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徵,别哭。”
不知从哪出来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遗落在睫毛的泪水滑落,言书越睁眼看着漆黑如墨的四周,没有一个人。
难不成在身后?
将要转回去的脑袋被力道挟持着只能朝前望去,落眼尽是黑乎乎的一片。
“倘如能让你还认得我,那该多好啊,阿徵。”
这声音感觉像是从好远处飘进她的耳朵,扰的言书越心生不安,可久违的称呼又使她皱了眉。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认识?”
言阿徵,她在福利院时院长给她取得名字,后来老师为她改成了言书越,从前的名字就不怎么听人叫了。
可这声音,她好似从未听过,还是真如她说的,是不记得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室空寂,只剩衣衫在猎猎作响。
正当言书越以为那人就这般过去,却不想声音突然在耳边悄然响起。
那人真在她身后。
“阿徵。”
这一声唤的虚幻如鬼魅般落到言书越耳边,吓得她本能的颤了一下。
“你是谁?”嗓子眼紧的都开始发抖了。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温热,正要转动的脖颈僵住,神色变得有些呆愣,垂着眼瞧着慢慢扶上脸的手。
指尖先是落在了耳朵,再是嘴角,最后往上停在了眼睛。
她在用手描绘她的眉眼。
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让言书越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抗,最后那手竟顺着左边脸颊,落在了她脆弱的喉颈,腰身也缠上这人的另一只手。
言书越下意识咽紧了喉咙,手捏着裤腿。
情况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那道突然出现的力量又好像突然消失,两人停在半空。
她被身后的人一整个环抱住,有些不自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僵硬着身子。
“阿徵记不得我是谁?不过没关系,只是件不重要的事而已。”
她手上力道随着话落而慢慢收紧,言书越被抱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你...”
想要辩驳的话才脱口蹦出来一个字,身后就又响起她的声音。
“闭眼,我带你出去。”
莫名的言书越给了她信任,听话的闭上眼,手依旧捏着裤腿没有松开。
身后那人拥着她的腰,视觉感受不到,其它便变得尤为灵敏。
她好似有些紧张,可说了那些话的人,又怎会在紧张呢?
耳边风声不断,未知的恐惧让她攥紧右手握着的刀柄,左手紧紧捏着。
“别紧张,再有一会儿就能出去了。”
梦阵威压的出现会使原本因阵核融进梦眼而形成的生门消失,断了退路,眼下这人却能带她出去,言书越好奇的慢慢睁开眼。
较之刚才那模糊的白雾,眼下确实浓密的黑,黑色似乎在吞噬这周围,让她有些瞧不真切。
“我们从这里出去?”
发出疑问的同时,言书越抬头望向揽着自己的人。
一双手像是早有预谋那般蒙上了她的眼睛,挡住探究的目光,耳边落下那人轻声的笑,声音缓缓溜走,变得离她越来越远。
“你还是这么不听话。”
脑袋变得很重,无力的垂在她胸口,低头瞧着闭眼的人,搂紧她的腰。
抬手挥开遮眼的黑雾,揽着言书越慢慢走近黑暗,当最后一丝衣角彻底隐入,身后的空间彻底崩塌。
梦阵碎了,醒来后,人还会是原来那个人吗。
从黑暗走到光明并不容易,睁眼瞧着白色的天花板,闷着嗓子咳了两下。
侧身躺着的人猛地扭头往床边呕出一口血,推门进来的人瞧见这赶忙过来,紧张的皱起了眉。
“族长,您的旧伤又复发了吗?”
谛澜俯在床边瞧着地上猩红的血,心里起了一阵难过,脸揪成一团,就好像是她吐了血。
女人擦着嘴角余血,撑在身子坐起来,看着眼前一脸担心的人。
“没事,一点反噬而已,不要紧。”她说的很云淡风轻,就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可这怎么能不要紧呢,本就伤痕累累的身子,哪禁得起反噬啊。
女人靠在床头留意到她脸上的神情,给出宽心的笑容以作安慰,“真的没事。对了,人都送走了吗?”
起身的谛澜望着族长,一嘴担心犹豫着最终还是咽了下去,点头,“都送走了,瞧着上了车我才回来的。”
苏白瞥了眼呕在地上的血,不好意思的看着谛澜,“又得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了。”
谛澜摆着手带着无措和慌张说道:“不麻烦,和族长您为我们做的那些事比起来,这些小事一点也不麻烦。您这是...”
瞧着起身的族长,绕过地上那摊血,紧张的跟在她身后。
苏白看了眼落在椅子里的衣裳,重新又搭回椅背上,坐下翻看起桌上的文件。
“公务还有好多呢,索性躺着也无聊,便将它们都处理,省事些。”
瞧见她鬓角生出的银丝,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当一个人与过去慢慢分离,没人知道得下多大的决心,哪怕是经历了的人,也会在夜深人静时,轻声喊一句疼。
可惜这一切除了自己,没人能听见。
谛澜叹了一声,被人听得明白,她叫苏白,是一族之长,是他们的依靠。
不知为何,她竟勾起了嘴角,轻声笑着。
注意到她抽动的肩膀,没有笑声。
窗外飘过一阵鸟鸣,风牵着叶子缓缓落进池塘,等到泛起的涟漪过去,没人晓得它和别的叶子是哪个先来。
白色的建筑在一树林的绿色中很是显眼,停在院落里的车落了满身的光,耀眼的很。
一大口气灌入肺中,一霎时的睁眼吓坏了守在一旁的人,崔北衾拂着受了惊吓的小心脏,招呼着众人。
“大伙些,越姐醒了。”
众人团成一圈,把言书越围在里边。
呆滞地睁眼望着白色天花板,感受身体里传来细密的疼,言书越皱起了眉。
靠的近些崔北衾伸手在她眼前晃着,性子有些急,待人还没恢复过来,便先开了口。
“越姐,你没事吧?还好吗?”
一连三个问题,打的人晕头转向。
眼眸转着圈终于还是寻到说话那人,抬手往外微微撇了撇,“散开点,挡着我呼吸空气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听话的往外散开些,可都还在朝这儿瞧,紧张的很。
剩了个崔北衾在跟前,小心唤着,“越姐?”唤的很轻,生怕吵了这人。
“嗯,没傻,好好的。”言书越撑着扶手,从靠着的椅子上坐起身。
被人预料到的话哽在喉咙难受的很,崔北衾抿唇,小心思被言书越看得透了,伸手拽来一张凳子,坐她身边。
“越姐,你在梦阵里是怎么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先我们一步出来,结果大家都醒了,你还躺在这儿。”
“是啊,遇见啥啦?”和崔北衾一同留在最后的蔡佑山附和着出声问她。
顾扶音走到言书越面前,抬手推了推眼镜,手落在记录的本子上,“是遇见了阵核?”
言书越抬眸望去,说话这人是队里留守做后勤的队员,叫顾扶音。
“嗯。”她的点头便是应和,“当时我们仨找到了梦眼,结果梦眼刚落我手中,脚下就突然出现一个洞,我还没来得及叫,顺着那洞就掉了下去,落到另一处封闭的房间,在那儿遇见了阵核。”
顾扶音望着言书越,笔唰唰唰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不是抬头看她两眼,继续听她说。
“是孟槐。”
手上动作一滞,五人的房间却像是早间的集市,炸开了锅,吵得人耳朵疼。
“停!”言书越高声喊道,视线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小个子女孩身上,努了努嘴,“阿顺你先问。”
女孩一脸兴奋,在原地蹦了几下,突然蹿到言书越面前,吓得人往后仰了仰,口水迷了喉咙。
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安顺往后挪了挪身子,手还不停在身前晃悠着。
“老大,老大,孟槐长什么样儿啊,是不是和书上说的是一样的?”
一口标准的萝莉音,真是个让人可怜的小可爱。
言书越点头,伸手比划了两下,“大概有三四米那么高,长得像头豪猪,叫声和猫一样,不过有些难听,一身毛红的发黑,对了,还有一条特别灵活的尾巴。”
安顺还想问,结果被一旁的蔡佑山挤开了身,她只能在他身后愤怒的咆哮。
“蔡佑山!”小孩儿怒吼。
“一人一个问题,该我了,该我了。”向后撇了撇手,顺便给了个解释。
带着和女孩一样的表情,可他做出来就不那么可爱,还有点恶心。
言书越撇过头看了眼崔北衾,又转眼望向蔡佑山。
“越姐,那东西不好对付吧,听说那一身皮毛遇强则强,你怎么对付的,说来听听呗,有没有受伤啊?”
身旁崔北衾打趣道,“行啊蔡佑山,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越姐的。”
“去去去。”蔡佑山挥了挥手,扭头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望着言书越。
安顺绕着身子俯在言书越手边的扶手上,也张了口,“说说嘛,要是以后再遇到,也好有对策啊。”
顾扶音又推着眼镜,注视着她。
笑着摇头,将经历之事应对之策一一说与他们听,其间讲到被孟槐尾巴割伤了手臂。
余光瞥到顾扶音离了屋又走了回来,等她讲完,顾扶音才伸手把东西递给她。
虽说入梦师入梦,性命不会受到危险,可在梦中受到的伤痛会印在脑子里带回现实,那是对意识体的冲击,倘若不加外力阻止,要不了几次,累积的强度会让身体崩溃,到时就是身死命陨,谁也救不回来。
刚把药吞下,听见急匆的脚步慢慢朝这里靠近,‘叩叩’两下敲门声,众人一同望去。
“言小姐醒了吗?”门外响起有些年迈的声音,她在询问言书越的情况。
是罗姨。
蔡佑山和安顺移开步子让出地方,言书越起身拉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人。
“怎么了罗姨?”
屋外这人脸上是岁月雕刻的痕迹,眉眼里却盛满了高兴,“夫人醒了。”
她在替她喜悦。
听到这消息,首先涌上言书越心头的不是开心而是疑惑。
“老师这么快就醒了?”她不是才刚从梦阵中出来吗?
听到她的疑问,罗姨有些不解的望她,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越队。”身后是顾扶音在叫她,言书越回身望去,听她说,“你从入梦到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前的事了。”
言书越瞳仁紧缩,面上带着震惊,望向众人得到的也只是确认的点点头。
她睡了一天?言书越站在门框边,脑子飞速运转理着思绪。
“言小姐?”罗姨话里带着不确定,小心出声唤她。
不管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去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