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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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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我说啊,”他这么郑重,严耕云有点受不起,推道,“我又没怎么样。”

“你朋友呢?”王醒说。

他的情报是赵姐给的,但赵姐又是听胡姗说的,几经周转,信息量基本就剩个“厂长跟洗鱼缸的吵起来”的框架了。

严耕云却不想当着他的面,戳穿他的性取向,一语带过道:“也没怎么,就嚷嚷了两句。”

但王醒知道他爸有多气人,顿了下说:“那你把他电话给我吧,我给他打个电话。”

严耕云觉得他较真得有点可爱,不过也不替方简做主,大方道:“好,一会儿给你。”

好完又想起李兴达那个态度,很是不解:“对了,你跟李兴达,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王醒觉得算不上,因为李兴达不跳到他眼前,他就不记得这个人。

“以前他弄了个妹夫来厂里干活,那人喜欢骚扰女员工,王昱抱怨好几回,也没能把人开掉。有回我过来碰上了,就叫他走了。”

“可你要是说叫谁走,谁就得走,那他应该对你挺客气才对,可我看他那个样子,”分明没把王醒当盘菜,不过严耕云措了下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副厂长呢。”

“他可能觉得他已经是了吧。”王醒开着车,神色似笑非笑的。

严耕云“啊”了下,是个二声:“什么意思?”

考虑他还在李兴达手底……想到这里,王醒沉吟一瞬。

事已至此,严耕云会被李兴达针对,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自己把他拉下了水,王醒有点对不住他,给他捋了下人际关系。

然后严耕云才知道,李兴达是王子骞的表舅,而王子骞就是下午办公室里那个戏精兄。

戏精兄现在的职务是副总经理,王昱一走,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填那个缺了。谁知道王醒天天往厂里跑,戏精兄和他的表舅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们的态度才反常的敌视。

王醒说事情挺清楚,三言两语也不添油加醋,有种事不关己的平静感。

可严耕云听完,却只觉得无语凝噎:“……不是,为啥他们会觉得造几个谣和甩几个冷脸,就能当上厂长啊?”

王醒说:“因为我爸喜欢画这种饼。”

严耕云想起小王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顿时一阵糟心:“那你爸和这俩亲戚,属于是双向奔赴了这是。啧,你夹在中间,也是够难受的。”

王醒看他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感慨别人,吓唬他说:“我不难受,我平时跟他们零来往,现在是你夹在李兴达和我中间了,你可能会挺难受了。”

严耕云记性好得很:“我难受什么?他明天不就离职了吗?”

王醒逗他:“我吹牛的,你也信?”

“信,”严耕云拖了下调子,“不信我得多惶恐?保安队长都要整我了,好大的一个官呢。”

他挺喜欢用语气词,一用一个阴阳怪气,王醒闷了两声笑在嗓子眼里,说:“你惶恐个鬼。”

严耕云是不惶恐,他不是刚入社会的大学生了,战战兢兢、谁都怕得罪,而且他也不靠保安的工资吃饭,所以李兴达对他的加害权十分微弱。

但李兴达对王醒那个态度他看不惯,所以严耕云歪在车门上,拿手撑着侧脸拱火:“瞎说,我惶恐得很,你给我削他。”

他一说话王醒就想笑,顺着他说:“削。”

削着削着,两人到了目的地,兄弟餐馆。

馆子的名字普普通通,可门面装得颇有古意,用竹篾的栏杆围出个院子的模样,再弄个搭了棕毛树皮的草庐状门头,左右各挂一只暖黄调的竹篾灯笼,乍看像个农家乐。

严耕云没什么正形,进了草庐就说:“好兄弟,坐里面还是坐外面?”

王醒进了个馆子就成了他的“好兄弟”,也不反驳:“外面吧。”

外面有风,王醒喜欢自然的东西,风、风景,或者人。

两人在靠近店面的地方找了张桌子,之后就都是严耕云做主,唰唰点了菜和饮料,因为王醒还要开车。

这馆子多半是快炒菜,没坐几分钟就上来一盘爆炒清笋片,也省了他俩没话找话。

只是严耕云把筷子上面的塑料袋一抽开,忽然又顿住,把筷子放下了,起来要走。

对面,王醒在等他动筷子,忽然又见他要起来,就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去洗个手。”严耕云说。

王醒目光还在他脸上:“你刚不是洗过吗?”

然后在厂里下楼之前,他也去洗过一遍,王醒睫毛动了下,心想怎么的,洗手还有瘾了?

“是洗了,不过,”严耕云先笑了起来,然后才把左手背往他眼皮底下一伸,“我下午拿手揣泥巴了,指甲缝里都是土,我怕我待会一伸筷子,给你整得没胃口了,那多不好。”

他给王醒看的是指甲的黑边,可谁知王醒一垂眼,先注意到的,却是他的整只手背。

严耕云的手像他的人,手指明显比掌背长不少,骨节细,甲床大也圆润,皮肤也挺细腻,看不见汗毛,挺修长秀气的样子。

而且他不留指甲,泥巴印子其实只有很薄的一条弧线,看是看得见,不过王醒因为知道他洗几遍了,并不觉得他邋遢,赶在他彻底站起来之前把他手腕一捉,加了个往下拉的力度。

“刚不是洗过吗”王醒说,“别折腾了,这个光拿水冲也洗不掉,回头空了回家搓衣服去吧,现在吃饭。”

他不介意,严耕云乐得不去,也忘了他是给,偷乖躲懒地坐下了,因为真饿了。

王醒吃饭挺安静,不怎么说话,严耕云便也埋头吃,只在上菜后问一句味道怎么样。

王醒对吃的不太讲究,觉得挺好,严耕云却是个怕咸的,一瓶又一瓶地加沙棘汁。

王醒多看了一眼,因为有两回了,严耕云每次都喝这个,爱的十分专注。

严耕云却油然误会了,以为他想喝,拿起手机偷偷给他点了一个,以至于等那瓶饮料送上来,王醒不想喝也得喝了。

两人隔着桌子,提着俩一样的瓶子,严耕云干脆伸过去,在他的瓶子上装模作样地一磕,说:“来,喝!”

王醒礼节性地抿了一小口,立刻被酸了个龇牙咧嘴。

严耕云看着他难得丰富的表情,差点笑死了。

他笑起来没什么表情管理,哈哈哈的,五官特别飞扬,但是看起来够乐呵,以至于王醒看着他笑,也觉得自己变高兴了。

严耕云笑到中途,眼皮一抬,也看见他在对面笑。

人往后靠在椅背上,右手肘撑着右边的扶手,捏着玻璃瓶的手指挡着鼻尖以下,刀刻般清晰的眉眼向下弯着,看起特别……

严耕云脑中“特别”了好几下,然后鬼使神差地冒来一个:好骗。

真是见了鬼,严耕云自己都觉得离谱:人家那脑袋,金融市场里都捞到钱,自己居然敢觉得他好骗……

可当“骗”这个字眼在脑中重复几遍之后,严耕云忽然灵光一闪,反应过来自己在意的是什么了。

他在意的,是孙舒毅的出现。

也许王醒根本不需要,但严耕云心里已经把他当朋友了,所以略一迟疑,还是提着瓶子,又过去磕了一下,说:“王醒。”

王醒喝不来这个酸东西,但看他来碰,还是迎过去,“叮”了一声:“嗯?”

严耕云把目光扫进他眼眶里,气质一下正经了不少:“你们公司跟孙舒毅的生意,我多句嘴,行吗?”

王醒平白多个信息,求之不得,坐起来说:“行,你说。”

“如果你们决定合作,要签合同了,那他们那边,除了现金,”严耕云郑重地说,“其他什么样的资产,你们最好都不要接受。”

王醒就是干这个的,一点就通,看他的眼神一瞬转深,又敛去道:“好,我知道了,如果有合作,我会拒绝他们所有现金以外的资产出资行为,还有吗?”

还有就是,孙舒毅这个人,有点两面三刀。

不过这也是严耕云个人的感受,王醒也是社会人士,自有自己的判断,严耕云没在个人品行上多嘴,摇了下头说:“没了。”

“好。”王醒这回没说谢谢,只提了下瓶子,随酒似的喝了一口,喝完问他,“怎么,顽世拿合同坑过你啊?”

那些事都过去了,严耕云也消化完了,现在并不避讳这些,注意力都在王醒被酸得像是迷了沙子似的眼睛上,觉得他那样子有点柔弱:“嗯。”

“柔弱”的王醒换回了他的北冰洋,过来敲了他一下:“怎么坑的?”

“拿期权和股权抵工资,但实际这些东西,价格很难说,也很容易被稀释,”严耕云喝了口饮料,“不像现金,5毛就是5毛。”

又是期权又是股权的,王醒忽然反应过来:“你拿的是顽世的原始股吗?”

严耕云平淡地“嗯”了一下,应完看他有点意外,往后一靠,肩膀打开,后颈挺起来,拿了个腔调说:“怎么了,我不像吗,原始股东?”

王醒隔着桌子看他,那架势还是挺有的,就是续航时间太短,自己开始憋笑了。

不过考虑到顽世的市值,哪怕只持有5‰,那资产也是不可小觑的了。

王醒忽然就理解了他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无论是对老刘、李兴达,甚至是自己的爸,原来那可能并不是因为天生的散漫,而是一种更深厚的阅历所带来的淡然。

此时此刻,王醒给他套上了一层高管的模版,再把他打量了一遍,结果打量完了,对他的印象还是没有变化。

严耕云就是那个样,擦玻璃、骑电瓶、找苔藓,胡说八道。

王醒说:“不像。”

不像就不像,严耕云也不需要非像哪个群体,但王醒那个语气太笃定了,他有点不服:“为什么?”

王醒逗他:“因为你身上没有暴发户的味道。”

严耕云确实暴发失败了,但他也不稀罕那个味道,笑着说:“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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