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发出，撤不回了。
江彦的心里惴惴不安，但莫名又有一丝隐秘的，不可言状的期待。
“郁总，我想先把各个城市和项目本月执行的政策了解清楚，再来处理他们想要申请的额外政策。”
王睿确实是有经验的，一来就主动找到了了解项目和政策的切入点。
郁乔很赞同：“可以，本月所有执行的政策白芮儿那里有存档。项目想要申请额外政策，你先了解制度和项目实际情况，再来汇报。”
“好的。”王睿很有干劲，点头都格外用力。
等王睿出去，郁乔才拿起手机。刚刚就看到有一条信息发来。
现在的人联系主要都是发微信，工作有钉钉和企微，短信几乎都是用来接收验证码。
郁乔刚刚看到短信提示，以为是广告没有在意。
只是，广告的话，这个号码……
郁乔想了想，还是点开了短信。
没有文字，只有两张照片。
等郁乔看清了照片，浑身的血液几乎在那一瞬间都冻结了。
周明威……和别的男人？
郁乔“啪”地一声用力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会的，他应该是看错了。明威，明威怎么可能……
江彦听到声音跑进来：“郁乔，怎么了？”
郁乔慌忙低下头：“没事，你出去。”
“你……”
“出去！”郁乔厉声道。
江彦没办法，只能咬咬牙出去了。
郁乔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他不停对自己说：“是假的，应该是p图。是有人恶作剧……”
然而，郁乔的脑子里仍旧嗡嗡直响，剧烈的呼吸让他的大脑短时间内急剧缺氧，连视线都失去了焦距。
天旋地转。
郁乔撑着眩晕的脑袋，喉咙用力滚动了两下，竭力平复呼吸，才又将手机拿了起来。
平时轻飘飘的手机，忽然变得沉重极了。
郁乔用力聚焦，才看清那两张照片。并非是多么露骨的照片，两个人只是在大街上，衣衫整齐，不过……不过是牵手……
这很容易P，现在的技术，这不是什么麻烦事……
而且，周明威不是那样的人！他当年追自己的时候，那么诚心。他说，他的父母恩爱了一辈子，他羡慕他的父母，所以也要找一个心爱的人，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他说，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怎么会？？？
他怎么敢！！！
郁乔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丝丝鲜血渗出，剧痛换来头脑的清明。
有些被忽略的痕迹，只要露出一点点苗头，就很容易抓住破绽。
越来越频繁的出差和晚归，几次三番挂断的“骚扰”电话，在床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有那次迟迟搞不定投资方，将近一个月的“出差”……
郁乔对爱人绝对的信任，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按捺住满心的怒火，抽出纸巾胡乱擦了擦掌心。不过几分钟，他已经冷静了许多。
不管发生了什么，在外面，郁乔是不会让自己陷入狼狈的。
是谁，把这些照片发给他的？
他有什么目的呢？
郁乔的脑子里很快闪过了几个可能，首先就是照片里另一个男人。他想上位，用这个来让郁乔主动退出？
其次，就是那两个人，他之前的竞争对手。去年竞争区域副总失败，杜河和黄俊杰两个人，一个调任华北区域，另一个，则在郁乔手下，目前是明城的城市总。
他们俩，倒是一直对郁乔升职十分不服，暗中还给他使过几次绊子。不过这种东西除了给郁乔添堵之外，对他们的升迁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会是谁呢？
一想到自己的家庭和生活，被人躲在暗处窥伺，还被拍下照片，郁乔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记耳光。
这是挑衅和羞辱！
郁乔用力深呼吸了几次，尽量让自己更加冷静。
这个陌生号码除了照片之外，什么都没有发，很可能这只是一个开始。郁乔决定暂时不去管他，以不变应万变。
然后，郁乔给周明威打了个电话。
周明威很快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老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打电话？”
郁乔克制了半天，但出口的话依然带着刺，咄咄逼人。
周明威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乔乔，工作不顺心，遇到麻烦了？”
郁乔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缓声说：“没有，我有点不太舒服，你在哪？”
“公司啊。哪里不舒服，头还疼？”
“不是，不疼了。”郁乔不继续这个话题，“明威，我突然很想吃你做的啤酒鸡翅煲，今晚早点回家吧。”
“这……”周明威有些犹豫，“今天有一个客户来公司，结束之后可能还要应酬，我……”
“明威！”郁乔竭力忍着胸膛里的闷痛，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就今晚，别应酬了，回来好吗？”
“好，好。”周明威也觉得郁乔有些不太对，想来想去，应该还是额头上的伤口没有痊愈的缘故。
难得郁乔在他面前示弱，周明威那颗，被郁乔的骄傲和光环刺痛的心，顿时就感到了熨帖。
郁乔强打着精神，继续工作。一连开了三个线上会。
只是郁乔虽然努力控制着情绪，在听到明城项目乱七八糟的汇报时，还是没忍住发了大火。
要是平时，郁乔听到这种汇报，最多就是批评几句，让他们调整就算了。
黄俊杰本来就不服他，听到郁乔对他手底下的项目发了大火，顿时觉得郁乔是针对他。
“郁总，我觉得阳光城项目的汇报没什么大问题啊。节点清晰，政策运用也很得当，只有线上获客途径和动作弱了些，这个我们可以尽快优化一下。”
“重写就算了吧。节点比较急，等他们写完，热度都过了。”
声音通过音响设备传出来，有一些失真，听起来有几分不屑的意味。
郁乔冷笑一声：“哦？黄总还知道很急啊！我看这个方案这么敷衍，还以为整个明城都对这个月的业绩达成很有信心呢。”
整个会议室都不敢出声，郁乔不怎么生气，但是生气起来，真的很吓人。
“江彦，把刚刚明城项目汇报的方案翻到节点铺排那一页。”
“好。”江彦担忧地看了一眼郁乔。
郁乔神情严肃，这是他面对工作时常见的表情。脸色不太好看，可能是被黄俊杰气的。
看不出来，是不是因为照片的事。
郁乔靠坐在转椅里，冷声道：“看看你们这个方案，黄总不如再讲解一下，节点清晰表现在哪里？本月时间已过三分之一，明城本月2.2亿的指标却只完成了4000万，五分之一不到。我很好奇，明城是有怎样的策略，能够保证剩下的1.8亿？ ”
“靠这个东拼西凑，反复写了无数遍的方案吗？我虽然事情多，但记性很好。”
“黄总可能忘了，我再提醒一下。月初，大家都是立了军令状的。”
郁乔有理有据，黄俊杰本来就理亏，当下更是无话可说，好一会儿，才很不爽地说：“好，我会督促他们重写的。”
这还是不服的意思。
郁乔放缓了声调，像是关怀一般亲切地建议：“别都扔给策划，负责人坐在这个位置不是只用发号施令就拿工资的。黄总，能用就用。”
“……知道了。”
开完会，郁乔没多说话，径直离开会议室。
大伙儿这才敢大口喘气。
白芮儿摸着胸口说：“郁总怎么啦？突然发这么大火？”
夏梦真也有点惊讶，不过她觉得：“刚才那个方案是很烂，很明显把去年的方案找出来几个拼拼凑凑弄出来的，我要是郁总也会发火。”
但是直接在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一个城市总下不来台，还是有点……
王睿刚来，心有余悸：“郁总他……平、平时经常这样吗？”
不能把新同事吓跑，白芮儿“嘿嘿”笑：“没有没有，今天是特殊情况，我们郁总人最好了。别怕啊。”
说着，白芮儿忽然注意到，一向存在感很强的江彦，竟然一言不发。
她眯了眯眼睛，凑近江彦小声问：“江彦，不会是你又惹郁总生气了吧？”
“怎么可能！”江彦反应很大，他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和笔，飞快地跑出了会议室。
郁乔等不到下班，他收拾了东西，抓起外套随意套上，就准备离开。
江彦一阵风似的闯进来，见郁乔的样子，连忙问：“你要下班了？去哪儿？回家吗？”
郁乔没有心情理他，随意点了点头，就继续往外走。
江彦猛地用力抓住郁乔的手腕：“我送你！”
郁乔现在这个状态很不对劲，即便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但江彦还是能看出来，郁乔的心不静。
江彦怕他这个状态开车，会出事。
“不了，你还没到下班时间。”郁乔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不想花心思应付江彦的脾气，更不想自己不理智的样子显露人前。
“我送你，我给你开车！”江彦也是混的，他认定的事，轻易也不会改。
郁乔用力甩了两下，也没有甩开江彦，怒火忽地压抑不住。
“我说了不用！别管我！”
“我就要管！”
江彦不松手，他定定地直视郁乔：“你状态不对，我保证，我安全送你到家就行。”
郁乔的头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疼，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竭力维持着体面，缓声道：“江彦，我现在确实心情不太好。”
“但我不是20岁的毛头小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所以，放开我。”
郁乔的眼神，是江彦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无力。但他偏要强行维持着“郁总”的形象，浑身都竖起了尖刺。
江彦的心抽了一下，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了。
他缓缓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郁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郁乔……”
江彦垂下眼想了一会儿，然后立即收拾东西，抓起机车钥匙，跟了上去。
郁乔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不紧不慢地开车，甚至还拐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
啤酒、鸡翅、玉米、洋葱等等，都是啤酒鸡翅煲需要的食材。
郁乔厨艺不怎么好，平时也不常下厨。要是周明威在家，多半都是他做饭。
只是这大半年，周明威按时回家的次数也少。
他确实，很久没有吃过周明威做的菜了。
提着两大口袋的食材回家，郁乔把东西放好，抬手看了眼时间。
6点，周明威应该下班了。
郁乔换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套上围裙，开始处理食材，等周明威回来，就能直接做。
一般的食材都很好处理，只有玉米切开的时候，需要费些力气。郁乔握着刀用力往案板上砸。
“咚、咚、咚——”
菜刀重重敲击案板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厨房里格外清晰，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敲击着郁乔的耳膜。
他面无表情，机械地把硬邦邦的玉米切成段。
7点，郁乔处理好所有的食材，坐到沙发上，握着手机愣神。
很快，手机响了。
“乔乔，抱歉啊，客户非得叫吃饭，我实在是走不开。我保证一定早点回来。”
周明威那边很安静，郁乔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不知道他是在公司，还是在别的地方。
郁乔的一颗心沉沉地往下落，却落不到底。
心里空荡荡的，脸上却挂着笑，郁乔平静地说：“好。”
挂了电话，郁乔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彻底黑了。
他感觉心里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渐渐被冰水浇灭，才起身脱掉围裙，然后将刚刚准备的食材，全部都收进了袋子里。
垃圾应该尽快扔掉，放在家里，会腐烂发臭。
提着袋子开门的那一瞬间，郁乔看到，自家门前竟然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