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最后还是睡在了南蕊的床上。
当然被迫的。
因为小家伙机灵得很,晚上把它放下去,等南蕊睡着了又自己偷偷爬到床上。
夜里冷气开得足,小家伙怕冷,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南蕊差点没把它压扁。
南蕊把铃铛举到眼前,朝它耸了耸鼻子轻哼一声。
铃铛喵喵直叫,挣扎着从她手里下来。
一溜烟的跑到了门边。
这是要出去了。
南蕊无奈掀开被子下床,给它开了门。
小家伙现在下楼梯可大胆了,小腿倒腾着就下去了。
南蕊跟在它身后,又去给它开后院的门。
铃铛一下子跑到了花树中间。
小爪子刨了两下土开始解决生理问题。
南蕊身穿棉质睡衣,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未施粉黛的脸浑然有一种美感。
她的嘴角挂着微笑,清晨的阳光柔和的照在她的侧脸又添了一丝恬静。
小家伙从花丛中窜出来又去蹭南蕊的裤脚。
南蕊垂眸看着它。
心想,小臭脚可别再想上她的床了。
上楼换了衣服,解决了一人一猫的早餐,南蕊开始了今天的营业生活。
打扫卫生,给花换水……
一切如旧。
可是过了上班时间也不见方君来。
她平日从来不迟到。
南蕊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了。
怎么回事?
人不见了,就连消息都没有。
担心她路上遇到什么问题,想着发消息问一问。可是却怎么也不见方君回消息。
南蕊的心跳莫名加快,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联系上了杨语佳,让她帮忙打电话问问。
杨语佳立马就应了。
等消息的同时,南蕊心中越发的慌。
大概是车祸导致的心理阴影。
南蕊现在变得胆小甚微。
但愿是她太敏感了。
南蕊祈祷着,万事平安。
几分钟后,杨语佳发来了消息。
【方君奶奶突发脑溢血,我现在去接你,我们去医院!】
南蕊的心猛地一紧,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上天总是爱开玩笑。
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在哪天降临在你身边。
就是这样平常的一天。
厄运砸到了方君。
【好。】
南蕊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强迫自己冷静,发消息让杨语佳路上不要太着急。
【你慢点,别着急!】
杨语佳尽力缩短了路程,以最快的速到到了花店。
南蕊一早就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并且做好了晚回的打算,把铃铛安顿好了。
“蕊蕊,”杨语佳也是将担忧写在了脸上,“我们走吧。”
南蕊拿好东西,锁好门,拉着她的手上车。
入手一片冰凉。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赶到医院时,方君一个人坐在手术室的凳子上。
南蕊看着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瞬间红了眼睛。
杨语佳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君君。”
方君应声抬头,红通通的眼睛还带着些茫然无措。
看见走廊里站着气喘嘘嘘的两个人时,她的视线才得以聚焦。
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起身一下子扑到了两个人怀里。
“小蕊姐,语佳姐……”
她哭得撕心裂肺。
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
南蕊将她托住,眼泪跟着往下流。
杨语佳细声的安稳,声音也是带着哽咽。
“没事没事……我和你小蕊姐在这呢,别怕别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方君的情绪。
南蕊和杨语佳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坐着。
“君君,怎么回事?”杨语佳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细声的问她。
南蕊的手还放在方君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
“奶奶她……”方君还有些抽噎,“早上我出门去花店……奶奶突然就倒下了……”
方君每天早上去花店,奶奶就在门口送她。
今天却是个例外,奶奶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
方君起初并没有在意,只以为老人犯困。
谁想到奶奶撑着椅子要起来,说锅里还蒸着玉米叫她带上在路上吃。
还不等奶奶完全站起来,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了。
要不是方君手脚快,就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方君吓得魂都快没有了。
连忙叫了救护车去了医院。
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溢血,要手术。
方君一个人没有主心骨,慌了神,反复重复着“手术,手术,要手术……”
直到奶奶被推进了手术室,她的脑子还是空的。
直到杨语佳打了电话过来。
才将方君拉回现实。
方君抽抽噎噎的,越想越后悔。
“前段时间奶奶中暑的时候,我就应该重视的……当时肯定没那么简单……要是我……”
南蕊却轻轻捂住她的嘴,摇了摇头。
不要自责,不要难过。
有些事避无可避。
与其苛责自己,不如整理思绪面对现实。
因为彼时尚有一线生机,事情还不到不可挽回的时候。
方君看着南蕊的眼神。
那是平静,经历过风雨的平静。
她的心不知不觉的也跟着慢慢的定了下来。
杨语佳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听你小蕊姐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好好等着奶奶手术结束了,你还要照顾她呢!”
“听到没?”杨语佳又像平时那样,笑着鼓励她振作。
南蕊:【别怕,一切有我们。】
方君抬手狠狠地把泪抹掉。
嘴角努力的勾出一丝笑,她说道:“谢谢有你们陪着我。”
杨语佳却用手指掐了掐她的脸。
“那你还敢不联系我们?”
方君捂着脸:“下次不敢了……”
“这才对嘛。”
面上欢笑一片不过是片刻的虚假。
在医生出来宣判结果之前,一切自我安慰都是自我催眠。
“手术中”的字样长亮。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催眠效果大不如前,方君又开始慌乱。
南蕊和杨语佳做她最可靠的支柱,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她。
终于,灯光熄灭。
三人一起到了手术室门口。
咔哒——
希望之门在三人面前打开。
医生环顾了一圈,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方君的腿都在抖:“我……我是!”
“病人送来的很及时,”医生宽慰着眼前的年轻女孩,“脑部血块儿不大,病人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松了口气。
方君连连道谢:“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南蕊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杨语佳笑道:“安心了?”
方君连连点头:“嗯!”说着,眼泪又留了出来,这次是感动的。
凭心而论。
她和南蕊认识才两年,和杨语佳认识也是通过南蕊。
这种雪中送炭的情谊却比不能用时间来衡量。
“你们真好……呜呜呜,”心中的大石头落地,方君语气也轻快了,“要是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在这流泪都要流干了……”
南蕊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杨语佳更是笑着让她不要说这些肉麻的话。
方君奶奶转到了普通病房,麻醉效果还没过所以没醒。
南蕊和杨语佳陪着方君一块儿等着奶奶苏醒。
窗外蝉鸣悠悠。
病房静谧的让人心颤。
网上常说医院里有最多的祈求者。
灵验占几分,失望又占几分呢?
南蕊觉得希望与绝望并存。
觉得有些闷。
南蕊转头看向窗外。
蓝天白云依旧明亮洁白。
它们不被世事所扰。
“蕊蕊?”杨语佳喊道。
南蕊回头。
【怎么了?】
“要不要出去转转?”杨语佳突然提议道。
方君心领神会:“蕊蕊姐,语佳姐,你们不用再这陪着我了,你们忙自己的事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南蕊摇了摇头。
【我去外面透口气,佳佳你陪着君君吧。】
方君有些内疚,刚想再劝,杨语佳已经点头答应了。
嘉吉市第一中心医院的医疗资源很好。
因为近几年扩建,绿化和基础设施也翻新了。
南蕊轻手轻脚的出了病房。
步伐熟练的从住院部到了楼下的休息区。
休息区正中央是一颗三人抱的大树。
成片的树荫是天然乘凉的好去处。
围着树墩修了一圈座椅,方便散步的病人休息。
此刻上面就坐着一两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
南蕊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她左边是个老爷爷,隔着稍远一点的是个年轻男人,腿部打着石膏,旁边还放着一副拐杖。
“那么,刚刚结束的是moto2组别的练习赛,这一组可谓是竞争激烈啊!”
“是的,没错,今天的前两名相对昨天来说位次上发生了变化,但都来自同一车队,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Speed车队……”
声音是从男人腿上的笔记本电脑中发出来的。
“车队”两个字抓住了南蕊的耳朵,让她下意识的撇过头去看。
因为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屏幕。
但也大致分辨的清楚是体育赛事的转播。
刚刚应该是两位解说员的解说。
车队。
南蕊只能想到一个人。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
下一秒——
“哇啊——哈哈哈,赛场上的车迷还真是热情,我想大部分都是纪衡的粉丝吧。”
不知道镜头给到了什么,电脑里传出阵阵欢呼。
南蕊出于礼貌都没有再看。
旁边的人却骂了一声:“臭小子,对着镜头臭嘚瑟什么?像个开屏的孔雀……”
南蕊:……
虽然男人的声音不大,但她听得真切。
不会……
是骂纪衡的吧?
毕竟刚刚还提到了纪衡的名字。
“曹复,”郝冕抓起手机就开始发语音,“纪衡那小子真的没有网恋?那是摄像头不是镜子,他在那凹什么造型呢?”
南蕊:……
骂人骂的这么熟练,她莫名的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人不会是纪衡那个住院的队长吧?
瘸腿还有脾气爆。
都对得上。
大概是南蕊探究的眼神太过明显。
郝冕注意到了,以为吵到了别人,他说:“抱歉。”
南蕊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郝冕却合上了电脑,拿起拐杖起身离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发语音。
“你给我好好查查那小子,谈恋爱没什么,别瞎搞毁了他的前程……”
谈恋爱么?而且网恋?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南蕊也收回了眼神。
这一打岔,她原本沉闷的思绪也被打断了。
深呼吸一口气,南蕊也起身离开了。
再回到住院部,方君奶奶还没有醒。
方君却不让人在这陪她等下去了。
这回她的态度十分决绝。
“两位好姐姐,我真的没关系的,医生也说过了奶奶只要醒了就什么问题就没有了,我一个人可以应付的过来,没必要你们在这浪费自己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医院会回勾起南蕊不好的回忆。
两人最后被劝走了。
但南蕊在走前把方君这个月的工资提前转给了她。
方君不肯收:“我的工资没这么多……”
南蕊却笑着拍她的脑袋。
【傻瓜,剩下的是我给奶奶买补品的钱,知道我不喜欢往医院跑,你就收下,不要让我下次亲自来送了。】
杨语佳也在一旁帮腔:“收下吧。”
方君满腔情绪又要溢了出来。
最后还是收了。
出了医院,回到花店时已经是下午了。
杨语佳因为要赶新稿子,送完南蕊就回去了。
南蕊一个人做了一份迟来的午餐,简单的填饱了肚子。
铃铛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南蕊回来了,从她一进门就开始围着她打转。
今天索性不营业了。
南蕊抱着铃铛上了楼。
抱了一会儿铃铛就嫌热,滑到了地板上躺着睡觉。
南蕊环视了一圈卧室。
觉得自己的心满是空虚。
视线落在角落里的钢琴上,又挪开。
片刻。
南蕊起身,坐在了钢琴前。
犹豫的指尖打开钢琴盖。
南蕊的目光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流连。
咚——
安静的午后,房间的窗户溢出一个音符。
单手变成双手。
一个个音符在修长的手指下逐渐连成了乐曲。
时隔多年,钢琴被她的主人再次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