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已经七点了，兰州这边的天已经黑透了。
盛槐序拖着箱子外走，他不知道谷雨到没到，心下的激动藏不住，步子也不由得加快。
谷雨没给他发信息，他略微有些失落，转念一想可能谷雨在开车往这边赶，兴致又高了起来，主动帮旁边的阿姨拿箱子，两人有说有笑往外走。
他准备去外边等，阿姨一眼看到她的家人，挥手告别盛槐序，顺道和他说谢谢。
盛槐序也笑着和阿姨再见，没往接机人群看，闷声往前走。
“盛……盛槐序……”
盛槐序下意识停住步子，有人喊他，下意识的，他回头，和人群中的谷雨对视。
盛槐序感觉世界好像颠倒了，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此刻居然出现了，还向自己招手。
他呼吸瞬停，等恢复正常，他快步走过去，脸上全是他未察觉到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谷雨微笑点头，扶正快要歪倒的行李箱，“嗯，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比预期来的更快的是惊喜，猝不及防的惊喜，盛槐序脑子嗡嗡的，压根转不动了。
谷雨的音容笑貌，让自己躁动的心安静下来，于是，他紧紧抱住谷雨，在来往的人群里，闭上眼，感受两人的心跳同频共振，同频加快。
“你的心……跳的好快。”
盛槐序趴在谷雨耳边，坏心思讲话，热气全都喷洒到他耳朵上，他亲眼看见谷雨耳朵泛红最后透红。
他本以为谷雨会矢口否认或者直接不搭理他。
“嗯，因为……”
因为什么，谷雨想，因为跑太快，因为超速的车，因为激动的心情，因为很久没见到的人，因为想念……
通通的，他都想说，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话。
“因为你来了。”
刹那间，盛槐序觉得自己的心开了花，血脉喷涌而出，眼前攒动的人群像一朵朵绚丽的烟花，璀璨。
许久许久，他收紧手臂，把谷雨圈的更紧，用自己都快找不到的声音回他：“嗯，因为我来了。”
盛槐序会因为大段的情话，真诚的告白，动人的故事而落泪，可通通都抵不住一句“你来了”。
他沦陷了，在机场，在西北，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
从前他不相信贫瘠荒寥的土地会生出爱意，此刻他信了。西北的风粗犷，西北的地贫瘠，可西北却蓬生出爱意，爱会生出骨血。
盛槐序也不知道自己从何喜欢上谷雨，可是缘分就是来的这般猝不及防，等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抽不开身了。
“谷雨。”
“嗯。”
谷雨不知道盛槐序在想什么，他此刻心里很乱，乱到这28年来从没这样过。
察觉到盛槐序逐渐收紧的胳膊，有力的心跳，不稳的呼吸，起初他睁眼，慢慢的，他闭上眼，靠在他身上，听两人心跳声逐渐重合。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盛槐序说的很轻很轻，语调却郑重。
“嘘……”
谷雨拉上他的手，两人从机场奔跑，行李箱咕噜咕噜混着机场播报声，手越牵越紧。
从明亮处奔到外边，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凉风，吹的盛槐序头发乱飞。
谷雨将行李箱塞上车，两人这才松开手，盛槐序手心全是汗，被风一吹，凉凉的，他攥紧手，意识到太傻又松开让风吹干。
“跑什么。”
他有些喘，手撑后备箱车门问。
谷雨推他坐上副驾驶，他本人则是从后边绕了一圈，整个人消失在盛槐序视线里。
“搞什么……”
他有些失笑，从镜子里看谷雨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摇头。
他百无聊赖观察谷雨的车子，镜子上破天荒挂了件小玩意，小风铃样式的，盛槐序上手摇了两把，挂件下的铃铛隐约发出声响，声音不大，他凑近看过去，铃铛里有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
他开了窗，目光扫向反光镜，车前的路灯突然亮了，车内的环境由暗到明，盛槐序被吓了一跳，探头拉下遮光板，光有些刺眼。
再看过去，谷雨就这样出现在视线里，背着手，一步一步，从昏暗的拐角看走向明亮，盛槐序眸子也瞬间亮了几分，开车门下去。
“干嘛去了。”
他迎身过去，谷雨递过来塑料袋，另一只手还背在背后，盛槐序有些失笑，配合他撤回探究的目光。
“买了点吃食。”
何止是一点，满满一塑料袋，面包，烤肠，热玉米，还有便利店常客饭团和关东煮。
“给我吃的吗？”盛槐序明知故问，还是歪头问，谷雨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回他：
“我们两个吃。”
盛槐序乐了，抽了串关东煮塞嘴里，“嗯，好吃。”
谷雨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将那句刚才心里默念了许多次的那句话说出口。
“盛槐序，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一句话，直接让盛槐序咳出来，嘴里的食物呛进喉咙里，他咳得满脸通红，谷雨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手忙脚乱从塑料袋子里抽出矿泉水拧开喂他喝了几口。
“你……你……”
盛槐序震惊，满脸不可置信盯着眼前一脸平淡的谷雨，试探问：“你……你是认真的？”
谷雨皱眉，掀起眼皮冷冷问，“你觉得我是开玩笑。”
谷雨从不做不靠谱的事，这点盛槐序是知道的，他只是有点震惊于事情的走向。
这边他才刚明白自己那点旖旎的小心思，抱着不纯的目的奔向谷雨，这边谷雨直截了当。
两人愣在原地，半天不吱声。
一个被如此快的进展惊到无从回应，一个以为对方不想接受想找理由拒绝却又找不到。
谷雨有些懊恼，盛槐序看上去不像是喜欢男生的，他有点冲动了，应该问一下的。
比如：盛槐序你喜不喜欢男的。
盛槐序你是同性恋吗？
盛槐序我有点喜欢你你接受吗？
谷雨心里乱成一团，背后的手也不敢伸出来。
“没有觉得你在开玩笑。”
“我只是觉得意外。”
盛槐序低头，眼神温柔，伸手摸上谷雨的脸，划到耳朵轻轻捏了一把，本就透红的耳朵更明显了。
他轻笑，向谷雨解释：
“我只是没想到，你先行动了。”
紧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首饰盒，谷雨有些意外，呼吸下意识屏住。
他的眼睛随着盛槐序开盒子的动作不断往下聚焦。
开了，是款胸针。
莫名的谷雨松了口气，盛槐序见他松气不由地提气。
“我……在机场橱窗看见的，觉得很漂亮。”
说着说着，他便没有了说下去的底气，谷雨不爱装饰他知道，偏生他还送不实用的胸针。
“好看。”
谷雨朝他笑，随后把身后那支玫瑰拿出来。
“送你的，本来想买一束的，附近没有花店，恰好我从便利店看见单支卖的，最后一支。”
那是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包装精致，花根部还绑着粉红色的蝴蝶结。
“这……该不会是儿童节专属吧。”
他戏谑接过，捏了一把，假花。
“啊？假花。”
谷雨倒是意外他的反应，理所应当回答：“要不呢。”
盛槐序尴尬撇嘴，胡乱把胸针塞谷雨手里，特别无所谓说道：“给。”
谷雨被他暴力塞得往后退，盛槐序又赶紧扯了他一把。
糊里糊涂的，安静下来之后两人都觉得尴尬，甚至想把刚才的对话统统删掉。
盛槐序坐在副驾驶，手里攥着那朵玫瑰花，车里很安静，没开灯，只能从道路两侧的路灯光辨清车里的物品。
铃铛挂件发着轻响，盛槐序无聊上手拨弄它。
“东西吃完了？”
谷雨见他无聊到不行，摸这摸那的，心下顿觉好笑，他像是那种幼儿园吵闹的小朋友，每个定性。
“你在偷看我。”
谷雨被盛槐序当场抓包，他想了很多情侣之间应该的相处，亲密吵架或者疏离，但没有一个向他们目前这样客气，谷雨还是觉得他冲动了，哪怕盛槐序真的回应他了。
对于“情侣”，他和盛槐序成为情侣这个认知感到陌生，只能闭嘴沉默开车。
盛槐序也是，他趁谷雨开车注意不到他，用手机搜索：刚确认关系的情侣应该做什么？
下边弹出一溜的帖子。
一楼：做/爱。
二楼：成人运动。
……
一百楼：去看日出，然后亲吻。
盛槐序收起手机，试探和谷雨商量。
“我们这是回武威吗？”
他不认路，武威他也没来几次，外头黑黢黢根本辨不出方向来。
谷雨歪头看他，真诚问他：“可以不是，看你。”
盛槐序不知道自己心乱跳个什么劲，谷雨的眼睛好亮好亮，他伸手摸上去，用手感受他眼皮上的热度。
谷雨乖乖闭上右眼让他摸，也就几秒钟，就无奈提醒：
“我还在开车呢。”
他这话不恼，还带着笑意，盛槐序摇头，大胆从眼皮摸上短刺茬头发。
边摸边好奇笑：“原来短头发这种手感啊。”
他爱不释手来回蹭，手心扎扎的，不疼，反倒是有些痒意。
“哎，你为什么留寸头。”
谷雨有些愣神，好像从高中开始吧，他一直是这种短发，最开始是方便，早晨洗脸的功夫顺带就能洗头，风一吹就干，后来大学，他就忙了，没那么多时间收拾自己，短发省事省劲。
“大概是方便吧。”
他回答的还是那么一本正经，惹得盛槐序也有些心动，他那一头卷发可难打理了。
“哎你说，我要不也去剪一个你的同款发型。”
谷雨想象了一下，顿时感觉不美好，沉声拒绝。
“不要，你这样好看。”
盛槐序顿时收声，脸悄悄红了，平日里他最讨厌别人夸他好看，谷雨不一样，他夸得……深得他心。
“好，我知道了。”
“不过，你的头发是烫的吗？”
这事谷雨是真的好奇，初见时他就是一头偏红的卷毛，在漫天黄沙里跌跌撞撞跑向自己，像溺水的人儿抓到救命的浮木。
陆陆续续快两个月了，他的卷丝毫没变，也就变长了一点。
“不啊，我自来卷，天生的。”
他说的眉飞色舞，撩起一缕头发卷啊卷，非凑过去让谷雨摸。
“我开车呢。”
谷雨纹丝不动，盛槐序不死心非让他摸。
“嗯嗯嗯，软。”
谷雨被缠得没办法，随便摸了两下，盛槐序才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