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头,晚饭时间到了……你怎么在庭院睡着了?”
承太郎的声音直接让乔瑟夫惊醒。他躺在庭院的长椅上,无措地捂着额头。
他好像在梦里看到西撒了。空条大宅的庭院里种了一棵高大的樱花树。
某个记忆深处的金发花花公子,头上戴一条粉紫三角相间的头巾,耳后别着鸽子羽毛——这个永远停留在五十年前的意大利青年,容貌不变。他就坐在樱花树的枝头上,无聊地吹着泡泡。
五月樱花飞扬,漫天粉红。泡泡跟着樱花随风飘扬,没有归处,短暂绚烂后消失不见,恍然如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乔瑟夫再没有想起西撒了。大抵是被那个叫汐华岚山的少年勾起了回忆,才会让他们这对五十年未见的老友在梦中相逢。
“喂,老头……老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承太郎的声音将乔瑟夫从悠远的思绪里带出。乔瑟夫回神,不爽地冲他嚷嚷:“喂,你这臭小子,怎么总是对自己的外公没大没小!”
“切。”承太郎撇开头,双手还插在裤兜里,拽拽地甩下这个字大步离开。
“对了承太郎,那个叫汐华的家伙还没有醒吗?”乔瑟夫喊道。
空条承太郎身形一顿,这才慢悠悠想起什么。非常不负责任地说:“他已经走了。”
“什么,你这臭小子,我还打算见见他的替身,跟他聊聊关于波纹的事情呢……”
“他急着走,说是要回家喂孩子。”
乔瑟夫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在自己这个处于叛逆期的孙子口中听出莫名的小委屈。
他气呼呼地瞪自己的外孙,“那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本来是打算让汐华岚山的替身见见外公的,总觉得那个金发的幽灵很像外公在他小时候跟他讲的冒险故事中,那个叫西撒的男人。但是汐华岚山急急忙忙的样子竟让他一时忘记了这件事情。
空条承太郎心里多少有些懊恼。但是他可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失误。
“以防万一,要是你的波纹治不了花京院,还有他。”承太郎说,“我可不想再把花京院扛去学校找他,太引人瞩目了。”
何况那小子确实该好好休息。以他那糟糕的状态回教室,大概会被找麻烦。
熬夜打工还钱什么的,这家伙还真是……
“走了,不然那臭婆娘就该等久了。”
“臭小子!都说了,不可以叫你妈妈臭婆娘!”
空条承太郎没理会外公的大呼小叫,压低帽檐,“呀嘞呀嘞。”
*
汐华岚山收拾好碗筷,瞥了眼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就知道自己该去咖啡厅了。还未来得及询问初流乃愿不愿意一个人在家等汐华樱子回来,门锁就从外面被人打开。
汐华樱子垂着头,汐华岚山看不到她的脸,随口道:“姐姐,你回来了。初流乃就交给你了……”
“岚山。”汐华樱子声音沙哑,脸色苍白地好像大病一场,“舅舅找到了。”
小舅舅固执地要追查无奈结案的葡萄丘高校某少女失踪案,自己也跟着消失几个月,下落不明。
但最终,还是出现了最坏的结果。
“在S市郊区,是几个大胆探险的高中生发现的。尸检报告上说,他是被炸死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舅舅的双手,还被人残忍地、残忍地割掉了,呜……”
汐华樱子还是没忍住跪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她一字一顿,好像棒槌般狠狠敲打在汐华岚山的心脏上。
汐华岚山大脑恍惚。他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那凶手呢,知道是谁了吗?”
“没有。”
*
坐上回杜王町的火车,汐华岚山怀里抱着熟睡的初流乃,两眼放空。
窗外的树木在倒退。五月的日本罕见地奇寒,绒毛大雪洋洋洒洒落下。
一片刺眼的雪白。
安德里欧说,‘休息一下吧,岚山。你看窗外已经看了好久。’
‘没关系,我不累。’
汐华岚山在杜王町的时候,姐姐厌恶他,妈妈只知道喝酒。除了花京院,最亲近的人,就是他的小舅舅了。
说起来,梳牛排头的发型还是小舅舅教他的。
“为什么杜王町五月份,还会下这么大的雪?”
每次顶着这个不良的发型,汐华岚山就觉得舅舅在身边陪着他。眼睛无比干涩,可他就是不想闭上它。
汐华姐弟被本家通知返乡参加葬礼。汐华岚山向学校和兼职的地方都请了假。
葬礼在第二天才举行。
姐弟俩暂时在本家住了一晚。不知道是不是从千叶县回杜王町温差过大,半夜初流乃着凉,浑身开始发热,一直往汐华岚山怀里钻。
汐华岚山半夜带小孩去医院看病,打不到车。无奈之下他只好敲响了邻居吉良氏的门。
邻居家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大抵是早早睡下,被他吵醒了。
来人有一头耀眼的金发,稍有凌乱。他穿着柔顺锃亮的丝绸睡衣,询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
吉良吉影,这个姐姐高中时的男友,她的少女时期的初恋,后来吉良吉影和汐华樱子大学,汐华樱子受不了异地恋,就跟他分了手。汐华岚山记忆中熟悉的邻家大哥哥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并没有因为姐姐而恨屋及乌厌恶他。
大半夜吵醒被他吵醒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礼貌。
“是我,影哥。”
因为发色和发型的改变,吉良吉影许久才认出眼前这个被刘海遮住大半张脸的少年是谁。或许是半夜出门匆忙,这个邻家弟弟没有顶着一个不良的发型。
吉良吉影迟疑道:“你是小樱的弟弟,岚山?”
汐华岚山露出自己怀里的孩子,说:“虽然很抱歉,影哥,但能不能请你载我去医院?初流乃烧得太厉害了,这附近打不到车……”
吉良吉影皱眉。很快披上外套,拿着车钥匙,从容不迫,“走吧。”
很快到了医院。汐华岚山百般道谢。吉良告诉汐华岚山,自己第二天还要工作,很快便开着离开了。
值班医生给初流乃打点滴,折腾了大半宿,烧却一直退不下来。
小孩喘着出气,神志不清地小声呜咽:“岚山,我好难受……”
汐华岚山皱着眉,将小孩裹紧自己的外套里。
“有我在,没事的。”
他看着缠绕在小孩身上的金色线条,不知所措。
“安德里欧,这是什么?”
汐华岚山的手触摸不到它。安德里欧声音低沉:‘这是替身。’
*
舅舅的棺材下葬,汐华岚山没有去葬礼。一直守着初流乃,寸步不离。
相较于昨天,缠绕在初流乃身上的金色的线条肉眼可见多了。
它迟早会包裹住初流乃的全身。汐华岚山无法想象,初流乃最后会怎么样。
他突然想起那次在咖啡厅偷听到的有关『乔斯达家族命运』的故事。
这是替身觉醒而引起的不良反应,还是因为DIO对『乔斯达』家族下了什么诅咒牵连了初流乃?
如果是后者,他需要杀掉那个人。
房间被打开。姐姐从葬礼上回来了。一身黑衣,黑色纱布遮住半张脸。姐姐没意识到,雪落满了她的肩头。
“舅舅的葬礼结束了。他们都在质问我,你为什么没有去。”
汐华樱子艳红的烈唇在黑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亮眼,她喋喋不休。
“听说你昨天晚上去找隔壁的吉良了?”对于前男友,汐华樱子没有半分怀念,毫不客气,“你最好离他远点,那家伙就是个恋手癖变态,他迟早会出事。”
汐华岚山没有搭话。
她又道:“初流乃的烧还没退吗?”
汐华岚山没抬头,答非所问,“姐姐,初流乃的父亲是谁?是不是叫DIO?”
“他——”汐华樱子大惊失色,浑身颤抖,“你怎么知道的?”
汐华岚山没办法向姐姐解释。
汐华樱子又道:“初流乃一直高烧不退是因为他吗?”
“是的。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汐华樱子沉默之后,“你知道这附近的虹村氏吧?”
“虹村万作是DIO大人的手下。我怀了初流乃后,他听从DIO大人的安排,给了我一笔钱。”
后来那笔钱被她用来购买母亲的墓地,以及偿还汐华岚山欠下的半年房租。
汐华岚山起身,将小小一团的初流乃放进姐姐怀里。
“姐姐,拜托了。在我不在的日子里,请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或许是猜到汐华岚山可能要做的疯狂事情,汐华樱子脸色白得像纸,拽住汐华岚山的手臂,“你可能会死。”
汐华岚山咬牙,甩开她的手,“姐姐,我不想失去初流乃!”
*
据说杜王町的大雪下了快半个月。雪地很深,如果不小心没站稳,很容易整个人就能陷进雪堆里。汐华岚山从虹村氏住所出来后从杜王町一路暴走到S市郊外。
大雪把所有可能发现凶手的痕迹都完全覆盖,他什么也没找到。
他停在发现舅舅尸首的地方,靠在粗壮的树干旁,枯坐一天一夜。
“舅舅,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找到那个杀害你的混蛋,替你报仇。”
在虹村氏住所,他与那个名为DIO的男人通了电话。
“哦?你叫汐华岚山,是我儿子的亲人,突然找我是因为他出现觉醒替身的不良反应吗……你能看见,就是说,你也拥有替身——”素未谋面的男人慢条斯理,轻笑道,“那就来埃及吧,来找我,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那个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可光听男人的声音,汐华岚山就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与不安。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初流乃的父亲,很强大。他可能会命丧他手。
汐华岚山拢了拢冻到僵硬的手指。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样情绪——一想到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人,他的内心就会泛起惊涛骇浪的恐惧,不断蔓延至全身。
‘岚山,你会被冻死的。’安德里欧担忧地,在他耳边不断重复这句话,‘别待着这里了。’手上还不停地聚波纹暖他的脸。
汐华岚山说,‘不会。’
不远处不断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却迟迟不见声音远去。
‘有一辆白色的汽车轮胎陷阱雪地里了,车里还有一个生病的孩子,好像是发烧了。’
汐华岚山像是骤然惊醒。甩了甩僵硬的手臂,扶着树干起身,踉踉跄跄朝那辆车走去。
他脱下外套,丢到后车轮前,道,‘帮我,安德里欧。’
“喂!”他高声喊了一句,敲敲后车窗,引起女人的注意,“快踩油门!”
“开出去,就别停下来了。”
汐华岚山捡起外套,站在雪地里目送车子远去。他说:“安德里欧,我没有选择。”
安德里欧飘在他身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犹豫。我会帮你的。’
之后,虹村万作替他订了最早飞往埃及的航班。
汐华岚山是第一次坐飞机。起飞的的时候他难受到想要呕吐,耳鸣不止。但非常顺利地到达埃及,甚至还有像执事一样的男人前来接机。
“泰伦斯·T·达比,奉DIO大人的命令,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