也先搁置吧,待回到武当,禀告恩师后,再做决定。”
殷素素向来不喜这种义正词严的教训,心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让少林来找我天鹰派就好。”但转念又想这位俞二侠从头并未要求自己夫妻二人分离,便暂且把自己心里的火气压下。
江船溯流而上,一路相处下来,殷素素对俞莲舟不论是功夫上,还是人品上,都是心服口服。俞莲舟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和张翠山久别重逢,分外欣喜,平日也健谈了许多,倒是让张翠山和殷素素也知道了不少武当的新变化。
有一夜,三人已经谈及这《九阳真经》的往事,正说到少林得其高,峨眉得其博,武当得其纯。张翠山道:“二哥,若是师父邀请少林、峨眉两派高手,共同研讨,岂不是三派武功都会大有增益?”
他此话一出,殷素素便见着俞莲舟的脸色一下子柔和了下来。他柔声道:“五弟说的有理。峨眉此前已经派人来问过了,打算等恩师百日寿宴的时候拜访武当。”
这份温柔来的太过突然,几乎让张翠山这种性格迟钝的人都感到了惊讶。他疑惑道:“峨眉派如今掌门可还是灭绝师太?我记得此前师父曾经邀请过峨眉,但灭绝师太拒绝了。”
俞莲舟微微一笑,道:“峨眉掌门还是灭绝师太,但她两年前决心游历四方,增进武学,就让……弟子先行代理掌门之职了。”他在‘弟子’二字前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倒是激起了殷素素的好奇心,问道:“敢问是峨眉派的哪位高徒?”
俞莲舟端起杯子小酌一口,望着茫茫然的江面答道:“是鹤鸣……很久之前,我有和五弟提起过她。”张翠山回忆了一下,而后喜道:“原来是白姑娘。”又对殷素素解释:“恩师和我二哥曾经救过这位白姑娘。被救下之后,恩师和二哥又送这位白姑娘去了峨眉山学武。原来如此,怪不得峨眉愿意和武当交流武艺。”
殷素素瞧着俞莲舟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心中忽有所感。她不像张翠山是在几乎与男女情爱绝缘的武当长大,天鹰派可不像武当这般太平和美,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都是常有的事情。俞二伯[2]与这位白姑娘的关系,或许并不只是救命恩人……
忽听得俞莲舟朗声道:“哪一位朋友若是有兴,不妨上船共饮一杯如何?”殷素素和张翠山心生疑惑,环顾四周,不见有何动静。二人迟疑之间,只见水中月影微微摇晃,再一抬头,一人身着白袍,踏月而来。
那人动作实在太快,又是往他们这个方向来,殷素素惊得“哎哟”一声,连那人是男是女也没看清,就感到船吃水深了三寸。张翠山也吃了一惊,正欲翻上船蓬与这人打斗,俞莲舟忽地按住他的手。
“五弟莫急。”话虽如此,俞莲舟似乎比张翠山还要激动些。他站起身来,抬头道:“你怎么在此处?”
来人轻功如此之强,殷素素原本已经打算冲向船舱保护无忌,听得俞莲舟此言动作一顿。她微微仰头,只见这人飞扬的白色衣角和投下的阴影。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那人眉眼含笑,轻巧跃下。
人跳下来之后,殷素素才看清这是个女子。对方穿的也并非纯粹的白衣,细看下来其实是灰色的,只是月色格外眷顾她,显得她在发光一样。
跳下夹板后,她找了个位置侧身坐下,笑道:“我听见某人好像在喊我,我就来了。”又对殷素素和张翠山道:“初次见面,我就是俞莲舟说的峨眉派代理掌门,我叫白鹤鸣。”
只见俞莲舟无声地笑了下,又重新坐下了。
这两个人坐的距离有些近了。
殷素素一边听着自己丈夫加入到谈话之中,一边如是想到。白鹤鸣也是为了解决谢逊之事而来,不过好消息是,这位武功高强的女侠,显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作为峨眉派的代理掌门,对方似乎很忙碌,轻描淡写地把自己帮忙扫除“障碍”的事情一笔带过,还提醒道:“谢逊多年前杀了我师父的亲哥哥方老英雄。如果是其他明教子弟,我师父未必会在意,但杨逍和谢逊二人,她恐怕很难放下。她原先让峨眉弟子来探你们行踪,这个我已经暂时拦下了,不过日后一切,我很难保证。”
她话说完了就打算离开,然而俞莲舟却似乎还有话要和她说。殷素素和张翠山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借口重新哄无忌入睡进了房。房内夫妻二人聊天,张翠山道:“没料到白姑娘如今功夫已经如此之高了,也难怪灭绝师太早早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她。”
殷素素脑子里还想着俞白二人的互动,见无忌此刻已经入睡。她靠在张翠山身上,低声问道:“五哥,二伯和这位白师妹的关系瞧着不一般?”
张翠山抚着妻子的秀发,笑道:“你想的也忒远了。二哥之前和我们说过,他刚认识白师妹的时候,师妹才不到他腰高呢。之前师父有问过二哥,二哥也和我们都说过,他没有成家的打算。”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一件事,道:“我和你说个趣事,你可别往外说。”
殷素素嗔道:“我怎么可能到处乱说。”
张翠山道:“这位师妹还从义兄手里救下过三哥呢。当年三哥险些命丧义兄之手,亏得白师妹路过,找准了机会往义兄手上刺了一剑,三哥这才脱身。”他感慨道:“要是没有师妹这一剑,恐怕我就没法和谢大哥做兄弟了。”
要是真的俞岱岩葬身于谢逊之手,那他和谢逊这辈子只可能是不死不休。
殷素素奇道:“我是瞧着大哥右手手心里有一道伤疤,但我问过大哥,大哥只说他不记得了。”
张翠山道:“那些打打杀杀的,大哥要是能忘了,也是件好事。”他凑在素素耳畔道:“三哥当年应该是喜欢白姑娘的。白姑娘的剑因为这件事断了,他就亲自给白姑娘挑了把好剑,后来还给峨眉那边送过信和糕点。要不是三哥后面受了那么重的伤,说不定……唉,我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当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好像明白了不少事情。”
殷素素没料到还有这种往事。她想到当初俞岱岩身残也有自己的责任,再想自己可能无意中阻断了一份姻缘,只觉得自己欠武当的债无处可还清。她心中的不安无法向丈夫诉说,只能拙劣地转移话题:“无忌瞧着怪冷的,我再给他加床被子。”
她猫着腰起身,给无忌盖好被子后却是一愣。
窗缝之中,殷素素看见两个身影相拥在一起。
她不确定他们两个人抱了多久,只能看到俞莲舟一只手环住了对方的腰。那力道应该不小,因为衣服上都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褶皱。白鹤鸣双手揽着他的肩,或许是在说些什么。俞莲舟脸上的表情依然不多,然而他整个人好像是和黑夜与湖水融为了一体,显得异常的平和柔软。
殷素素有一种无意中知道了江湖秘辛的感觉。她慢慢地回头,只见自己丈夫还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对上她的视线,呆头呆脑的张五侠傻傻地笑了下,张开双手道:“素素,来睡觉了。”
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然后毫不犹豫地窝进了丈夫的怀里。
“你真傻。”殷素素嗔道。张翠山不知所以,笑道:“我怎么又傻了?”殷素素哼了一声,小声道:“你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天下之间比你更傻的人再也没有了!”
连自己师兄弟的情感关系都能搞错,还有比你更傻的人吗!
然后殷素素就知道了,张翠山其实不是傻。
他只是太天真了。
白姑娘来的及时,走的匆忙,次日就不见踪影了。后续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事。就是因为太和平了,才会一时之间失了警惕,弄丢了无忌。殷素素心急如焚,生怕那掳走无忌的人将诸多残酷手段加在孩子身上来逼问谢逊下落。只是俞莲舟和那人对掌受了内伤,她自己也因为受寒而生病了,眼下最好的计策只能是赶快前往武当山向张真人求助。
好在武当内有张松溪神机妙算,殷梨亭又及时赶到,这才没让他们的情况雪上加霜。殷梨亭本来就与张翠山关系甚好,眼下久别重逢更是恨不得与张翠山同榻而卧,彻夜畅聊。殷素素见到这位师叔,只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俞莲舟也打趣殷梨亭:“你五哥如今已经有了嫂子,你当还是十年前吗?”说到这,张翠山忽然福至心灵,问道:“我记得当年师父似乎有想给六弟订门婚事的意思。我离开的突然,也不知道最后是订了哪家姑娘?我是不是能喝上六弟的喜酒了?”[3]
他本想这应该是件好事,谁知他如此一问,殷梨亭和俞莲舟俱是一阵沉默。殷梨亭撇开了头,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殷素素猜这婚事可能是黄了,又见着张翠山手足无措,忙打圆场道:“哎呀,六叔一表人才,人品武功皆是上佳,只要想成家,何时不能成呢?”
只听得殷梨亭低头道:“也不是这样……”
坏了,殷素素想,可不会是殷六侠喜欢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不喜欢殷六侠吧。不过这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因为殷六侠虽然年纪与他五哥相差不多,武功也高,但面上还是一副稚弱的样子。江湖儿女一般会更喜欢成熟的男子。
此刻俞莲舟才解释道:“此前师父给六弟许的亲是乃是汉阳金鞭纪老英雄的掌上明珠。纪姑娘是峨眉门下弟子,练武多年之后决心出家,故而后面峨眉向武当解了婚约。”
张殷夫妇二人听了皆是一惊。殷素素心中尚在犹疑,只听得张翠山道:“这,这……武当峨眉同气连枝,本是为了结两家之好。怎么峨眉那边没劝劝纪姑娘……”一般江湖儿女甚少订婚,但一旦订下来,除非有严重意外,都是要守约的。峨眉武当都是大派,少一个弟子多一个弟子一般算不得什么大事,灭绝师太怎么会允许这种已经订婚的弟子出家?
殷梨亭听到这个,反倒笑了。他安慰张翠山道:“五哥勿气。师父常和我们说福祸相依,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也想通了。我和纪姑娘并非天生一对。若不是解了这婚约,恐怕我还遇不到我的姻缘呢!”张翠山听得前半句眉头紧皱,听见后半句则喜道:“听这话,六弟现在可是有心怡的姑娘了?”
夫妻二人正竖起了耳朵想听殷六侠的心上人,却见俞莲舟咳嗽两声,道:“这些事情,等到上了武当山再说吧。”又对殷梨亭道:“此事不急,等回去之后再和五弟说吧。”
明明刚刚还是亲得很的师兄弟,殷素素却微妙地从眼神交互中察觉到了一丝交锋的味道。
只听得殷梨亭轻轻道:“二哥说的是。外面人多口杂,容易给她带来误会。”
四人在客栈中暂歇一夜,第二日张松溪也赶到了。原来正是他早早预料到五凤刀和三江帮要来找张殷夫妇二人的麻烦,自己先施恩这两派,又提前派了殷梨亭来接应,这才免得武当腹背受敌。
师兄弟四人长谈了一晚上,但对那个假扮元兵,掳走无忌又打伤俞莲舟的高手还是没什么线索。殷素素知晓他们还是没有头绪,忧心忡忡。张翠山不愿她如此消沉,安慰道:“二哥说那人功夫有些邪门,或许师父会认识。他们还说,白姑娘之前有和蒙古人交过手,她或许也知道一些。”老说这些也无异于事,他转移话题道:“对了,他们好像都知道六弟的心上人是谁,但我昨晚问了他们半天他们都不说,你说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呢?殷素素也不知道。若说是不当着她这个“外人”说,那还有理,但他们师兄弟四个关起门来说话,为什么不告诉张翠山呢?就算殷梨亭喜欢上了什么不该喜欢的人,譬如像她这样的魔教子女,再过分一点什么寡妇人妻,师兄弟之间也是可以说的吧……
上了武当,她发现自己欠这位白姑娘的情分似乎又更深了一点——原来俞岱岩的断骨接了两次都是托了她的帮忙。俞三侠虽然被耽搁了几年,武功不如其他师兄师弟,但如今已经能习武,几乎与正常人无异。她心中几乎要和武当其他师兄弟一样高兴,却是有一个疑问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为什么俞二伯只和他们说了俞岱岩痊愈,却没说是谁帮忙的?白姑娘不是和他很熟吗?
后来回想起来,她只觉得真相近在眼前。
如此想着,待到张三丰百岁寿辰,各大派为了谢逊和屠龙刀的下落,都齐聚在武当山。七侠见着今日之事大为棘手,俱是担忧不已。殷素素也忧愁,但见着张翠山还在打趣殷梨亭,追问他心上人是谁,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
正说话间,小道童又来报道:“峨眉门下弟子静玄师太,率同五位师妹,来向师祖拜寿。”听得是峨眉派来了,屋子里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张翠山心想,六弟同峨眉弟子解除了婚约,出去迎接难免尴尬,便道:“我去迎接吧。”
谁料俞莲舟先主动开口道:“我与峨眉派相熟,我去吧。”又听俞岱岩劝道:“今日不同往日,大哥二哥稳坐遍好。我功力不怠,但辈分应该还够。更何况鹤鸣救了我的命,我去迎峨眉派也算合情合理。”
等等,三伯他喊了什么?
殷素素心里咯噔一声。非但是她注意到了,七侠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宋远桥好似叹了口气,道:“那就三弟去吧。”
她看了眼还在懵懂之中的张翠山心想:可能五哥也不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