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在华宁宫里，过得还好么？”石榴她们还没到，两人就在院子等她们，顺便轻声聊了起来。柴玉先紧着自己关心的事情，问道。

“我在华宁宫里过得还行罢，反正现在认了我师傅，总算有个靠山，宫里其他服侍的也不太敢欺负我了。”茉莉笑道。

“欺负你？”柴玉有些吃惊，“你们可是皇后娘娘宫里，规矩最严的地方，怎么还有人会欺负新人不成？”

“嗐，阿柴你可真是天真，他们不敢明着怎么样，但暗地里使些小动作，叫你吃暗亏的办法多着呢。”茉莉凑近柴玉几步，低声道，“娘娘宫中十六个宫女，十六个太监，分了四个等级，平时粗使宫人等闲不许进殿的。我在那儿一个月了，也只在刚去的那天给娘娘进去行了个礼，之后再没得见过。我们日常干什么活计，都是那些一二等的大宫女们分派。阿柴你想想，这给她们留了多少做手脚的余地？我们这一起进华宁宫的五个人，哪个不是有点儿门路才进去的？若不是遇上我师傅刚好想认个养老的徒弟，瞧中了我，我那儿能这么快在华宁宫里立住脚？”

柴玉吐了吐舌头，“这么说来，延春苑里只有三个宫人，虽然人少，却也省了好多烦心事。”见她提起师傅，柴玉又不禁接口问道：“对了姐姐，你上次说认了个师傅，究竟是怎么回事？”

茉莉叹了口气：“说来也巧了，我师傅谷嬷嬷在宫里待了二十多年，平日也在娘娘跟前说得上话。她这几年岁数大了，之前的徒弟又都不是出宫了就是得病走了，想再收两个小徒弟，好给自己养老的，这回新人入宫，她也一直留心着。我们五个一进宫，她便有意考校我们，出了些难题给我。咱们之前也没学过怎么应对，只能自己摸索着办事，不想竟入了她老人家的眼，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我初入华宁宫，也有心找个靠山，便认了师傅。你那日也看见了，如今师傅去办差，总能带着我到各处露脸，她老人家是用心带我的。这样也挺好的，我也算是走运了。跟我一块去华宁宫的那四个姐妹，如今也在寻门路想认师傅呢。”

“可是姐姐，咱们一直说，在宫里干几年，等年纪到了就放出去。你如今认了师傅，将来给她养老，还怎么出宫？那岂不是一辈子待在宫里了？”柴玉急声追问道，自上次茉莉来延春苑传话，她心里就一直有这个疑问，今天终于有机会找她问清楚。

“这倒是无妨的。宫里头有身份的老嬷嬷们，年纪到了，是可以出宫去外面买宅子养老的。若是在主子面前得脸，带走几个小徒弟出宫服侍自己，也不算少见。外婆认识的那个在宫里侍奉过的陈嬷嬷，不就是这样？我师傅也是宫里老人了，这点体面还是有的。阿柴你放心，我才认了师傅不久，这些我会慢慢打算的。”

讲了自己的事情，茉莉又关心起表妹来：“你呢，阿柴？你才说你们宫里就三个宫人，另两个人是什么来历，管事的又是谁？可好相处么？你们庄宝林平日责骂人么？”

柴玉闻言，心下一暖。正式成为宫女一个多月，虽说日子还过得下去，可没有人问过她，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柴玉眼睛有些湿润，忙收起突然涌上心头的情绪，笑道：“我还好，庄宝林性子和善，我还没见她发过脾气。延春苑服侍的人，除了我，便只有一个管事的大宫女和一个太监。管事的宫女是先太皇太嫔身边服侍的，懂得很多，看我年纪小，平日也挺照顾我的。太监是个老实人，不爱说话，我和他倒还不很熟悉，不过也不难相与。”

茉莉点头，笑道：“那便好。延春苑人虽少，但也清静。华宁宫那么多人，我时刻得小心行事，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虽然也能应付得了，但终究是心累。倒是你比我自在些。只可惜庄宝林不得圣宠，不然你还能跟着得好些好处呢。”

这话自然是有些逾矩了，不过这会子周围无人，茉莉又是难得见一回表妹，说话稍微放肆一些，倒也不碍事。柴玉旁观了一个多月的后妃生活，也很有倾诉的欲望，便低声和茉莉交流起各自的所见所闻，八卦了一下。据茉莉听大宫女们议论，最近何才人得宠，邢皇后虽然不说什么，但似乎隐约有些酸意。

柴玉倒也不觉得奇怪。永熙帝本来去华宁宫歇宿的日子就不多，如今又来了三个新人，其中一个还很得圣宠，分走了永熙帝好大注意力，邢皇后再贤良淑德，也不可能一点情绪也没有。

正说着八卦，院门口处出现两个身影，茉莉和柴玉一起转头，看清来人，都笑了起来，招呼道：“初晴，石榴！你们快来！”

来人正是茉莉和柴玉之前的室友，初晴和石榴两人。柴玉之前遇上过一回初晴，说过两句话，和石榴却是一个多月没见过了，再次相见，柴玉看石榴似乎圆润了不少。

四个人见了面，彼此都有好多话想说，便一齐进了屋坐下，聊了起来。石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些精巧的点心：“这是昨日我分到的，咱们边吃边说。我们娘娘份例里的膳食吃不完，剩的都分给服侍的人了。按理我是没份的，不过和我关系好的大宫女姐姐经常送给我，我也跟着沾些光。”

石榴出身厨师之家，营养不错，本就不是太瘦，如今在袁贵妃宫里伙食水平更上一层楼，更是圆了一圈。她又长了张爱笑的圆脸，正是这个时代认为有福相的那类女孩。柴玉看她的精气神，便知她在袁贵妃宫里过得应该不错。

三个人谢过石榴，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着话。柴玉想起自己给三个人带的礼物，便拿出来，送给了大家。茉莉和初晴也准备了东西，这会儿也各自拿了出来。初晴和柴玉一样，都送的是自己做的针线活；茉莉却是直接送了她们仨每人一块料子。虽说只是一小块布料，但都是没有门路的小宫女得不着的品种，让柴玉不得不感叹邢皇后身边宫女的待遇果然非寻常人可比。

这么想着，心直口快的初晴已经说出了柴玉的心声：“茉莉，我真羡慕你，分了个好地方，这些东西我们那儿哪里能得着？华宁宫里服侍的人又多，分到每个人身上的活也少，哪像我们乐康宫，人少事多，一天天累得要命。”

虽然同屋的四个人，都很幸运地都被分配到了后妃身边服侍，这比什么浣衣局之类的岗位待遇要好得多了，可后妃的地位也是有高有低的，身边的宫女能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全看后妃的本事和善心。四个人当差才一个多月，差距便已经很明显能看出来了。

“妹妹，你只看见了好处，哪里知道这好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混的！”茉莉笑道。

“我哪里不知道了！”初晴笑着叹了口气，道，“咱们都是服侍贵人的，日常的活计都差不多。你现在还是粗使宫女，不用近身服侍，又只用孝敬师傅一个，不必被那些大宫女使唤，日常辛苦也是有限的。你们瞧我，太嫔这个位分名下的宫人不多，我近身服侍周太嫔，时常挨骂也罢了，宫女里我资历最低，还要帮那些大宫女们干活儿跑腿。乐康宫里除了太后，其他太妃太嫔们也就只有那两三间屋子，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我们也跟着在宫里闷着，几天都难得出去活动一回。茉莉你说，华宁宫再怎么规矩大，你的日子总比我要好过得多了罢？”

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一旁的柴玉听着初晴的吐槽，忽然就觉得延春苑的生活变得格外的可爱了起来。至少，她们庄宝林脾气好，不会无故骂人；香雪也不会支使柴玉帮她干活儿，还处处提点她；更别提她还能每天随着庄宝林出门，围观后宫生活了。相比之下，茉莉和石榴虽然去了大家都想去的“热门岗位”，可综合起来考虑，柴玉还是觉得眼下的生活更适合她的性格。

“凡事都有两面，既然有了好处，那自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咱们自己私下里念叨几句就罢了，回去不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总之咱们能分到贵人身边，已经比一块入宫的大部分人都走运了，咱们在这儿抱怨，殊不知有的是人羡慕咱们呢！”石榴笑着拍了拍初晴的肩，安慰道。

连四个人中年纪最小的，最为娇憨的石榴，在袁贵妃宫中磨练了一个多月后，如今说起话来也成熟了不少，柴玉不禁感叹，还是竞争大的地方锻炼人啊。

四个小姐妹交流着各自的见闻，分享自己的后宫生存经验，互相安慰打气，不知不觉就过了半日。虽说是请了假，但宫女离岗的时间也不能太久，下午就要回宫报到的，石榴和初晴还答应了同宫的宫女帮她们买东西，故而四个人也不敢多耽搁，见时至中午，便一齐起身出了屋。

“我和石榴去都要去买些针线，正好一块儿回宫，你们和我们一起去罢？”四个人从院子里出来，初晴开口问道。

“我就不去了，我今天出来，是打算去找谭掌药手下的管事寻些药材的。阿柴，你呢？”茉莉答道，转头看着柴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