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已至早市开幕之际,洛月城中的大小集市,早已人烟浩闹。
三乐自仙街出来,一路朝城中小院而去,途中路过一家包子摊,顺手买了几袋包子,给小简他们当早食。
而巧的是,待三乐拿上包子,经过一处拐角时,正巧撞上行事匆匆的小简和元澈二人。
“你们怎么出来了?”三乐见状,不禁诧异惊呼。
小简和元澈看清来人,当即一改焦急之态,同声惊喜道:“我们终于找着你了,幸好你没事!”
三乐不明所以,皱眉问道:“怎么了,为何这般慌张?”
小简喘了口气,率先出声:“你一夜未归可担心死我们了,我们实在焦急,便出门去潶鹤堡寻你,这才发现潶鹤堡外全是持剑的弟子,看摸样甚为吓人!
于是我们便找人打探一番,哪曾想,竟得知潶鹤堡进了刺客,他们正在搜城寻人!”
待小简说完,元澈接下话道:“我们一听便知是你,于是匆忙去寻你,没想到竟在这处碰见了,实在是有惊无险!”
三乐听罢,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安抚道:“我无事,但昨晚确是被潶鹤堡的人发现了,可我逃得快,他们没抓着我。”
小简盯着三乐的脸上下打量,纳闷道:“你脸上的人皮面具呢,怎的不戴了?”
三乐一听此话,便觉大难临头了,脸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悻悻道:“这……这出了点意外……”
三乐说罢,顿了顿,偷瞄了一眼小简的神情,果然发现她脸色一变。
小简双眉紧蹙,似乎预感到不妙,当即问道:“什么意外?”
“就是,嗯……就是,我为了躲避潶鹤堡弟子的追踪,跳进了湖里,可我忘了这人皮面具不能沾水一事,于是乎这面具就坏了……”
三乐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委说完,登时噤了声。
“这!唉,算了,我也知你是无意的,能平安回来便是最好的了。”
小简本欲抱怨,但转念一想,三乐也不是故意为之,乃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这区区一张面具虽昂贵,但也比不得人命,于是将口中的惊呼声硬生生吞下,换做了低语。
三乐听罢,眼神顿时一亮,“当真?”
小简无奈点头道:“此话真的不能再真了!不过,你为何这般晚才回来,昨夜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此话一出,将三乐的回忆又拉回到了,昨夜那分外旖-旎的场面。
眼前闪过的一幕幕,一回回皆让她不自在,甚至觉得……屈辱!
“三乐,你怎么了?”
小简瞧着三乐呆愣在原地,脸色颇为难看,不禁担忧问道。
这一声,让愣神的三乐猛然醒神,她当即拍了拍双颊,颇为不自在地摇头道:“无事,无事,我这是一夜未睡……太困的缘故,回去睡一觉便好了。”
说罢,三乐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元澈说道:“元澈,我昨夜又吐了一次血,这蛊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元澈一听,当即面露欣喜之色,“那真是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小院,让我再帮你诊脉一瞧!”
“走!”三乐立时应下,神情略显恍惚,先行走过拐角。
小简在后头盯着三乐的背影,双目微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城西仙街处,一南风馆的柴房内,前前后后站着三个人,有男有女,皆在上下打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呦!妈妈,您这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可人呀?”一打扮妖艳的男子挥着手里的帕子,夹着嗓子尖声道。
那老鸨听罢,也咯咯笑了起来,不禁又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
那时天还未亮全,大院的门便被人敲响了,声音之响亮,将院中的小厮给吵醒了。
那小厮颇为不耐烦地前去开门,可刚一开门,便见一身姿高挑的女子,肩上扛着一麻布袋。
还未等他开口问话,那女子便率先吩咐道:“唤你家老鸨过来,有桩大买卖找她谈!”
小厮本想轰她出去,可当瞧见她手中明晃晃的剑时,却立时噤住了声,只能依话照做。
“哎呀,我们可都是晚上做活的,这谁大早上的惹人清梦呀!”
一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打着哈切,嘴里念念叨叨,扭着腰走到了门前。
三乐见着来人,问道:“你就是老鸨?”
老鸨闻声打量着,身前容貌佚丽的女子,不解道:“不是我还能有谁呀,你好好一女子,和我这构栏之地做什么买卖呀?”
“能不能做成买卖,还得您自个瞧瞧才是!”三乐说罢,将肩上的麻袋一把扔在了地上。
那老鸨见状,不明所以,但也命人将袋子打开一瞧。
这一瞧,直接让她震在了原地。
“这这这——”老鸨两眼放光,那张巧嘴都不听使唤了。
片刻后,老鸨才将舌头捋直了说道:“你当真要卖?”
她言辞中满是不可置信,不相信竟有人将这般好当当的美人,买进这等腌臜之地。
“能出什么价?”三乐不予理会,当即道。
那老鸨并未开价,而是肃然说道:“这来历不明之人,我这儿可是不收的!”
三乐一听,哼了一声,暗付道:难道你们这地儿来的人,全是自愿的不成?
想是这般想,可说出的话却变了味。
“这人是我家从小养大的孤儿,身世清清白白,我爹本想给我当作赘婿,可奈何我不喜欢他这般蔫了吧唧的模样。
但这容貌和身姿,却极是难得,赶出去,我又实在舍不得,便想卖了换些银钱,也算是他报答我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了。”
三乐胡编乱造了一通,见差不多了,话锋一转朝那老鸨说道:“你尽管开价便是,其余的不必担心,有我担着!”
那老鸨听罢,皱起的眉刚一舒展,随即又皱了起来,言辞带着怀疑:“你所言,可当真?”
三乐听罢,当即秀眉一竖变了脸色,语气极其不善。
“啧!得得得,你这人忒是不痛快,这般前怕狼后怕虎的,这买卖不做也罢,这仙街干这行的可多了去了,也不只此你一家!”
话音一落,三乐将地上的麻袋一把抛上肩,转身便走。
“欸欸欸!别走呀,这买卖我也没说不做呀!”
老鸨见人要走,赶紧上前将人拦下,心忖道:这天仙要是买去了别家,她这春日楼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三乐脚步还是没停,急得那老鸨当场开价,“两百两!我出两百两,你将人留下!”
到这时,三乐才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只见她头也没转,淡淡的说了一句:“五百两。”
老鸨一听,当即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大呼道:“什么!五百两!”
说完此句,她用拿着帕子的手抚着胸口,讥讽道:“你干脆去抢好了啦!”
哪知她刚一说话,便见三乐抬脚就走,眼瞧着就要走过拐角。
只见老鸨心急如焚,当即一拍大腿,连忙追了上去,边跑便气喘吁吁喊道:“成成成!姑奶奶,五百两就五百两!”
三乐在前头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没想到,这潶墨白还挺值钱的!
春日楼的老鸨回忆完此事,心中又是一阵肉痛,暗付道:那女子看起来摸样轻轻,坑起人来,倒是一点也不见留情的!
可转念一想到什么,便道:“这美人虽贵是贵了点,身子也到处都是伤,但只需养上些时日,定能为我春日楼招揽众多恩客!”
另一绿衣男子扭着腚-尾,朝地上的人走近,忽然蹲下身来,抬起潶墨白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后,满是脂粉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妈妈,这人便交由我教导吧,我定能将他驯服得服服帖帖!”
那老鸨听罢,点了点头,郑重道:“翠官,你可是这儿的老人了,可要好好教导新人,七日之后,他可是要主动接-客的!”
“妈妈你就放心好了,这么些年谁到我翠官手里,哪一个不是老老实实的。”那翠官眉眼一弯,朝老鸨打着包票。
此话一出,让老鸨宛若吃了一颗定心丸,当即便放了心。
“那这人就交给你了,可不要叫我失望。” 老鸨说罢,带着身旁的红衣男子径直出了柴房。
翠官见人已走远,连忙将房门掩上,转身又走到了潶墨白的身旁。
他伸出右手,手指轻轻划过潶墨白挺立的鼻尖,径直朝下划去,此一动作格外的轻佻。
“你这般白嫩,我便帮你取名霜官吧,这些日子你可都得跟着我,你放心,我定要让你体验一把,何为……人间极乐!”
翠官说罢,手指已然按在潶墨白的唇上,慢慢往唇间探去……
——
洛月城,潶鹤堡
北侧的书房内,潶衡刚用完早食,便开口询问搜城的情况。
房内跪着十几人皆静默不语,脊背几乎要趴伏在地上。
“若是还找不到潶墨白的踪迹,你们便不必再回来了!”潶衡盯着地上的人,随即暴怒一声,竟让众人皆为之一颤。
“是,堡主!”房中众人领命后,一刻也不敢多待,纷纷退出了房中。
潶衡见人出去,压住了心中的怒意,又朝身旁的人问道:“黑佑,定亲一事,准备的如何了?”
黑佑恭敬回道:“回禀堡主,皆已准备妥当。”
“那便好,此事事关重大,切勿出差错!”潶衡语气愈发的重,压得人竟有些喘不过气。
“是,堡主!”黑佑只能讪讪应下。
潶鹤堡为何急忙要与清月派联姻,此事还得从头细说。
早年间,潶嵩与清月派的门主——南陵,因武成友,后又结拜成了异姓兄弟,情深义重。
两派之间来往密切,交情匪浅,很早便有了联姻之意,但结亲之人,却是潶墨白与清月派大小姐——南灵。
原本待两人到了适婚之龄,便可举行婚定之事,可天有不测风云,潶墨白在十三岁时被废了经脉,宛若从天上掉进了泥潭,之后又被送去了外庄,就连少主之位也被夺了去。
故此,南陵也越发瞧不上潶墨白,但这婚事又不可随意作罢,于是把主意打在了,继为少主的潶衡身上。
南陵见其一表人才,剑术非凡,便同潶嵩商议换人,答应了这门亲事。
清月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可不低,一旦与清月派结了亲,潶鹤堡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这可是莫大的助力!
潶衡刚担任堡主不久,江湖上接连传出许多疯言疯语,对他极其不利,可若是两派联姻,谣言便可不攻自破!
若他是弑父之凶,清月派又不是傻子,怎会同他结亲呢,如此看来,联姻一事益处多多,更急不可待,这也是潶衡,为何这般着急定亲的缘故。
——
玉山,清月派
此时已至午时,山中屋檐之间燃起阵阵炊烟,连山中之最的清月派也不例外。
清月派落座在玉山正中,门面广阔,楼阁雄伟壮立,远远望去高耸入云。
门派正中的大厅内,饭香四溢,一男一女齐坐一桌用饭,并无交谈声,只有碗勺碰撞的泠泠声。
男的一袭灰袍,年岁四旬有余,留着一美须,而女的一袭粉衫,模样甚为娇丽,年纪应当不过十八。
突然,一道沙哑男音开了腔,打破了这一沉寂。
“灵儿,三日之后,便是潶鹤堡的堡主——潶衡,来行定亲之事,你这几日可要好好待在家中,不要乱跑。”南陵耐心说道。
他这女儿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过跳脱了些,日日往外溜达,若不早早跟她交待一番,怕是到那时,根本找不见她的人影。
“潶衡?他是谁!我要嫁的人不是墨白哥哥吗?”南灵听罢,当即秀眉倒竖,惊愕出声。
南陵见状,面露苦色,道:“唉呀,灵儿,那潶墨白早已是一介废人,你还嫁予他作甚!
这潶衡乃是潶鹤堡堡主,年轻有为,在剑术之上的造诣,可不比潶墨白低,你就忘了那潶墨白吧,这潶衡是个不错的夫婿,你定会满意的……”
“我不要!我就要墨白哥哥!那潶衡是个什么东西,听都未曾听过,我才不嫁!要嫁,爹爹你自个去嫁!”
南灵气鼓鼓说完,丢下碗筷转身跑了。
“灵儿!灵儿……”南陵在后头焦急大喊,可南灵头也不回,显然是相当生气了。
南陵见状也无法,只能唤来一人吩咐道:“这几日可得盯好小姐,千万不许她出门,一有异常,即刻来报!”
“是,门主。”应声的是一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