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赵赵、赵大人!”
李夭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全然抛去了各种各样的想法,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正是在下。”赵渭微微躬身,含笑道。
赵渭不仅是祝景乾名义上的驸马,也是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更让李夭夭惊讶的是,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就连父亲也十分欣赏他,邀他到自己家做客多回了,只不过自己不感兴趣,从未见过他罢了。
连父亲都对他如此重视,可见真真是前途无量,未来必定大有可为。
独自面对这样的朝野新星,李夭夭紧张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方才奇怪的情绪也立刻变成了恭敬,甚至有些畏惧。
“姑娘很怕在下?”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赵渭进一步问。
语气十分亲和,并没有半点因为自己深得关注而骄傲的意思,若是换其他的臣子,尾巴早就翘上天了。
“呃......早听闻赵大人之名,没想到今日竟在此碰到......”她有些语无伦次。
现在她只想早点脱身,离这个有妇之夫远一点,毕竟方才对方蹲下来为自己擦裙边的举动太不妥,这里可是公主府,若是被旁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传的呢!
赵渭微微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十分动人,竟是让这深秋也没有这么萧瑟,李夭夭又忍不住入了迷,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期待着他又要说出什么。
“姑娘有些面熟,但是我在公主府从未见过呢。”
“面生自然是面生的......等等,你说我面熟?!”李夭夭听了前半句,马上打起哈哈,说了一半发现有些不对劲。
“嗯。”和她一惊一乍不同的是,赵渭依旧温和,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之前见过我?”她指着自己问。
赵渭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没见过。”
李夭夭的脸色有点黑,虽然这样想也太过逾矩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揣摩———他该不会是在调戏自己吧?
可是他看着一身正气,面容温和,又不像平日里那些轻薄浪子。
“姑娘是李廷允大人的女儿吧。”赵渭呵呵一笑,终于打消了她的疑惑。
但是她转而又是一副吃惊的样子:“你、你认识我父亲?不对不对……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父亲?”
“嗯……”赵渭的笑带上了几许意味深长,“姑娘和李大人很像呀,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看便是聪慧厉害的样子。”
“哎呀,你这样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李夭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却暗喜。
终于有人称赞自己不用“百家争求”“圆脸旺夫”之类的话了,第一次有人如此肯定自己,怎么能让她不开心?
赵渭心底轻笑,果然还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儿家,几句话便能哄好了。
李夭夭嘴角带着笑,怎么也压不下去,呆呆地望着赵渭伸出一只手放到他面前,不解其意。
这是……要干什么?这样不好吧?
她的睫毛扑闪,嘴唇也有些颤抖。
“姑娘,可以把这些书卷还给我了么?”
“啊……不好意思!”
她有些尴尬,想起自己还抱着对方的东西,连忙放到他手上。
两人指尖有一瞬间的相碰,又迅速分开,赵渭一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倒让李夭夭有些不好意思。
要道别了吧?我要先道别吗?还是等他先开口?李夭夭期期艾艾地想着。
“对了。”
李夭夭的心又紧张起来。
赵渭伸出一根食指,指着自己身上的某处地方。
她顺着望过去,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姑娘现在所佩的那双鱼汉白玉,其实是不久前在下赠与李大人的,没想到竟出现在姑娘身上,看来李大人着实疼爱夭夭姑娘。”
“啊……”
李夭夭低头一看,环佩叮当,又见他方才直呼自己小名,顿时心神不定,不知何种滋味。
确实是有一日她到父亲书房闲逛,看到这精巧的小玉扣,心生欢喜,便要了去,没想到原来竟是赵渭赠与父亲的。
她下意识捏住这双鱼汉白玉,放在手心里摩挲,一直捏到它热热的,像被捂暖的心脏。
秋水坐在大石头上,面朝主楼,却不断瞥着这两个人。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但是见小姐并没有要自己过来的意思,反而还与来人交谈甚欢,便识趣地没有过去打扰他们,而且盯着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出来,这才是正经事。
可是即便是远远望着的她,也能察觉到自家小姐的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秋水看不到来者何人,只觉得小姐对这个人似乎又熟悉又陌生,但是陪了小姐这么久,也没见过身形类似这个人的人物呀。
不管了。
她转过头,又盯着主楼发呆,屋檐下有几串古朴别致的铃铛,风一吹过便轻轻摇晃,即使隔着很远,秋水似乎也能听到它发出的铃声。
再把视线往上移,却蓦然见到了一双美丽却冷漠的眼睛。
秋水一个激灵,腿一软,差点就要从大石头上摔坐在地。
那不正是云昭公主么?
穿着华丽的锦服,发髻高高挽起,珠翠宝石数不胜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秋水眼睛都疼了。
她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双手交叠,视线涣散,不知道在看哪里,虽然身处高处,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沉玉站在她后面,目光平视前方,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下面的几人。
要不要告诉小姐?可是万一跑过去太显眼,被她们发现了怎么办?秋水紧张地想。
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有些心虚呢?明明两人只是装作赏花观鱼呀!她又如此想着。
思考了片刻,她决定还是告诉小姐一声,便提起裙摆,急匆匆地往回跑。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刚转身的一瞬间,那双冷漠的眼睛突然活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锐利而阴冷,好像要把她钉死在原地。
秋水急匆匆地跑到李夭夭身边,快速看了一眼赵渭,发现是一名男子的时候也有些吃惊。
她匆匆朝赵渭鞠躬,又附耳李夭夭道:“公主殿下不知何时到了二楼栏杆旁边,正面朝我们这块方向,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咱们......”
李夭夭的瞳孔陡然收缩,却又很快恢复镇定,有条不紊朝赵渭行礼:“侍女道药煎好了,我该回去了,多有得罪赵公子。”
赵公子?
秋水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更好奇这个男子的身份,却只是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自己该知道的时候,小姐自然会说的。
赵渭也不挽留,后退一步含笑道:“好,姑娘先行一步,就不多打扰了。”
李夭夭微微颔首,立刻牵着秋水走了,两人背对着主楼,却没人敢回头看一眼。
她的衣角在风中飞扬,和赵渭擦肩而过的时候正好打在他的小腿上,路过之处带起了一阵香风。
赵渭深深吸了一口气,目送着主仆两人渐渐走远,在花丛中消失不见,才有些不舍地转过头。
下一刻,他又缓缓抬头,望向了二楼,毫不避讳地和那双眼睛对视。
目光交汇在一起。
祝景乾没想到他竟然会抬头,显然是早就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
但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赵渭,赵渭依旧面带笑容,站在小池塘边,倒是显得别有一番风度。
但是她依旧面无表情,两人僵持着,谁都不愿意先移开视线。
这是什么意思?挑衅?
祝景乾心底微微冷笑。
李夭夭从方才一直在观察自己的举动,其实她都知道。
整个公主府里,任何风吹草动,只要她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
李夭夭这丫头演技太拙劣,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装什么,但是她心口不一倒是十分明显。
想到这里,祝景乾轻轻笑了,不是嘲弄和不屑,倒是有一丝发自内心的觉得有趣。
赵渭愣住了,眉头微皱,嘴角的弧度也下降了几分。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下一刻,祝景乾又收敛起眼中的笑容,目光变得森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又是下一刻,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指赵渭。
什么声音?!
听觉比视觉要灵敏,当他听到那股撕裂空气的风声时,整个人都下意识绷紧,可惜零点几秒的距离根本不够他躲闪——
眼底刚迸出惊恐的情绪,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放下去,那支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刺入自己的肺腑!
衣衫被刺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钻心的疼。
“什么......”赵渭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绿色衣袍被渐渐染红,血迹呈喷射状,染红了地上的枫叶,让本就火红的颜色更加鲜艳。
好疼!
他每想说一个字,嘴里却只有血沫不断涌出,血液顺着下巴滑落,滴到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有刺客!!!”祝景乾惊恐地瞪大眼睛,大喊一声。
他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祝景乾站在二楼,眼神里尽是惊恐,面色慌乱,两只手死死攥着栏杆,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吓得晕倒。
瞬间有一队侍卫赶上二楼,把祝景乾护在中间,又有一队侍卫连忙赶到赵渭身边,一名医师急匆匆赶来,跪在地上观察了片刻便道:“是肺部,需要赶紧止血,只要不失血过多就没有生命危险!”
“我要下去看看。”祝景乾转身就走,侍卫头领罗虎马上拦住她道:“殿下,刺客或许还留在府中,在下已经派人去追踪,周围不甚安全,请殿下等那些人排查完风险再下楼!”
祝景乾有些焦躁,看着底下的赵渭因为失血,瞳孔渐渐茫然,医师没有拔出他身上的箭矢,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赵渭感觉到手脚冰凉,脑子也渐渐开始不清醒,鼻腔里尽是血腥味。
眼皮越来越沉,他一直盯着祝景乾,祝景乾也一直盯着他,神色慌乱,又带着些担心。
赵渭虽然疼得快要呼吸不了了,但是心底依旧轻笑一声。
公主府出了刺客,这下可要闹翻天了。
平日里这么厌恶自己的祝景乾,此刻也会担心吗?
而且……自己竟然是刺杀的目标吗?自己何德何能……
脑子里的各种思绪还未梳理清楚,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