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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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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思说话算话,回府后就让人送来了他亡母的画像。安宁小心翼翼地展开,这画像已经十分有年头,裱画的绢布已经微微泛黄。画纸上,一个少女侧身坐在假山石上,正在梳理自己的长发。少女眉目极美身段婀娜,透过画纸都能看出来几分,在世时定然十分灵动美丽。

安宁拿了画像去看,过了两日就将画完好无损地给朱思送了回去。朱思收好了画像也没有多问,只当她一时好奇。

接连几日都不再见到安宁,她自个儿在院子里成日关着门,也不知在鼓捣什么东西。朱思虽然有心去寻她,到底碍着男女之防,也只能勉强压下这个心思。每日夜里他都会在院子里站一站,让他失望的是,鱼池边的躺椅都落满了落叶,也没看见安宁的身影。

这夜飘起了细雨,牛毛般的雨丝在空中飘飘扬扬,夜色茫茫,只有廊下灯笼有光的地方能看见细密晶莹的雨针。

朱思坐在窗前,看似在看书,实则看着窗外廊下飘洒的雨针在神游。他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呼喊:“四叔,四叔!”

他心中一喜,赶紧起身快步推门出屋,果然见围墙的花窗那边透过来灯光,安宁在那处提着灯笼笑盈盈地站着。

他出来得着急,手中的书卷都忘记放下。他看了眼手里的书,将其藏在身后:“……你唤我何事?”

安宁嘱咐他:“你在这等等我,别走。”

他不明所以,仍是依言站在原地没动。

朱思的近侍见状赶紧撑了伞过来替他挡雨:“主子,小心受寒。”

朱思接了伞,将手里的书塞到近侍怀里:“你们退下。”

近侍应了一声,招呼院子暗影里的暗卫们退了出去。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朱思站在风雨里耐心地等待着。

那边灯光远去,过了会儿,从围墙上头颤巍巍支起一方白色的幕布,朱思不明所以地看着。又见从旁挑起了一个灯笼,举灯笼的人手上不稳,晃了几晃才调整到幕布后。

雨夜里半空中浮现出一片白色的朦胧,慢慢地,幕布上依次出现了竹林、假山石和荷塘。朱思瞳孔微微收缩,这一幕如此眼熟。片刻后,一名女子也浮现在了画面中。她一身青衣,披散着柔顺的长发。她坐在假山石上,斜侧着身体打量着荷塘的水面,缓缓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这一幕虽然安静无声,却鲜明灵动。像是最深的梦境出现在了现实世界。

朱思如遭重击。幕布上那女子同他亡母的模样有八九分相似,一时间竟如同画中的人活过来了一般。秋雨绵绵,落在脸颊上带着微微的凉意,他却觉着脸上有温热的东西,伸手一碰才发现是自己不知不觉间流下的泪滴。

那边的几个丫鬟和安宁力气不大,想要把东西举过高高的围墙实在吃力。支撑了不到一刻钟就将幕布、皮影和灯笼撤了下去。安宁的小脸出现在花窗边对朱思道:“四叔四叔,你吩咐人把院门打开。我使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朱思嗓音沙哑,应了一声:“好。”

他转身,整个人隐在伞下的黑暗中。过了片刻他收敛好了情绪,方才开口唤人:“来人。”

近侍悄无声息地出现:“主子。”

“二姑娘送了东西过来。你去院门口取。”

“是。”

稍倾幕布还有制作精良的皮影送到了他的面前,一一在案桌上摆开。他拿起那女子像,见其描绘精妙,完全是按照他亡母的画像制作而成。近侍见安宁把东西送来的时候只简单用一个鹿皮袋装着,便寻了个木箱过来:“主子,把东西收这里吧?”

朱思看了眼那红木箱,摇了摇头:“不用这个。你去,把金丝楠木箱里的东西腾到这里面,用那个箱子装这些东西。”

近侍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赶紧应了一声下去。朱思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皮影,心里如同塞了一大团棉花,满满的软软的,又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他起身撑伞走到院子里,见那边还亮着灯,便走到了花窗旁,安宁竟然还在那处没走远。

朱思道:“你送了这样的厚礼给我,我不知该如何谢你。”

雨下得有些大了,安宁也撑起了伞,雨滴打在两边的伞面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她闻言道:“我送了你东西,想着你会喜欢,便在这里等着你出来谢我。你却说不知该如何谢我。你说句谢谢你,我十分喜欢不就好了?”

朱思的心口涌上一丝酸涩一丝喜悦,复杂地纠缠在一起。他诚挚地开口:“谢谢你,我十分喜欢。”

“喜欢就好,也不枉我这几日费的力气。”她坦然接受他的谢意,“我听说汉武帝十分思念李夫人,便请能人制作了李夫人的皮影像来寄托哀思。我想着活灵活现的,总比画像来得灵动,并无冒犯之意。”

“不。”他打断了她的话,“我从未见过亡母,今日你所做弥补了我人生一大遗憾。我心里感激不尽。”

“那就好。”她仰头看了看天,雨势越来越大,打在伞面上越发地响,“那我便回去了。四叔,雨大,你也快避雨去吧。”

朱思没有走,目送安宁远去,直到那边院子里恢复了安静他仍撑伞在雨里站着。长廊下安静候着的近侍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声自言自语:“二姑娘这般,不知是福是祸啊!哎!”

雨下了一整夜,快天明时才缓缓放晴。空中仍然漂浮着几朵灰蓝色的乌云,旁的地方是微微的灰白色。整座京城被雨水浸没得仿佛泼墨山水画,半湿半干,雾气氤氲。

天阴得厉害,安宁贪眠了些,过了辰时还没起。她正睡得香甜,有人揭开了厚重的幔帘,又推开了卧室的窗户。屋外带着秋日寒凉湿气的冷空气一下进入室内,让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赶紧缩回了放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困倦地睁开了眼睛。

顾珂柔正在床边俏生生地站着,不赞同地皱眉看着她:“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呢?”

“大姐。”安宁抱着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翻了个身,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怎么来了?”

顾珂柔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拉她起身:“别睡了,隅中了。再睡早膳午膳都不用吃了。”

安宁勉强坐起身,仍是不停地打着哈欠。白蔻和沉香带着笑意打了热水进来同她穿衣梳洗。

顾珂柔道:“一早长乐候府就送来了帖子,今儿有诗集会,邀你我同去。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你出来,只好亲自来寻你了。”

安宁喃喃道:“段妮?她也不爱诗词歌赋,弄什么诗集会?”

段妮是长乐候段文珏的嫡长女,她是龙凤胎,上面还有个哥哥段承远。保国公府同长乐候府有亲,段文珏是安宁的四表舅,段妮是她的表妹,两人打小就认识。

“喜不喜欢,会不会又有什么打紧。”顾珂柔轻嗤一声,“便是我在家里办那些个劳什子,你当我是喜欢不成?一则可以借这个机会和喜欢的姐妹们聚一聚,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京城这些闺女们一个个都养在深闺,既然不能出去抛头露面,如何能在外打响名头?少不得就得借用这些什么诗词雅集,让外面的人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存在,年龄再大些的,还要借着这些个机会让那些夫人们相看。”

安宁被顾珂柔按着好生打扮了一番,姐妹两这才一同乘车去了长乐候府。

此时长乐候所在的长街上已经停满了车辆。长乐候深受太后器重,他家的宴席也好雅集也罢向来人满为患。顾家姐妹来得迟了些,原以为她们是最后上门的客人,却见街上还有不少马车在陆陆续续前来,安宁一问才知道这样的集会并非要主人刻意邀请,自报门庭也可参加,难怪人会多成这个样子。

虽说不限门第,实则来参加的最次也是五品官家的女儿。一时间整个长乐候府里热热闹闹,全是京城权贵家里的莺莺燕燕。

顾家姐妹两径直往后院走去寻段妮,说是诗词会,实则一路行来,有赏花的、有观鱼的、有比拼茶艺的、有荡秋千的、有投壶的、有射箭的、还有玩鸡毛毽的,只有最僻静之处安置的长桌旁坐着的人在正经品诗词。

安宁看着有趣,在开阳时她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她靠近大姐耳边轻声道:“我还以为这样的集会就是大家坐在一起论论诗词你酸酸我,我酸酸你无趣得紧。这么看来倒也有点意思。”

她说完话一抬头,见一个华服女子轻轻扇着手里的纨扇挡在了她们的面前。恰好地处长廊通道狭窄,她和顾珂柔往旁边让了让,那女子不紧不慢也跟着往旁边挪了挪,两人再退到一旁,那女子也慢悠悠跟过来仍是堵在她们面前。

眼前这女子身材高挑,一脸倨傲。她穿着绣了繁复牡丹花纹的襦裙,外面罩着掺了金线银线编制的纱裙,微微一动裙裾摇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再看她脖子上带着镶了红宝石的金项圈,头上簪着赤金的累丝飞鸟步摇,手腕上套着好几个金的、玉的手镯,华贵异常。

从那姑娘身后走出来一个丫鬟,趾高气扬地看着顾家姐妹:“这是我们定国公府的五姑娘,还不过来见礼?”

这丫鬟正是那日在码头上遇到的那一位。一看见她,顾家姐妹对视一眼心里顿时明了,这是认出了她们两,刻意来找茬的。

顾珂柔道:“你我若是相识,见面了自然应该互相见礼,或者你是长辈,我们也该见礼。只是你家姑娘既不和我们相识,也不是什么长辈,缘何要我们见礼?”

“你没听明白嘛姐姐。”安宁从旁接道,“这丫鬟说了,这是我们‘定国公府’的五姑娘,所以要我们过去见礼。不是相识也不是长辈,是自觉门第高人一等,所以以势压人。”

那丫鬟一窒:“我哪儿有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安宁凉凉地追问,“我姐姐说了,我们既不相识,她也不是什么长辈,缘何要我们见礼?”

五姑娘仍是不紧不慢地扇着手里的纨扇:“顾珂柔我听说过,顾大人家的嫡长女。看你伶牙俐齿的却眼生得紧,你是哪家的姑娘,管人叫姐姐这般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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