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杳杳走了。】
正在树上打坐的许知绝立时睁开眼,树下已无一人在。
【系统检测,她在两刻钟前离开。】
【你为什么会没注意到?!】小天神色焦急,语气质问。
许知绝跳下树,来到篝火旁,挑开其上压着的、还未烧尽的腐木,下面是已经烧透、成了木炭的几根木头。
“她烧了醉木。”
醉木燃烧之气无色无味,却能致人昏睡,沉醉不醒。
许知绝以为自己在打坐修炼,实则早就睡了过去。
许知绝拨开灰烬。
戚杳杳烧了不少,她早已做好了打算。
但她没有告诉她。
“叶飞云昨晚没回来。”许知绝环视一周,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没。】
【他不回来也正常,他不可能放着此事不管。】
“所以你没提醒我。”
【哼。】小天冷哼一声。
“去妖王宫。”许知绝道。
*
妖王宫,青玉为柱,花藤缠绕,犹如祭台,与原始野林相比,少了野性,多了几分圣洁。
许知绝一路疾行,撞上同来此处的叶飞云。
“地宫无人。”叶飞云道。
还未到行刑时间,按理说水烟应当在地宫大牢里压着,但地宫无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想要救她,但成功与否……
许知绝和叶飞云一同望向后山,彩霞漫天,云雾盘旋,有妖突破修为禁制使用灵力,惊起天劫。
大抵是没成功的。
两人同时踏破虚空,在空间穿行。他们虽从麒麟祖地的功法中学到踏破虚空之法,但不是麒麟,又有修为限制,因而有极限距离。
叶飞云每一次的落脚点都与许知绝相同,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一息时间,两人身影交错,还在交谈。
许知绝能从麒麟祖地的功法中学会踏破虚空,叶飞云自然也能,许知绝并不惊奇。
“师姐,芥子袋中有一罗盘,可否还我。”
许知绝知道叶飞云的罗盘,她上一世不止一次见过,也见过不止一版。
人间界有无灵根者,虽不能使用灵力,但通阴阳五行,六爻八卦,可算吉凶、知天命,是为‘卦士’,他们使用的罗盘,由黄铜所铸。叶飞云的罗盘脱胎于此,但不同的是,叶飞云的罗盘,天心十道十八层,层层可动。
罗盘在芥子袋中,但不是芥子袋。
话本只让她抢了叶飞云的芥子袋,没说不能把东西还他。
许知绝取出罗盘,抛给他。
.
白獗是化神期巅峰,戚杳杳知道,姐姐大哥哥再加上她,联手也打不过。
她没打算连累他们。
但她是妖族公主,麒麟王唯一的子嗣。
戚杳杳背后是依山而建的青石大殿,古树参天,巍峨耸立。
妖王就在大殿背后的密室闭关,但密室有隔绝外界的防护阵法,察觉不到外界。
戚杳杳呕出一大口血,被迫缩回麒麟模样。她的身侧,是双手双腿,皆被镣铐紧锁的柳树精。
“水烟、姐姐。”戚杳杳艰难吐息。
但她已不是完全的柳树精。水烟蜷缩着身躯倒地,眸底是无神的黑洞,似有黑色的线,在她瞳中浮动。
“恶蚀。”戚杳杳恨道。
白獗竟用恶蚀污染了她。
她疲惫抬眸,觉得累极了,好似连眼皮也睁不开。
不远处的白獗,化作原形白鹇腾飞于空,禽眼一只为黑色,一只为原本的棕褐色。
白獗落地,化为人形,眉眼阴鸷,“抓了,要活的。”
他身后的羽族,禽眼皆为异色,其中必有一黑。
许知绝和叶飞云来时,正是此番景象。
叶飞云立刻闪身浮空,立于戚杳杳和水烟上空。
“守。”罗盘在叶飞云手中旋转放大,缓缓从叶飞云手中飘落,浮到叶飞云脚下,罩出浅金色的罗盘虚影。
守阵起,圆柱似的光幕以戚杳杳所在之处为中心,以罗盘虚影边缘为界限,逐渐向外扩大,护住三人。
羽族扑扇着翅膀,撞上光墙,头晕眼花,羽毛扑簌簌抖落。
与此同时,许知绝现出无吟剑,持剑撕破虚空,陡然出现在白獗身后几丈高的高空。
“人族。”猩红与戾气在白獗脸上交织,白獗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原来是人族。”
人族功法与妖族不同,只要灵力大肆运转,就会暴露身份。
“怎么,人妖两界的结界破了?”若不然怎么会有人族出现在此。
许知绝杀向白獗后背。
白獗抬手一挡,人身鸟爪,利爪与无吟剑相碰,爆出灵力相撞而成的灵流,许知绝反手横削,无吟剑锋刃反照出半轮烈阳,一点银光沿着剑爪相接处滑至剑尖,一前冲,一后闯,两人身影交错而过,无吟剑剑身割破白獗鸟爪的爪心,却只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
“半仙器。”白獗握了握自己的鸟爪,盯向许知绝手中的剑。
但妖族用作攻击武器的身躯部位,经过锤炼,天然就可抵半仙器。
这一招,也不过一息之间。
似起了兴致,白獗又和许知绝过了数十招。
“你的招式不错。”白獗眼珠僵硬地转了转,端详着许知绝,“可惜修为太低。”
许知绝和白獗打斗的工夫,叶飞云已落地抱起戚杳杳,又拾起了变回树苗的柳树精。
再以罗盘浮空,杀阵起。
“师姐,跟着我的话走。”叶飞云以神识传音,暗如漆夜的眸子将场中一切收入眼底,眼底一瞬明暗变幻,似有阴阳轮转,星子闪烁,“离北火、
丁未水、
少微入酉、
补乾坤……”
星盘闪乱,生死易数,生门变杀阵,离火中有许知绝凌然剑气刺向白獗,利爪扑向许知绝咽喉,身后死门却变生门,发丝之隔,却触不到,白獗眼睁睁看着许知绝在眼前爪下消失,下一刻,许知绝却从白獗身侧另一个方位袭来。
许知绝似比叶飞云都熟悉这个阵法,每一步,都比叶飞云最后一个字落地快一瞬。
他们远不像第一次配合的人。
“癸巳木,
入太乙,
转天屏……”
“小子,阵法又如何,和你们玩玩,你们竟还当了真。”白獗终是烦了这无用的小把戏,以利爪生生撕裂了阵法,冲到叶飞云面前。
阵法破裂反噬,叶飞云双唇紧抿,溢出鲜血。
叶飞云飞速后撤,在利爪触及之前,无吟剑携着剑光一往无前,从烈阳白灼的中心、竖直剑身在叶飞云眼前破空劈下,剑气刺疼双眸,白獗本能闭眼,动作一滞。
“你的对手是我。”许知绝悬空于白獗背后,无吟剑从下空打了个圈,再次回到许知绝手中。
现在的叶飞云,太弱了。
天水灵根的灵力灌入长剑,剑身周围的灵力都似在震荡。
“既然你想先死,本尊满足你。”
“剑影,起。”以灵力为泥,虚空中捏出数百道无吟剑的虚形,似投影,又是每一把无吟剑。
“故弄玄虚。”白獗冷嗤,理也未理那些虚影,只与持着本剑的许知绝对招。
不知不觉,他的身上便留下不少伤痕。如他所想,这些伤痕很浅,割破他的衣料,只能浅浅划破一层外皮,留下一道微红的红痕,过了很久,才会慢慢凝出血珠。
但他逐渐发觉出了不对劲,他体内的恶蚀,在尖叫。
恶蚀如虫,在他血脉骨血中发狂地扭动身体,尖啸哀嚎,激起严重的反噬。
白獗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你的灵力。”白獗脸色骤变。
天水灵根,天克恶蚀。
传说,太古初,混沌初开,鸿蒙初辟,世有天水与地火二物,一由穹宇倾泻而下,一由地心烈火喷出,一为灭杀,一为净化。
天水,主掌灭杀。
灭魔怨之气,杀恶灵魑鬼,恶蚀,不过是魔怨凝聚产生之物。
上古至如今,已过十三万三千六百多年。
而身怀天水灵根者,曾言为天道赐福,身来为灭杀魔怨而生。
白獗为获禁忌之力献祭自己的躯壳,但他自身也与恶蚀融为一体,恶蚀灭,他也会死。
似被一瞬激怒的恶兽,白獗的进攻霎时凌厉起来,他眸中的漆黑愈染愈浓,直至另一只眼眸也完全被恶蚀吞噬,招招直向许知绝要害之处。
白獗虽破了叶飞云的大阵,但叶飞云仍有力可敌。罗盘正中心在他脚下,生门却一直笼罩着许知绝,时不时再造个小型杀阵,暗放冷剑,那剑中自然有他的剑意。
但金丹期的修为,对化神期巅峰的白獗来说,不过隔靴搔痒的吹毛之痛。
一爪直取许知绝咽喉,刺破生门之护,紧接着另一爪已至许知绝身前,踢上她的胸口。
许知绝身躯上凝聚的灵力有一瞬溃散,她立即反应后退,背后却又有爪似鹰钩袭来,钩向她的咽喉。
许知绝扭头躲过,身体侧偏,利爪拍上她的后背。
灵力彻底溃散,她从半空坠落。
无吟剑握在手心,许知绝身上已有不少伤痕,嘴角的血淌过下颌。
打不过。
但……
丹田内天水灵力犹如波涛,汹涌冲刷着丹田内境。
一朵内芯幽蓝外圈赤玄色的圆润微火团成的火苗,在天水灵力凝聚起的深湖,缓缓绽放,细长花瓣卷散如莲,赤玄火焰瞬间烧干周围湖水,灵力沸腾,赤玄火焰似向四周燃烧蔓延的枝蔓,与丹田内的天水灵力争执挤压,抢夺生存之地。
许知绝不想用这份力量。
因为会很痛。
丹田内的玄冥地火在和天水灵根相互厮杀、吞噬、成长。
似无数漩涡利器在她丹田内绞杀。
血肉中的灵力和地火之因,也在厮杀吞噬。
每一处筋骨、每一处血肉,都在作痛,似刀、似剑、似细若发丝的针尖,刺入每一星点血肉筋骨。
跳跃的地火在许知绝血液中沸腾翻涌。
许知绝微张唇瓣,只有吐息。全身被水浸湿,豆大的汗珠如雨。
玄冥地火,已至指尖,可烧尽一切。
下一瞬,伴随着麒麟族悠长激越的兽吼之音,一道含着无尽威压、低沉平静的嗓音穿透许知绝耳边,寰宇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我看是谁在此闹事。”
灵力反扑如海,浇灭全身滚烫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