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佩轩一动不动趴着，让张汀都以为他是睡着了，看讲台上的宋霁云，理都不理这边，又反应过来应该没睡，不然宋霁云早顶着个雷达就来了。

他轻声喊了下江佩轩，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江佩轩慢悠悠的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从桌子上起来，面无表情翻开自己的练习题，单手撑着头，面冲墙壁方向，将整个班级的人都挡在自己背后。

张汀几次好奇看他，都被他完美的姿势挡了回来。

“你到底干什么？”他小声问。

江佩轩摇头，“你不懂。”

他声音里满是惆怅，张汀切了一声，“还我不懂，那你自己撑着吧，我看你有多大事，还不告诉我。”

江佩轩继续看自己的书，本来刚开始脑子里还一通乱想，想着想着竟然开始点头。

宋霁云就盯着那颗圆脑袋一上一下，张汀敏锐的感觉到不对，抬头发现是又被盯上了，赶紧用胳膊肘戳了江佩轩好几下，效果甚微。

班上逐渐乱起来，到处是小声说话的，宋霁云今天管的不严，主要归功于那颗顶着几根竖立发丝跳舞的脑袋。

江佩轩睡的不舒服，脖子马上要抽筋，他从一片漆黑的睡梦中叹气醒来，浑身难受的抖擞了一分钟，张汀默默看着他，等江佩轩抖完，他又像抖跳蚤一样抖了一遍。

他一本正经的，把两条腿都抖了，逗得江佩轩直笑，可一抬头，宋霁云眼神看着这边，他又只能趴在桌子上笑，整个人憋的跟哑声发动机一样。

“你有病吧！”他边笑边问候张汀。

张汀莫名其妙，“谁有病，你把虫子抖出来的，跑我一身。”

他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笑出来，江佩轩微微抬头，两人一对视，顿时两张脸都憋红了。

“别有病嗷！”江佩轩额头顶着手臂，脸埋在下面，锤他大腿警告。

张汀趴在桌子上还没缓过来，在桌子下面跟他互打。

他们正忙着，有人敲他们桌子，江佩轩笑着抬头：“班——”

话都没说完，立马又锤了锤张汀大腿，张汀接收到信息坐起来，看见他们两个桌前站的是教导主任。

“笑！马上要考试了还不紧张！都能考进一班了？滚出去站着！”教导主任也不多做什么，用能助推火箭二级分离的眼神将他们两个扫射一遍，立马就发号施令让他们出去站着。

说完还对宋霁云说：“你们班今天纪律差的突出，管管他们！”

宋霁云面对老师也是淡然态度，只点头，连个好都不说。

江佩轩和张汀老老实实出门站着去，前者站在正门口位置，跟宋霁云中间隔着一个教导主任对上了眼神。

他觉得宋霁云有点儿不高兴。

不知道是因为纪律还是什么，等教导主任离开二班，他给宋霁云使了个眼神，双手合十在肚子前求了两下。

说好不给宋霁云惹祸的，还是给惹了点。

宋霁云隔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站起来在班上转了一圈，拿了本书出来陪他们站着。

江佩轩上半身靠在墙上，脚尖往两边转圈，笑着歪头看他：“班长大人——给你添麻烦了。”

“你也有病？”

宋霁云瞥了他一眼，平声平调问候了一句，逗得江佩轩咯咯笑。

张汀眼观房顶，迈着踩蚂蚁的步伐逐渐移到后门口，跟他们隔开一条银河。

江佩轩不知道宋霁云为什么要出来站着，他扭头看宋霁云盯着书上课文，神色虔诚，但是应该没在背书，眼珠一动不动。

“你怎么出来背书？”

宋霁云睫毛颤了颤，精致流畅的眼尾转过来一瞬，江佩轩感觉自己心被人抓了一下，竟然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他都没心思听对方回答，眼神闪躲的盯着地面，等宋霁云进班了才缓过神来。

一次不懂，接连两次异样就有些让他无措了。

江佩轩转过身惆怅的望着楼外树梢，密叶晃动投下来碎光，在他心间留下斑驳一梦。

他能站着睡着，也是够奇葩的。江佩轩醒过来时茫然看向身边等他清醒的张瀛，梦中不是这张脸，导致他又多愣了会儿。

“还没睡醒，昨晚是通宵了？”张瀛手里捏着一片树叶，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佩轩伸手把树叶扶开，才注意到楼道里来回都是人，张瀛和张汀分别站在他两边，把好奇看过来的人视线都挡住了，没人知道他站这里，头顶着玻璃是在睡觉。

“没。”

江佩轩终于反应过来，揉揉自己额头，忍不住笑问：“我脑门肯定红了吧？”

张瀛看了一眼，也笑着点头，张汀哼了一声，“已经不错了，要不是我挡着你，刚才你都倒地上了。”

江佩轩仰头往后靠在窗户上，笑着搓了把脸，“太困了，昨晚睡得晚。”

他只因为练舞晚睡了两个小时，没想到给自己困成这样，太丢人了。

下节课老师过来上课，三人在门口分手，江佩轩回去继续趴着休息了两分钟，等铃声响了才坐起来。

张汀翻书时凑过来问：“你到底怎么了，为啥哪哪都不对劲？”

“哪哪儿都不对劲？”江佩轩转头看他，“怎么会？”

张汀撇着嘴，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宋霁云那边，江佩轩跟着看了一眼，对方根本不关注他们。

“刚才宋霁云出来站着，我还纳闷他怎么跟着一起出来了，结果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说了什么，他一脸屎色回的班，你这两天是不是有点梦游啊？”

江佩轩心说自己是有点梦游，他都回忆不起来刚才宋霁云跟他说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说：“先听课吧，一会儿我找他问问。”

一节课听的七零八碎，像个机器人一样，别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等老师走了，江佩轩还端坐着发愣。

张汀撞了撞他胳膊，“走了，后面喊你排练。”

不到半分钟，邵访桐不急不慢从前门进来了，站在江佩轩前面敲他桌子问：“怎么，是今天有事不排了吗？”

江佩轩赶紧摇头，邵访桐大度摆手，根本不把请假当回事，就说：“没事，你有事跟我说一声就行，忙你的去。”

“没事，能有什么大事，走吧。”江佩轩说着站起来，整个人一扫刚才懵怔，恢复了往常的活力。

排练节目这件事用不了太多时间，大部分人一周就能练好，这么早开始练是为了出来玩，中午已经把大部分人的动作都看好了，这节课出来就是为了玩。

邵访桐带他们换了个地方，离教学楼远远的，来老师查他们也来得及装样子。

宋霁云提前问好了干脆没出来，江佩轩跟他们组团玩自编自导自演版剧本杀，玩的挺投入，一个坏人身份到最后都没被人发现。

玩完一节课，邵访桐组织他们有练了一遍，让他们各自回去熟悉动作，就要解散，江佩轩靠过来，说：“回去帮我跟班长请个假，我晚自习再回来。”

邵访桐大方摆手，“去吧，你请假他估计不会说什么。”

江佩轩笑着道谢，跟他们往不同方向走。

他没什么正事，就是脑子里有点懵，不想回去，具体怎么懵他说不清楚，但他有点不敢看见宋霁云。

操场看台后面小路能走到老器材室，那里荒废很久了，平时没什么人过去，图清净去那里坐坐不错。

江佩轩双手插兜踢着空气晃过去，学校侧墙五六米高，最上面缠着生锈的铁丝网，看台后墙更高，最上面插着一排旗帜，长年累月风吹雨打，两面墙都有流下来的水痕，底部因为阴潮长了黑斑和青苔，墙根下还有生命力顽强的小草，能通两人过的路，往里走有种进了腐朽深宅大院的穿越感。

他从来没想过喜欢男生的事。

江佩轩郁闷的停在老器材室门口，回头看见布满灰尘的暗窗上隐约投出来自己的脸，很模糊，随着他动作跟着晃，像是困在里面的影子。

他真的没想过喜欢男生的事。

老器材室门最下面被淘气的人踹出来一条缝，往外透着霉菌味，他收回视线又往前晃着走。

光是对男生有感觉应该算不上喜欢吧。

江佩轩仔细回忆了一下中午的感觉，宋霁云微凉手掌贴上他颈后时，他半边身子都发麻，脑子里轰的一声，差点说不出话来，趴在桌子上半天才缓过来。

这种情况应该很正常吧。

机缘巧合下的正常冲动而已。

那为什么后面看宋霁云感觉变了，看其他人可不会这样。

江佩轩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晃了一节课，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到底该怎么算，干脆不管，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梦。

晚自习回去他一下都不敢抬头看宋霁云，写完作业就自己端坐着发愣，像个傻子。

张汀几次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人，后来给张汀气的锤他胳膊，“你能不能活一会儿，我问你放假去不去钓鱼！”

江佩轩恍然惊醒，转头看他又摇头，“不去，有别的事。”

张汀连切了好几声，“爱去不去，滚吧，自己玩去吧。”

于是江佩轩又独自发呆去。

快下晚自习时，宋霁云收好自己书过来对江佩轩说：“假期我有事，教不了你了。”

江佩轩反应慢了一拍，等人走了他才问：“为什么？”

宋霁云回头挑了下眉，没说话，但表情分明是：为什么要有为什么？

江佩轩匆忙收回视线，点着头说知道了。

这太不对了，少接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