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没有躲:“神君若是知晓你与我打这种赌,定会生气。”
阿岫咬了咬牙,松开他的衣领,后退几步,突然又想起师父的确警告过,一时倒不敢再做什么了。
成安越过她,继续往前走,淡淡道:“原来神君这般纵容你,是为了不让你为祸人间,看来,神君仍旧是我心中的那个神君,他绝不可能沉溺于情爱,他会得道成仙。”
“不,他爱我,可以为我付出一切。”她跟上去,“我就要跟你打这个赌,他看到我们在一块儿,会生气,会追来,会敌视你,会答应我的一切条件。”
成安又停下,这回神色认真一些:“好,我跟你打这个赌,他不会敌视我,不会生气,不会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阿岫扬起唇,志在必得:“天底下,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
成安垂了垂眼,没有回答。他心里一直很乱,他也迫切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坚定走下去的答案。
白骨楼,观尘面对着墙壁,坐在阴影的角落。
他已坐在这里好几日了,脑中错综复杂的线终于被抽走,只剩空空,他终于可以直面那些问题。
将阿岫带回灵雾山并不是一意孤行,或许有些感性的因素在其中,但他并非未曾考量过。
阿岫体质特殊,即便将她扔进焚心谷,也未必就能将她关押一辈子,反而会激起她心中的怨念,届时,后果比现在会严重得多。
对阿岫有感情,他并不是未曾预料到过,人非草木,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只是他未曾想过,是这种感情。
可即便是这种感情,即便他每每都想过要偏袒包庇,可到头来,他并没有任由事态随意发展。
论迹不论心,力所能及的事他已做到了。
阿岫跟人动手,的确是因掌门带人进攻。掌门进攻是人之常情,阿岫反击亦是人之常情。况且,他将阿岫引来此处,便是为了不让她在真实的世界里大开杀戒,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之。掌门没有真的死去,阿岫也没有真的杀人。
他没有做错,亦不后悔,也不该责怪阿岫。
无论叫不叫观尘,为不为修道者,是不是师父的弟子,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问心无愧便好,至于其它所有,自由世人评说,与他无关。
他抬手,掌心托起那颗黑气凝成的小球,轻轻将它捏碎,可阿岫并未出现在眼前,面前还是那堵墙。
他眉头皱起,心中有一瞬的慌乱,生怕是阿岫出事了,可慌乱过后,他又镇定下来,朝门口守着的两个骷髅头道:“劳烦你们去告诉她,我想明白了,我想见她。”
骷髅们蹦跳着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匆匆忙忙朝外跑去。
他朝前走,打开白骨做成的窗,光从外照进来,他站在日光之下,望着那空空荡荡的鬼山,却恍若看见了芸芸众生,众生之中的阿岫。
阿岫朝他笑着跑来,怀里兜了一堆野果子,挑了一个最甜的给他。
刹那,仿若一道清泉灌入心底,他脑中清明无比。
天黑了,骷髅回来了,却没将阿岫带回来。
观尘朝骷髅走近几步,担忧问:“她人呢?”
“主人在外面有事忙,明日便会回来。”骷髅支支吾吾道。
“她去哪儿了?去做何事了?”莫不是又再外头闹事?观尘眉头紧皱起。
骷髅欲言又止:“这……”
观尘又进一步,低声责问:“说啊,她去哪儿,去做什么了?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
“没、没有……”骷髅小心翼翼道,“主人她在道观里。”
“道观?”
“是……灵雾山有个弟子下山去道观当道士了,主人这几日都在道观里,和那个道士在一起……”
观尘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又问:“你可知是哪个弟子?”
骷髅答:“小的也不清楚,等明日主人回来了,您还是问主人吧。”
“多谢。”观尘缓缓坐下,看着脚边明亮的月光,心中的清明又荡然无存。
这几日都和那个道士在一起……他默念过好几遍,心中忍不住开始泛酸。依照阿岫从前的性子,定不会将他一个人晾在这儿,可如今……难道,阿岫和那个道士……
不。他摇了摇头,将那些杂念抛开。不会,这才几日而已,不会如他所想的那般。
他就这样坐着等,看着月光越来越亮,又看着月光越来越暗。
清晨,一阵风吹进来,阿岫到了门口。他抬眸朝人看去,嘴角弯了弯:“回来了?”
“嗯。”阿岫轻声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朝他身后的床上滚去。
他回眸看:“阿岫,师父想好了。”
阿岫闭上眼,疲惫道:“师父,明日再说吧,我有些累了。”
“好。”观尘垂了垂眼,没有阻拦。
阿岫却没有睡着。她睡不着,是她亲手掐断了那个黑球传来的讯息,只为了跟成安打那个赌,现在,她不仅有些心虚,还有些后悔。
但她可以伪装得很好,师父没了修为,看不出她是在装睡,只是悄声站起,坐去她身旁,静静看着她。
她迫不及待想睁开眼,抱住师父,告诉师父,她已准备好了,他们现在就搬走,去过只有他们两人的日子。
可她太贪心,她想要师父和她一起修炼,她在黑暗之中,就要拉师父一起进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