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柴玉就醒了。如今她的生物钟已经调整过来了，即使没人叫，她自己也会准点醒过来。

简单洗漱之后，柴玉走到上房。房门已开了，香雪正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铺盖收好抱走。

宫女们惯例是要比主人们睡得晚起得早的，所以三个服侍的人都起来了，庄宝林还在睡着。这中间空出来的功夫，他们要整理好自己的内务，还得预备下庄宝林起来后洗漱用的东西。

一切准备好后，庄宝林也醒了。其实，古代教养良好的女孩，一般都没有赖床的习惯，庄宝林醒来停顿片刻，便坐了起来。

香雪上前行了个礼：“宝林起来了，待婢子服侍宝林更衣。”

庄蕖在家时虽有丫鬟伺候，但也不是事无巨细都要丫鬟动手。现在她身份骤然提升，宫人的服务水平显然要比她从前高出几个档次。

大概是人的天性吧，所谓“由简入奢易”，对宫人的细致服侍，庄蕖适应得很快。

之前父亲那么热切希望她能嫁入皇家，她还不太理解，现在她体会到了父亲的心情。即使是个低等宫妃，她这日子也比她从前奢侈多了呀。

大概是知道后妃们上午要去请安，早膳送来得很早。庄蕖洗漱更衣完毕，用了早膳，便出门往披香殿去找令狐芩。香雪和柴玉跟在后面，也一并出了院门，留四顺看家。

到了披香殿，令狐芩也收拾好了，就等庄蕖过来一起去华宁宫。相比庄蕖的清淡装扮，令狐芩穿得要稍稍鲜艳一些，但也并不算华丽。

两人会合后，稍作整理，便携手出门了。毕竟，她们住的地方算是后宫最偏的几处了，离皇后在的中心地带较远，按后妃们走路的速度，怎么也要十几二十分钟。

“妹妹昨晚睡得可安么？我一向择席，刚进京时头几天就没好好睡过踏实的觉，这你是知道的。昨晚又是直到天快亮，我才胡乱打了个盹儿。”令狐芩笑问。干走无聊，有个伴陪着，当然要说说话。

“我还好，只是不大适应，中间醒了几次。”其实她昨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很久才睡着。乍换了环境，房间里还有一个不熟的人守在自己身边，能马上睡得香甜，那心也太大了。

“前面那座宫殿就是懿清宫了。说起来，除了选秀那日见过皇后娘娘，这宫里咱们也就认识何才人妹妹了。两日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宫里是什么情形。”令狐芩指了一指前面一座规制较高的宫殿道。

一同选秀的十几位秀女中，她二人交往最多的是被指给唐王做次妃的谢维嫣，而一同被选进永熙帝后宫的何瑟，她们交流倒不多。

何瑟此人，长相出挑，脾气也温和，只是听说因为前几年被家里什么事吓着了，她人又敏感，很容易被刺激到，所以有点儿娇气爱哭，光庄蕖就见她哭过两回。

令狐芩几人性格和何瑟差得挺大，因此虽然共处了两月，却始终未深交。

不过几个人也没什么矛盾，又一同进了宫，到底要比别人关系亲密一些。“一会儿就能见到了，她宫里地方大，回头咱们也去她那儿坐坐去。”庄蕖笑道。

过了懿清宫，再穿过一道宫门，往南走了五六十米，拐个弯便是邢皇后的华宁宫。皇后统领六宫，她住的宫殿自然气势不凡。庄蕖一行一走近这里，就感觉到了它不比其他宫殿的威严气息。

华宁宫门外有宫人值守，一位老宫人见庄蕖一行过来，忙迎了上来，带着恭谨而不谄媚的笑容问道：“二位贵人想必就是令狐宝林和庄宝林了罢？娘娘知道贵人第一次来，特意让老奴在此守候，引贵人进去呢。”

“娘娘美意，妾等感激不尽。那就有劳嬷嬷引路了。”令狐芩笑道，和老宫人客套着。

一行人进了华宁宫，跟着过来的柴玉看见这老嬷想起来，她不就是那日给皇后选宫女，把茉莉几个挑走的那位卢管事嘛！

想到茉莉，柴玉不禁留心，要是能在这儿碰上她就好了，若是再能说几句话就更好了。

茉莉是新人，估计在华宁宫是粗使宫女，还没法近身服侍邢皇后。柴玉一边想一边偷偷观察周围，果然，在快要进殿时，门口有几个宫女侍立两侧，其中一个，便是她多日未见的茉莉表姐。

也许是心灵感应，在柴玉看向她的时候，茉莉的目光也正好落在柴玉的身上。两人俱是一怔，还是柴玉先反应过来，冲她微微一笑。

这么一会儿功夫，茉莉身边一位宫女已经打起帘子，让庄蕖一行人进来。

柴玉经过昨天的串门经历，知道宫妃带好几个侍女出门，不是所有侍女都能跟着进别人屋子的。香雪经验丰富，由她陪着庄宝林进去给皇后请安，柴玉和令狐宝林的一位宫女春玲，则守在殿外，如有事情，里外也有个照应。

以皇后的品级，服侍她的奴仆人数在宫里仅次于皇帝，自然排场很大。殿外各处侍立着不少的宫女和太监，柴玉和其他后妃带来的宫女站在一处，和茉莉来了个脸对脸。可惜人太多，皇后宫里规矩又严格，宫人无事不得闲谈，两人只能不时用眼神交流。

看上去，茉莉在皇后这里过得不错，气色都比之前要好些。柴玉心里稍稍放心。她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其他宫殿的妃子陆续到来，柴玉在旁看着，也算饱了个眼福。

不愧是皇帝的女人，这些妃子不敢说个个绝色，但也各有特点，环肥燕瘦的。见过了这么多妃子，自己那位庄宝林，放在这些人里，虽不至于落了下风，但也没太大优势啊。柴玉心里嘀咕着。

被惦记的庄蕖，此时正在和令狐芩一道，给皇后行礼。

“妾令狐氏/庄氏拜见皇后娘娘，皇后万福金安。”

邢皇后在上首正襟危坐，其他妃子在下面分坐两列。这是入宫后令狐芩和庄蕖第一次见皇后，自然得行大礼。

“起来罢。”邢皇后受了礼，勉励了几句，才叫她们起身，又教赐坐。二人谢过，走到给她们预备的位子上坐下。

除了邢皇后，这些妃子都是头回见这两位新“姐妹”，难免有几分好奇，探寻的目光不断向二人投来，弄得她们有些不自在。

论理她两个还得由皇后介绍，给其他妃嫔行礼，不过她们到得早，人还未齐，邢皇后只说等众人都到了再说。

目前宫妃人数不算很多，所以没过多久，大家就陆陆续续都来了。每一个进来的后妃，都先上前给邢皇后请安，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挨得近或是关系好的，就低声闲聊几句。

庄蕖其他人都不认识，令狐芩又坐在她对面，不好交谈，只能干坐着。好在很快人齐了，大家都静了下来，等邢皇后发言，缓解了她的尴尬。不过，令庄蕖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些妃子里，最后一个到的，竟然是何瑟何才人。

作为新人，住得又不远，难道不该早些过来请安么？何瑟是个挺谦恭谨慎的人，她比自己早进宫一天，今日也才第二次请安，不至于这么失礼罢？庄蕖琢磨着。

敢是身体不适？可能是罢，何瑟瞧着有些疲惫，像是没睡好的样子。刚进宫，不适应也是有的。

庄蕖正想着，这时候邢皇后开口说话，她也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专心听邢皇后讲话。

“昨个咱们宫里又来了两位妹妹，和何才人是一起选进来的，你们也认识认识。令狐氏，庄氏，你们快过来见过。”

令狐芩和庄蕖依言起身，从离邢皇后最近的袁贵妃开始，逐一行礼见过。

宫里目前比她二人位分低的只有贾采女一人，其他人资历地位都比她们高，二人不敢失礼，一一恭敬地行礼问好。

袁贵妃，燕昭媛，牛婕妤，米美人，荀才人，贾采女。算起来，她们没见过的，也只有这六个人而已。这几个人也并不难记，逐一见过礼后，庄蕖也就能把名号和人对应上了。

“你们是宫里的老人了，她们才进宫，有些事情难免不懂，或是有一时顾不到的，你们也多照应着些。瞧着她们也是个老实的，你们可别欺负她们，本宫听见了可不依。”邢皇后有些玩笑地道。

“瞧娘娘说的，妾等哪里敢欺负新妹妹了？宫里人少，如今来了新人，正好多几个说话的人，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话的是燕昭媛，她是最早嫁入永熙帝潜邸的几个人之一，资格老；又是燕太后的族侄女，永熙帝的表妹，有靠山。所以，她稳居后宫第三位多年，也就比较直爽爱说笑。

“燕嫔这话说的，这宫里谁不知道你除了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连兰林宫都很少迈出一步，整日就是跟米妹妹在一处。我们不上门找你，你都不理会我们。便是来了新妹妹，哪里有亲表妹要紧呦！”袁贵妃听见言昭媛的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

燕昭媛身边的米美人，闻言低下了头。燕昭媛想要回嘴，被皇后打断：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争个没完。别人还好，她们新人哪见过这个，她们仨年纪又小，再把人吓着。”

邢皇后有些嗔怪地道。

她终结了两人的话题，看向米美人下首默然坐着的何瑟：“何才人，本宫原想你是头一次侍寝，便是晚些来也使得。现看你有些疲累，可有大碍么？”

众妃齐刷刷看过去。被点到的何瑟脸一下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