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尼丝从飞行器上走下来，刚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就有一条泛着危险荧光的尾勾闪现，目标正是他的后脖颈。
阿格尼丝反应不慢，但他的身影刚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就被一股足以媲美飞行器全力冲击的力量狠狠拍回地面。
不，不是地面，他的飞行器是停在自己住所的楼顶的，所以他的楼顶塌了半层，他自己也从顶楼冲破两层楼板，这会儿正艰难地从一堆杂物中抽身出来。
空气中响起振翅又收拢的声音，尤利西斯从黑暗中露面，一条长长的，甲壳呈现危险的荧蓝色，边缘锋利带着虫纹，末端还有一柄尖刺一样的尾勾垂在他身后，随着走动的步伐轻轻摇曳。
“你派虫跟踪我？”
阿格尼丝也露出了雌虫形态，不过比起优雅一丝不苟的尤利西斯，军服残破的他看起来要狼狈得多。
“是。”阿格尼丝咬牙承认，尤利西斯都对他动手了，他这会儿不承认也没什么意义，他只关心一件事：“洛莱阁下告诉你的？”
“为什么？”
“为什么？”阿格尼丝冷笑：“是你先对我隐瞒的！”
“就为了一只雄虫，你忘了珀尔赛因家的祖训了吗？”尤利西斯忍不住开口训斥，他不知道阿格尼丝哪儿来的那么多怨气，他跟阿格尼丝说的都是实话，阿格尼丝却因为洛莱不同寻常的态度，觉得他私下做了什么，甚至连派虫跟踪他这样的事都做出来了。
他第一次在医院见到那只雄虫，仅是匆匆一瞥，因为自身血脉暴动确实需要跟雄虫结合，又得知那是一只A级雄虫，才怀着试一试的心态买通了雄保会高层。
但对方拒绝之后，自己就很快转移了目标，还答应跟贝克家的伯特莱姆相亲。
然后就是在沙密德城堡会所那一次了，按照正式见面来说，他和阿格尼丝其实是一起认识对方的，那也是他第一次跟雄虫对话。
之后他设计引雄虫去伯特莱姆的病房，说到底就是大家各有手段了，他觉得他没什么好跟阿格尼丝坦白的，他也不介意阿格尼丝打着“珀尔赛因家”的名义去见那只雄虫。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派虫跟踪他，还把他们的矛盾摆到那只雄虫面前！
赫托雌虫因为实力强大又危险狡诈，曾经出过为了一只雄虫互相残害的事，因为那次死的赫托虫实在太多了，所以从那以后就出了祖训，他们对别的虫甚至对雄虫用手段都可以，但不能把针对目标放到自己虫身上，更不能互相伤害。
“就为了一只雄虫？”阿格尼丝已经一头陷进去了，他为洛莱感到不值，脱口而出：“你知道洛莱阁下在看到你跟博伊尔接触之后，说了什么嘛！”
“什么？”尤利西斯胸口一阵急跳，脚下踩中一根断裂的电线，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阿格尼丝抓住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对尤利西斯发起了反击。
又是“砰砰砰”几声金属刮擦的巨响，这次阿格尼丝不仅被甩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尤利西斯还重重一脚踩到了他的尾勾上。
“还打吗？”
“哥哥，”阿格尼丝银发狼狈地垂落地面，他慢慢爬起来，抱住尤利西斯踩住他尾勾的那条腿，莹绿瞳眸中水色浮现，哀求地看向他：“在你眼中洛莱阁下只是一只雄虫，但我不一样，我唯一想得到的雄主只有他，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阿格尼丝。”他哀求的模样让尤利西斯想起他五六岁时，会乖乖跟在他身后，糯糯地喊他“哥哥”的银发圆脸小雌虫，他伸出手轻轻理顺对方凌乱的长发。
阿格尼丝以为他的示弱奏效，赶紧抱着尤利西斯的长腿又蹭了蹭，眼神柔顺中带着讨好。
“你每次只有犯了错，或是想对我隐瞒一些事时才会喊我哥哥，这么多年了，还是老套路，你不腻我都腻了。”尤利西斯冰凉的手慢慢滑过阿格尼丝跟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庞，抬起他的下巴，脚下又用了几分力：“现在告诉我，他都说了什么？”
阿格尼丝垂头丧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将洛莱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不死心地祈求：“看在我跟你说实话的份儿上，我也愿意奉你为雌君，以后乖乖听你的，就像雌父对待阿索那雌君那样一切以你为主……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知道洛莱阁下对尤利西斯是不同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只跟尤利西斯说话。今晚的事再次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前脚从雄保会离开，后脚尤利西斯就知道他出卖他了，除了雄虫告诉他的阿格尼丝不做他想。
在他看来，洛莱阁下那么宠爱尤利西斯，看到他跟别的雄虫在一起还为他说话，在他打不过尤利西斯，雄虫又可能厌恶了他的前提下，他能求助的只有尤利西斯了。
“……尤利西斯又没有上去。”
那只雄虫，尤利西斯清雅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内心却百感交集，他到底是对他有信心，还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就那么笃定他不会上飞行器？
下午看过那段视频之后，他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自己说过的挑衅都收回来，如果早知道雄虫看过那段经过截取、看起来暧昧不清的视频，他绝对没有胆子问他是不是又要给他发“小广告”。
他想象不出对方是怀着什么心情，说出那句“我现在没有资料发给你”，现在想想他的语气，温柔中又带着无奈，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包容心。
或许就是因为不喜欢，他才能说出这么理智又包容的话？
尤利西斯想到这里，突然变得意兴阑珊，他收回脚，后退几步，不经意隐藏进黑暗中，语气发涩：“阿格尼丝，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你知道你不可能独占洛莱阁下的，他身边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雌侍！”
“他拒绝我了。”至于用的什么理由，那是雄虫的隐私，他无权透露。
“什么？”阿格尼丝脸上都是震惊，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可能，你骗我！”
那么袒护尤利西斯的雄虫，会不喜欢他？
转头就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尤利西斯手上的雄虫，会不喜欢他？
打死阿格尼丝都不信！
“是真的，随便你信不信。”尤利西斯无意多说，但他刚要转身，想了想又站住脚步：“阿格尼丝，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下次你再做出有违家族祖训，置赫托虫族荣光于不顾的举动，我不会再客气了。”
阿格尼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尤利西斯已经从阴影中消失了，远处有警用飞行器靠近的声音，混合着闪烁的灯光在他眼中明明灭灭。
“阿格尼丝上校，我们检测到你的住所有不明震动，请问您是发生意外，还是遭遇袭击了？”
……
“查到了？”尤利西斯联系洛莱的时候，洛莱正在雄保会拍摄肖像照，见状他跟沙恩他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拍，他一会儿就来。
见到洛莱走出拍摄间，沙恩和利奥珀德等雄虫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包括正在拍摄的某只雄虫。
实在是有他这么个出色的模范雄虫在，其他雄虫都压力山大，如果只是有点差距还好，万一肖像照和自我介绍一放出来，就跟清道夫虫和高等虫族一样明显，他们这些雄虫的脸往哪儿放？
听说兰尼特那只A级雄虫都为了不跟洛莱一起拍摄，特地错开了时间，他们也不想被洛莱盯着拍照，那会让他们浑身僵硬，笑都笑不出来。
见到洛莱离开，之前拍过照的一只雄虫就走到摄像师面前：“我刚才没发挥好，等罗伯拍完，我要重拍一次。”
“我也要重拍。”
“等等，罗伯后面是我呀，你们这些重拍的到后面去！”
“我们已经有经验了，重拍很快的，比你们这些没拍过的快多了。”
“凭什么，你们拍过的就该排后面！”
“别吵了，一会儿洛莱该回来了……”
雌虫摄像师看着一群雄虫吵吵嚷嚷，围着他打转，虽然有点甜蜜的烦恼，可是想到刚刚离开的那只身材高挑，夺虫眼球的俊美雄虫，心里也猜到他们是为了什么，不免有些想笑。
原来不止雌虫，雄虫也知道要扬长避短。他都能想象，等雄保会发布今年晚宴嘉宾肖像照，星网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