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车站，五条悟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那是不管在多危险的情况，都没有体会过的情绪。

心脏像是接入了一道微弱的电流，从上腹到喉口，随着步伐正在轻轻地抽搐着，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自己跟他置什么气呢？毕竟彼此都独自生活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各自有了不同的经历。

有些自己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想说，非逼着问干什么？

五条悟想起刚刚坂田银时一个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站在马路边的场景，他甚至连自己坐上车离开，都没有抬头看。

当自己站在那道玻璃墙外，因为触摸不到对方而生气的时候。坂田银时是不是也在里面，因为暂时走不出来而急得团团转。

只去过一次的路线清晰地刻在脑子里，不停地使用“苍”进行瞬移，用最快的时间到了坂田银时的楼下。

坂田银时住在二楼的第四间，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看样子是已经到家了。

五条悟深呼吸，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才又继续往前走。

“咚咚——”

门上没有装门铃，五条悟抬手敲门，没人理。过了两分钟，又抬手敲了两下。

屋内传来平稳的脚步声：“谁啊？”

坂田银时打开门，身上穿着睡衣，银色的头发还在滴水，右手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宽松的睡衣由于右手举起滑到手肘的位置，露出手腕的绷带。看得出来是单手绑的，打结的地方歪歪扭扭。

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坂田银时推开一步，把门让开：“怎么回来了？”

五条悟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坂田银时。

今天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张脸，比记忆中的要成熟一些。还是那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但是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睛却像是装满了这世间所有浓烈的情绪。

五条悟抬手抓住坂田银时的衣领，把他拽得更近一些，他说：“银时，我可以不去多问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你有事情瞒着我。我知道你有想做的事情，我帮你。要天上的星星我帮你摘，看海不顺眼我帮你填。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你答应我的事情，还算数吗？”

“算。”坂田银时伸手抱住五条悟，“永远算。我是你的。”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受伤的右手因此微微地颤抖着，带着潮气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彼此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共频。

五条悟抬手抓住坂田银时后脑勺的头发，微微用力强迫他仰起头，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对上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眼睑微合，吻了上去。

这家伙刚刷完牙，嘴里还是清凉的薄荷味道。

五条悟上前一步，进入门内，抬脚把门踢上。两人跌跌撞撞往里走，最终双双倒在床上，被床垫反震轻弹了一下。

五条悟低头，对上同样呼吸不顺的坂田银时，左手往下摸到了对方的右手，攥住手腕摩挲着粗糙的纱布，因为用力，又有一丝血迹渗了出来。五条悟抓着手腕，凑到嘴边轻吻，鼻间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在坂田银时的目光中，隔着纱布舔了一下伤口。然后抽出皮带，将坂田银时的右手捆住，拴在了床柱上。

“诶？不合适吧。”坂田银时试图起身，却被一把按了下去。

五条悟笑笑：“伤患还是要注意身体，再用力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坂田银时：“我凉拌。”

“别扯淡。”

五条悟重新俯下/身子，往下转移战场，两具成年男性的身子靠得太近难免发生碰撞，互相都不相让，挤压着试图让对方远离。

五条悟用力，几乎是咬着牙：“不许排斥我。”

室内明亮的白光在摇晃，坂田银时看得久了，有些眼花，情绪被带着跟五条悟融合。

脑海中又逐渐浮现出，那很久之前，自己本以为早已模糊，却在此刻如同昨日亲历般清晰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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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田银时真是五条悟见过最讨人嫌的小孩，跟天生缺心眼似的，听不出好赖话，看不明白别人脸色。

“认识一下吧，我叫坂田银时。”

“……滚啊。”

坂田银时小大人似的“啧”了一声：“没礼貌。”

五条悟觉得自己就是太有礼貌，好脸色给多了，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好惹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五条悟转身就走，打定主意把这个人所有的话当放屁。

坂田银时的自我介绍没有得到回应，莫名其妙的胜负欲突然升起来，非要五条悟好好跟他讲话。

即便五条悟刻意无视他，他还是把这地方当成自己家似的，一直跟在五条悟后面，从前院跟到后院，从中午一直跟到下午，连家里的仆人都被混了个脸熟。

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餐厅里，坂田银时特别自觉地坐在五条悟旁边，连平时照顾五条悟的板仓婆婆都特别顺手地盛了一碗饭，放在坂田银时面前，笑眯眯地说：“这还是五条少爷第一次带朋友回来。”

五条悟：“……”

好恶心的一句话，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不过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以五条悟目前接受的教育，他做不出直接上手把人家饭碗抢下来的事情，只能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威胁道：“吃完饭你就赶紧走，真惹我生气，扒你一层皮。”

坂田银时嘴里塞满了饭，听到这中二发言，憋了半天没憋住，“扑哧”一声，全喷五条悟脸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学都没毕业，怎么就得了初二的病，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这种突破他底线的事情，让他的大脑出现一瞬间的宕机，眨巴着眼睛，一粒米饭从长长的白色睫毛上落下，掉在脸颊上，坐了一路丝滑的滑滑梯，最终落到地上。

他看着躺在地上，捧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的坂田银时，过了将近半分钟才回神。

这回真是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气得手都在抖，看着对方肆无忌惮躺在自己家地板上，吃着自己家的饭，把饭喷在自己脸上，还大笑着嘲笑自己。

五条悟觉得自己从小接受的礼仪教育都是狗屁。

他一把拎起坂田银时后颈的衣服，拖出去，出门的时候连鞋都没穿，在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中，一路拖到大门口，用力一把甩了出去。

五条悟：“你你你——你真是个混蛋！”

小少爷第一次骂人，气得舌头都在打结，更可气的是，他想不出更难听的词汇，只能心里窝火。

坂田银时还是没往心里去，笑嘻嘻地站在门槛石外面：“别生气嘛，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也配？”五条悟冷静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戳别人痛处，只要居高临下地贬低别人就可以了。想通这一点，五条悟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穷酸小子。”

这一句是他之前听家里亲戚骂过的。当时被骂的人脸色都变了，急赤白脸地就要冲上来挠人，肯定是一句杀伤力极强的话。

五条悟心里得意极了，等着看坂田银时急吼吼地冲上来想揍他，再被他无情地一脚踹开。

果然，坂田银时脸色变了，上前一步凑近他。

五条悟不习惯跟别人离得这么近，但是为了演绎自己脑补的那一段精彩绝伦的戏码，硬生生忍住了后退的欲望。

“其实我知道你是谁。”坂田银时收敛神色，在那一瞬间，仿佛下午那个二逼的小孩模样是他演出来的，他凑近五条悟，在他耳边说，“五条悟，你很有名。”

五条悟飞起就是一脚：“我去你的。”

这一脚踹的结结实实的，坂田银时直接被踹飞出去，一脸刹地，滑出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

“哼！”五条悟冷酷收脚，转身关上大门。

坂田银时咕蛹着爬起来，捂住库库流血的鼻子，又回头敲门：“我的鞋。”

敲了半天，门才开了一条缝，一双草履甩在他脸上，又呼出一个粉色的鞋印子。

坂田银时低头把自己的小破鞋穿上，然后叉腰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的大门，长叹一口气，挠挠头转身走了。

把鞋子丢出去又关上门的五条悟，不知道为啥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躲在门后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门外渐渐离开的声音，他突然有点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脚下稍一用力，五条悟跳上了屋顶。即使此刻天已经漆黑，他还是凭着六眼的超绝视力，清晰地看清了坂田银时的身影。

他比自己还要小一点，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黑暗里渐行渐远。

五条悟突然觉得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说话好像有点难听，但那都因为是先坂田银时惹自己生气的。

但是，是不是应该让他把饭吃完再走。

万一他真的没饭吃咋办。

那个小小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五条悟从屋顶上跳下来，还没站稳，就听到板仓婆婆大惊小怪的声音：“五条少爷，你怎么跑到屋顶上去了，那么高，多危险啊。”

五条悟被板仓婆婆牵着手带回房间，不经意间又回头往大门方向看了一眼。

算了，这样他以后应该就不敢再来。

清净。

然而，第二天一早，五条悟准时起床，在房间内洗漱完，穿好衣服。

刚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自家的庭院里，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坂田银时叼着狗尾巴草，靠在庭院的那棵樱花树下，抬头见到他，咧嘴一笑：“哟～早上好。”

五条悟：“……”

坂田银时真是五条悟见过最讨人嫌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