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霁第一次体验到明明都是汉字,组合起来却听不明白的感觉,“什么?”
“害羞了?”林提思了然:“我明妹妹也是一个脸皮薄的人。要我说,又不是恋爱躁动的青春期,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搞地下恋情。要谈就谈一场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以后出去了也好炫耀一番。”
他话语一顿,唱戏般:“毕竟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嘛。”
话说到这份上是傻子也明白了,天降一口大锅砸得她眼冒金星。
明霁等他说完,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很本没有谈恋爱,千万不要乱说。”
徐清砚这种对18|禁题材的书都会恼羞成怒的人,莫名其妙一上午凭空出现一个让他屡次倒霉的女朋友,且不论有没有触及他的底线,明霁在他眼里算是重磅级危险人物了。
虽然徐清砚哪哪儿都挺好,明霁自觉也不差,可感情这种事又不是仅凭这些事来决定的。
用谣言捆绑在一起的注定会在摇摇欲坠的过程中塌的面目全非。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煮绿豆汤?”林提思一看看出问题所在:“他尤其挑剔,我跟他做了整整20年的朋友,一次也没喝过。”
他有火眼金睛吗?她早收拾干净了。明霁直说:“那是因为怕我死在这里。作为他的朋友,你也知道,他很洁癖。天这么热,万一我尸体发臭,估计他这辈子都洗不掉心理阴影了。”
“去去去。”林提思皱眉:“好端端的咒自己做什么,多不吉利。”
“我们医生最是忌讳死这个字了。”
“你是医生?”
林提思来了兴趣,全方位无死角展示了自己的英姿:“怎么,难道不像吗?”
明霁:“怎么说呢,总之和印象中的专家很不一样。”
“你是不是看我长得帅气又年轻,一眼下来以为我是庸医?”
明霁也没隐瞒,大家对医术精湛的医生的第一印象难道不就是地中海、戴眼镜、年纪越大经验越好越高超的吗?
“不是,我以为你是大学生来着。你穿成这样,又……那么有活力,一点都不像被工作荼毒很久的人。”
“明妹妹,我为什么从你的话中听出了揶揄?”两人已经没有刚见面时的拘谨了,就算是有,那也是明霁单方面的,所以林提思说:“难道我看起来很不聪明吗?”
明霁摆手:“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年轻有为医生的正常反应,你可以视为敬佩。”
林提思顿觉满意,和徐清砚待的时间长了,他都快要忘记被夸奖是什么滋味了。
人果然不能和制冷机放在一起。
“话说回来他是怎么吃的豆角导致的中毒?”林提思问了徐清砚半天,硬是没从嘴里掏出一句有用的话来:“威力如此大吗?”
明霁细细说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能体质不同吧。我是云城人,从小吃到大,生的也不是没吃过,应该已经培养出来抗体。拿我来说我也吃过自己做的怪味豆角,除了味道不怎么以外,从来没中过毒。”
林提思晃了晃手指:“会错意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一定要保密。”
八卦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花朵对蜜蜂,明霁脸上疑惑,身体还是出卖了自己的小心思。
明霁眨了眨眼:“什么事情?”
林提思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徐清砚没有出来,才轻声说:“你别看徐清砚是个大男人,实则内心很脆弱跟个小姑娘一样,身体也是。”
明霁微微讶然:“啊?”
“嘘,小声点。”林提思伸出手指压在自己唇间:“他从小娇生惯养,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说是一句要星星不给月亮也不为过。你想想温室的花朵能抵挡住外面的狂风骤雨吗?”
明霁配合他摇了摇头:“自然是不能。”
“所以啊,大少爷身娇肉嫩。”林提思继续:“你的怪味豆吃了肯定会摧残他本就不大好的身体,这才导致这次的病情异常凶险。你是不知道,他平常感个冒发个烧什么的,别人三五天能痊愈,他倒好,拖拖拉拉一个月还不成。”
明霁打小身体也不好,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其实对林提思的话将信将疑,但人家身份摆在这里,20年的朋友,又是医生,结合这次的情况来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看徐清砚的面相也不是个病秧子,明霁拿不准,只顺着他的话说:“是这样的吗?”
“当然,他一生病就变成娇娃娃了,跟动物冬眠一样,嗜睡,我们在这里聊了那么久,他不是还没醒?”林提思神色一变很郑重:“鉴于这种情况,我作为他的朋友身兼重任,可我也不是八爪鱼,不能面面俱到。你我相识,你俩又住得近,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明霁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说,只要我可以办到。”
“娇气的人总是需要格外的关照,但他嘴硬根本不会承认自己的柔弱。我们权当看不见,背地里多给他除除草、浇浇水不让他发现。”
明霁答应的爽快:“行。”
实在是很发愁如何补救,哪怕探望了也不能填补上心中地缺口,林提思的话给了她好思路。
而且算起来,徐清砚也是自己的半个房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抱上金主爸爸的大腿,有一天自己落魄了,也好求个人情。
“那我可是放心了。”林提思伸出手:“保密小组合作愉快。”
明霁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合作愉快。”
话未落地,冷不丁后面一句话,明霁骤然心跳加速。
“什么合作愉快?”
徐清砚站在自己背后,深黑色眼睛没有波澜,就这样盯着自己:“你怎么还没走?”
明霁缓慢站起来,紧张地有些冒汗,他走路都没声音的吗?真的有当高中班主任的潜力。
林提思见状走到他身边转了两圈,抱起手臂点评道:“看来恢复的还算不错,就是你这话也太伤人了些,明妹妹好心来看你,你怎么二话不说要赶人走呢?”
“妹妹?”徐清砚看了他一眼:“你认亲认得挺快,是当哥哥上瘾了吗,陆栀澄知不知道她又多了一个姐姐?”
林提思两手一摊,无奈地对着明霁:“看吧,我说的准确不准确?”
明霁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吗?”徐清砚仍然带着病气,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明霁不确定地问:“你都听到了?”
“背着我偷偷密谋什么坏事了?”
“什么都没有。”明霁放心:“其实我没走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没问。”
徐清砚在她面前坐下,看向明霁,漫不经心道:“什么问题?”
竟然没骂人,也没说讽刺人的话,明霁定了定神,抓住他仅剩不多的耐心:“上次在课上的回答,你应该没忘记吧?”
“我的脑子很清醒。”
明霁噎了一下:“听了你的课我学到了许多,只是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你否定了我的答案。我琢磨半天也没能理解其中的深奥。”明霁停顿片刻,见徐清砚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继续说下去:“我说到意义,是因为我想到了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由此引发出来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相反,很有道理不是吗?您是老师我是学生,我想我有权利求一个结果。”
徐清砚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嗤笑道:“所以,你是认为自己的答案出了问题?”
“是你自己说的。”
“颜教授的这堂课是以赏析为主,讲春、江、花、月、夜五个意象组合起来的唯美,体悟其中的蕴含的哲理和情绪的变化。”徐清砚说起自己的专业,语气十分认真:“但你把诗体看成了简单的形式,在你眼中这首诗只是拿来得分的棋子,完全忘记了这首诗本来的样子,从你口中出来变得干燥又无味。虽然你没有表现得明显,你的思维还是出卖了你,研究生做了那么久,依旧保留着老旧的高中行事风格。”
“如果你很怀念逝去的青春,建议回炉重造。燕大不需要循规蹈矩又呆板的人才。”
不得不承认,这人变脸很快,说的话又没有反驳的余地。明霁回忆自己的答案,按点得分已经刻进脑海中形成肌肉记忆,如果徐清砚没有点出的话,她永远发现不了自己的问题。徐清砚确实有道理,一直以来秉承答题模板的她,因为追求分数,忽略了诗词本身的魅力。
明霁郑重说:“谢谢徐老师,学生明白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徐清砚端起桌面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说:“我不是你的老师,不要乱喊。”
“话不能这么说,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明霁解释说:“我听了你的课,又得到了疑惑的答案,你可不就是我的老师嘛。”
徐清砚冷哼一声:“我没有这么笨的学生。”
明霁:“……”
算了,听多了也就免疫了。
林提思在一旁听完了全程,两人一来一回还真像模像样,不过,学生?明霁是老师,这两个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吗?
所幸明霁的出声打断了林提思天马行空的脑补:“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多打扰,谢谢,祝你早日……康复。”
林提思:“要走了啊?”
明霁:“嗯,太阳也不大,我还有事情要回去处理。”
“要不我送送你?”林提思提议:“这里离市区不近。”
“不用,我打车回去,谢谢。”
林提思也不强求,等明霁出门,他一股脑坐在沙发上,幽怨地瞪着徐清砚:“你是病得失去知觉了吗?人姑娘都要走了,你也不送送。”
“你想送大可以自己去上”徐清砚皱眉:“我这里不是度假区,你要是闲的无聊,可以申请医院给你多几台手术,玩忽职守的医生等着被开除吧。”
“我给病人复查无可厚非。”林提思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倒是你,一天天的板着个脸,不知道的以为欠了你几百万,也就人小月季不计前嫌眼巴巴地过来看你,你还不识好歹。张口闭口赶人走,一点都不会变通,送上门来的姑娘不知道把握机会,不解风情的木讷鬼。”
徐清砚忍无可忍:“嘴皮子那么利索,不去说相声可惜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林提思撕下桌子上贴的便利贴:“人小月季多贴心呐,用你高贵的眼睛仔细看看,这上面写的解毒、预防中毒方法、禁忌和用药剂量一清二楚,比我这个医生都要合格,邻居做到这种地步也没谁了。”
徐清砚侧头瞥了一眼,嘴角一抽,锐评:“这字……姑且算字吧,歪七扭八,甲骨文变形记。”
“油盐不进!”林提思恨铁不成钢:“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你连硬石头都不如,石头缝里也能蹦出孙悟空,你万年铁树不开花。”
末了,林提思重重叹了口气:“你这个臭脾气,除了我,以后谁能容忍得了啊。”
徐清砚笑道:“自然不用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