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无尽的黑幕蔓延至天边,只有几个伶仃的星星闪烁,柳叶影子随风动,卷起禾玉盈手中的面纱。
看到阮昭的那刻,两人没有太大的震惊。
平日里穿贯黑袍的他与此刻的黑衣人如出一辙,外加之前有在古塔中遇过。
阮昭吊了当啷,拖着长音说:“祭司,好巧啊。”
“不巧,这是……要出宫?”时祁处变不惊,依据他们的行踪判断。
阮昭收起剑点点头,“你们要阻止我们出宫?”
他也只是试探时祁,毕竟时祁出剑有所保留,不像是同一个目的。
“不是,我看此女子很像一个故人。”禾玉盈现学现卖。
“专门跑到古塔上寻故人?”阮昭眉梢轻佻,漫不经心地一心说道,“我不是祈雨来的,这话不假,但遇故人这事绝对也是真话。”
阮昭漆黑的瞳色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交汇中,禾玉盈似被他炙热的眼神烫到似的。
时祁忽略两人微妙的气息,指着地上的女人继续问他,“只是出宫?还是送她出宫?”
“阁下聪明。”
阮昭见时祁并不知他们的去向和目的,逐渐对他放下戒备。
“她是什么人?”
“不知,我只是接到消息要把她送离王宫。”
禾玉盈眉心紧锁,感觉是他们误会了,古塔上关押的并不是王后。
时祁也暗自思忖,看这个女人的年纪不似王后之类的,应该和灵石无关,阮昭看上去应是为人卖命,民间素有拿钱办事的……杀手?
阮昭察觉到他们的踌躇,欠欠开口道:“怎么?抓错人了?”
时祁正要启唇,表达善意。
这时,不远处有侍卫们脚步声愈进,四周搜寻,“给我找!”
三人反应机灵,立即找死角躲藏。
时祁小声说:“现下,已经被发现了,他们只会防范的更加严密,不如把她藏在宫里一阵,祭司的住所不会有人来检查。”
禾玉盈也出主意,“过两日便是花朝节了,不如趁着人多,把她送走。”
“也好,麻烦了。”阮昭抱拳,倾身行礼。
*
另一边,时祁同传音镜告诉苏姬先回去,他们一会儿便到。
苏姬早就乏了,拖着疲惫的身子正想转身走,一道影子映入视线中。
她立刻精神起来,软声开口,“王子晚上好。”
“你又来采红豆杉叶?”尤伽半眯着眼,神色审视她。
尤伽明显对她说的话存疑,这让苏姬毫无防备,她手中空无一物,只好硬着头皮编另一番话。
“不是……是想看看能遇到王子吗。”苏姬低着眸子,敛着羞涩。
“哦?”尤伽挑眉,煞有兴趣地听她讲。
“王子对我的好自是记在心上的。”
“你说,本王是如何待你好的?”尤伽身形居高临下,嘴角荡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苏姬含眸,语调柔得迷人,“还请王子凑近些。”
这王子真是太烦人了,苏姬想着趁他不注意用灵术迷晕他,这是时祁教她护身的法术。
高大的身影向她倾身,苏姬右手做兰花状,指尖的红色光芒蓄势待发。
忽然,一直珍珠叉子落在她的发髻上。
“这才是本王对你的好。”尤伽戴上钗子的手很生疏,弯腰凑近她说:“这珠钗很衬你肤色。”
苏姬半刻恍惚,冰凉的钗子插进发丝,心不禁跟着抖动,袖子中手逐渐放松。
尤伽的五官不似时祁那般精致,但他骨相很标致,硬朗又流畅。
夜晚的凉风撩动长发,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尤伽见苏姬不知所措的样子,眸子澄澈如水,不由滑了滑她小巧的鼻梁。
苏姬回神,将珠钗正欲拿下,“我怎么能……”
尤伽打断她,有意吓唬她,“你要是不收的话,明日本王便拆人送一箱去。”
“……”
即将要成婚的王子送一箱珠宝给她成何体统。
苏姬对尤伽的示好很意外,但心里还是不接受这样的方式,却也只能先答应下来,“多谢王子。”
说着顺便把钗子摆正。
尤伽看到她的动作,轻咳一声,捂嘴说:“不好意思啊,第一次给女孩子戴头饰有点不熟练。”
“第一次?”苏姬生疑。
尤伽点点头,明镜如水的眸底盈满着深情,“我只是遇到心仪的姑娘才会用心。”
苏姬睫毛微微颤动,语调严肃起,“这话王子还是留着为长公主考虑才是。”
她有意提醒尤伽,不要忘记自己是婚事在身的王子。
尤伽不领情,眼神认真说:“苏姬,我不是个三心二意之人,毕竟一国王子有许多无可奈何处,但我和长公主的事一天没成亲,我是自由的,你也是。”
他对苏姬不再用本王,而是“我”来称呼,这点微小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听这话时,苏姬一丝情爱都没泛起。
她对养尊处优的王子的情话一点都不感兴趣,凭借这三两句情话就能得到她的心吗?
不可能。
但苏姬感兴趣的是尤伽王子的爱意能带来的东西,利用他帮自己做事更好拿到灵石。
所以对他……不能太决绝。
苏姬抬手把发丝拂过耳后,用似桃花般的笑,盖住眸底的疑虑,缓缓开口,“有王子这话我便满足了,其余的便不奢求了。”
“苏姬,你这话是……”尤伽悬着的心落下,嘴角上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苏姬笑脸盈盈,双颊绯红,对他行了谢礼匆匆离开了。
尤伽王子认为她是害羞了,在原地杵着欣喜得不行。
清风绵绵,吹起她衣诀,也带走她脸上挂的笑容。
苏姬恢复冷静的面孔,心如止水。
等到她的消失在尤伽的视野内,没有任何犹豫地拔掉珠钗,攥在手心,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一回来就见三人围在桌前密谋,还有一个女人被绑在一旁,正是给她一刀的疯女人。
苏姬与她对视,她眼光迷离,肆意地笑而不语,十分可怜。
对视一刻苏姬都发颤,她忘不了当时女人浑身散出的恐怖。
时祁以为她冷,递来提前准备好的热茶给她,歪头低声说:“早知道应该提醒你多穿点。”
苏姬脸色从刚刚僵硬抽离出,温和的回应他,“谢谢。”
阮昭瘫坐在椅子上,扔起一粒花生米落在嘴中,慵懒散漫的打趣道:“没想到祭司如此细心呢。”
时祁反应很快,“自是比不上你的直接坦诚,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阮昭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刚才,三人已说明白各自的目的,消除顾虑了。
阮昭是杀手借此来捞金,拿钱听命,此次他来西洲的目的是把这疯女人送出宫,至于其原因……
雇主是不会透露的。
当然,让阮昭心甘情愿说出实话全部都是禾玉盈的功劳。
时祁三番两次想套他的话全被搪塞住,而禾玉盈轻轻一笑,直接张口询问,阮昭便全盘托出。
“……”
禾玉盈也是聪明人,没有告诉阮昭实话,而是把他们事先商量的话术亮出。
同阮昭讲装作祭司进宫,是因为长公主头上戴的抹额是她亡母的遗物,但有着云泥之别不敢明目张胆的要,偶然发现古塔里奇怪的哭声,便想以此来威胁长公主,拿到抹额。
除把灵石省略外,一切都吻合。
她长相灵动,说这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阮昭听完只是笑了笑,还主动帮助他们出主意拿抹额,似乎是真的相信了。
此时,苏姬进屋时,他们也刚刚交换完彼此的信息。
苏姬小口用舌头卷着茶水喝,静静地听他们讨论,不时点头迎合。
时祁帮忙把古塔的女人送出去,阮昭帮助他们拿抹额。
禾玉盈问:“那咱们什么时候把她送出去。”
“最好的时间便是花朝节,趁着人多把她送出去。”时祁说。
四人都觉得这方案可行,可以让她办成戏班子,顺理成章地出宫。
苏姬咽下一口水问:“这几天怎么办?”
时祁眼眸流转看向禾玉盈。
“好吧,先待在我那里。”禾玉盈也是这样打算的,点点头说。
虽说这女人会点法术,但与禾玉盈正经修仙的,还差十万八千里,对付她处处有余。
就在大家都同意时,一道不和谐的嗓音响起。
“不行,太危险了,你一个姑娘怎么对付得了她。”阮昭眉头紧蹙,担心地说道。
把人打晕在地并点她哑穴的禾玉盈:“……”
“没事,我能应付来。”禾玉盈说。
阮昭反驳她,声调坚定,“你不能。”
“我能。”
“你不能。”
“我……”
时祁打断他们无意义的对话,“那你说怎么办。”
在一旁看戏的苏姬,圆溜的眼睛瞪得大大,不敢错过他们脸上任何精彩的表情。
阮昭直起身,不要脸皮的说:“我去陪你啊。”
禾玉盈:“……”
时祁:“……”
桌上唯有苏姬心里激动,眼珠在两人之间打转,不断地给禾玉盈递眼神,让她恭敬不如从命。
禾玉盈语气生硬,一字一顿道:“不、用。”
说完,离开座位带着地上的女人回去了。
时祁淡淡道:“阁下可要适可而止。”
阮昭敛起笑意,倾身到时祁身前,狠狠抓了一把花生米大步出去,连门都不关。
苏姬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忍不住吐槽,“他可真幼稚。”
房内一瞬安静下来,苏姬揉着腰哈了一个哈欠,打算也回房休息。
但时祁一点想让她走的意思都没有,抵着门,冷冷开口:“看够了?”
苏姬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眼睛干脆长在他身上好了。”时祁嗓音低哑。
他?
苏姬反应过来后,嗤的一声笑出来,勾着尾音,“道长,怎么能对自己不自信呢。”
她向时祁走进,指尖撩拨他的胸前的衣襟,再顺势攀附上他的脖颈,眼波似有春水荡漾,音色绵绵,“我眼里只有道长啊。”
这话无疑取悦了时祁,几秒后清冷的面容才恢复平静。
他大手扣着她的后腰,揽入怀中,低身把头埋进她颈窝,以一种贪恋的姿态用力摄取她身上的香气。
炙热的气息散在苏姬的肌肤上,心头酥酥麻麻。
良久,时祁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沉闷不满地说:“你不许看别人。”
她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他的背,一遍有一遍的重复,“知道了,知道了……”
室内,烛光隐晦不明,白衣道士拥着狐妖少女纤细的腰肢,紧紧锁住不愿离开,怀中的少女下巴靠在他肩头,笑得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