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我们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即使做过无数次的心理建设，思绪还是难免被这个简单的问题带走，那短短几年，像是隔着漫长的岁月，模糊又清晰，浮光掠影般在眼前闪过。
杂乱、血腥、痛苦……以及刻入血肉的不甘心。
坂田银时动作一顿，手里冒着热气的泡面突然失去了诱惑力，他随手搁在桌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知道五条悟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的另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想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但是五条悟一直在盯着他，那双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透彻、明亮，注视着你的时候，就像是要看到你心底隐藏最深的那个答案。
坂田银时叹了口气：“可以以后再说吗？”
五条悟有一点点失望，从见面开始，他就能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跟他记忆里的坂田银时不太一样，不论是做事方式，还是说话习惯。以前的坂田银时其实是个没什么边界感的人，很容易跟人亲近，但是眼前这个，总是说话留一半，能不多说就不多说。
他依然能一瞬间理解坂田银时的想法，也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去配合。如果换成别人，在工作环境中有这么一个思维相通沟通顺畅的人，那会是很便利的一件事。但这毕竟不是别人，这是在他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里，唯一一个纳入同一范畴的人。
他需要他跟自己亲密无间毫无隔阂。
现在这种隔着透明玻璃触碰彼此的状态，比噎了一个黏糊的糯米团子在嗓子里，更叫他难以呼吸。
五条悟沉默半晌，才抿唇道：“可以，但我需要知道原因。”
坂田银时：“因为我不想再一次失去，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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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好不容易有空补个觉的宫野隆一被疯狂的敲门声惊醒，起床气“蹭”的一下就烧起来了，立刻就想跳起来，给门外敲门的人一个人一套组合式连环踢。
奈何实在是浑身酸软，睁开眼刚试图起身，就发现自己手脚扑棱了两下，实在没有起床的力气，只好半身不遂地翻了个身，拎起被子把脑袋蒙进去，试图阻挡一下烦人的噪音。
只可惜——
门外的人精神力体力显然都比他要持久。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蒙上被子硬睡了五分钟，宫野隆一终于认清了自己失去了这次难得的休息机会，撇开被子挣扎着坐起来。
在持续的敲门声中，顶着鸡窝头认命地爬起来。
他带着怒气一把拉开门，张嘴就准备开骂：“到底是——”
门外是青山里南举着硕大的拳头在敲门，稍微矮一点的门田小夜在猫着腰拿着铁丝撬锁，门猛地被拉开，纤细的铁丝直接断在了里面。
门田小夜站起身，把手背到身后，偷偷把半截铁丝丢掉，嘿嘿一笑：“早啊。”
“？早你大爷！”宫野隆一一巴掌甩在他脑门上，“去死吧你。”
打完就要关门，被青山里南抬手拦住，推开一条缝隙，让门田小夜挤了进来：“别着急啊法医大人，我们有事找你帮忙。”
“不帮，滚。”
“别呀，只有你做我们才放心。”门田扭捏地抓着宫田隆一睡衣的衣摆，晃悠道，“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可就采取强制手段了。”
青山里南那小山一样的大块头，闻言应景地上前一步，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抱拳把手指捏得咔咔响。
大有一旦他敢不同意，扛起就跑的意思。
宫野隆一的态度却没再强硬，皱眉道：“是上次那个案子？”
门田小夜知道他答应了，忙点头：“对呀对呀，又死了一个，还热乎着呢。银时把派来的咒术师拖住了，叫你抓紧时间做一次尸检。”
“好，等我换身衣服。”
门田小夜面上笑嘻嘻，给青山里南使了个眼神，对方二话不说，伸手就抱小鸡似的把人抱起来了。
门田小夜跟在后面，抬手把门关起来：“赶时间还换什么衣服。”
宫野隆一被肌肉结实的胳膊箍住，扑棱了一下以示反抗：“你这个脑子被肌肉堵住的莽夫。”
然后被丢进了车后座。
他们口中的“基地”其实是一个废旧的厂房，位于岩手县的边缘，是上一批工厂搬迁遗留下来的，本来规划要拆掉建立一个生态园。
从小在这附近长大的门田小夜对此表示：“在化工厂遗址上建生态园，跟抓一坨屎放博物馆里当艺术品展览有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这个项目不知道什么原因胎死腹中，一直荒废到现在。
这地方一开始是门田小夜自己躲起来emo用的，后来变成了集体emo大会，现在又被改成了一个小型的工作室，除了宫野因为超然的地位，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和相对健全的设备。其他人基本都是“一锅炖”，乱糟糟地到处乱放，大概只有自己能找到自己的东西。
三人赶到的时候，内野有加和堀井多江已经把尸体放在了手术台上，甚至已经贴心地把衣服给扒干净了。
内野摘过墙上不知多久没洗的白大褂给宫野隆一套上，说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什么？”
“死者家属人在东京，电话没有接听，就算现在派人过去接也来不及，所以——我们并没有征得家属同意，以后家属要是追究起来，可能会很难办。”
宫野隆一抬头看他一眼，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今天在休假，关我什么事？”
门田小夜同样觉得他莫名其妙：“这案子都交给咒术届了，关我们什么事？”
青山里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跟在后面重重点头：“嗯。”
内野有加：“……”
堀井多江已经打开自己的电脑，把刚拍的照片传上去，脑袋从显示器后面露出来：“别贫了，快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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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没有回答坂田银时的问题，因为对方给他的答案，他很不满意。他本来也没指望这家伙能全盘托出，但是两个问题，好歹要回答其中一个。像这样随便拿未来画一个大饼，就敢来跟自己要承诺。
把他五条悟当什么人了？
因此五条悟只是冷笑一声，移开了视线，把注意力重新放在那份资料上。目前两个死者的共同点，在于伤口、印记以及人际关系。
伤口已经确认是诅咒作祟，并且已经找到追踪的方向。
印记相对模糊，目前找不到更多的线索。
人际关系也简单，算是同事关系。而这种同事关系，起源于一本漫画。
五条悟又翻一页：“那本漫画你看完了吗？”
“嗯？什么？”
“走神了？”五条悟指了指吉村早未的照片，重复了一遍“漫画，看完了吗？”
坂田银时：“差不多了。”
“有没有发现什么？”
“倒不算是发现，只是感觉这个故事让人不舒服。前半截还行，中规中矩的少年漫，只是更大胆一些。但是后半段，作者强加的主观意识很强烈，为了杀人而杀人，像是故意玩弄读者的情绪。”
五条悟翻到了文件的最后一页，是漫画第16卷的封面，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一个角色抬起右手，用拇指挑起百叶窗似的挑起了脑门的皮肉，露出里面粉嫩的脑仁，一道道血迹顺着缝合线往下流，像是红色的流苏窗帘。
更让人觉得难受的是整幅画的背景，是用略浅于底色的红色笔触随意画出的文字，凌乱却有规律，像是古老的符文，远远看上去惹人烦躁。
“哦。刺激情绪……”五条悟刚想说话，就听见坂田银时的手机响了，“你先接。”
坂田银时点头，掏出手机，刚想说话，那边门田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传过来了：“银时，对上了对上了！”
声音太大，坂田银时被吓一跳，把手机拿远一点：“什么对上了？”
“图案，隆一把尸体背后的图案拓下来，然后堀江把它跟之前那张进行了比对，有关键的几个锚点对上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坂田银时：“这时候卖关子，是怕我抽不死你吗？”
“切～银时你最近很没幽默感。”门田小夜吐槽一句，又接着说，“然后堀江试着根据锚点复原了图像，并且在网上检索到了几张相似的图片。”
“图片发我，再查一次他们两人的所有社交软件，看看有没有相关信息。”
门田得意道：“这还要你说，我们复原了所有删除的数据，然后发现他们在去年7月28日，在twit上发过同一张图片，又在当天删除。这张照片来自LS的一个小众社区，之前活跃人数有一百多，现在已经一个不剩了，最后一次有人发言还是去年11月。图片已经发你邮箱了，堀江和内野还在找线索，剩下的就看你了。”
“好。”
挂了电话，坂田银时点开邮箱，放大那张图片，递到五条悟眼前：“这个，你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