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十二楼很热闹,或许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更确切一点。
只因苏珏留书出走了,还带走了季大夫不少宝贝药材。
气得季大夫大发雷霆,“臭小子,拐走了老夫不少宝贝,看他回来老夫怎么收拾他!”
“季大夫,您别着急,天地广阔,他该出去走走了,况且他心里有事,出去散散是好的。”青莲先生劝说着。
她早料到会这样。
“可是他拐走了老夫的宝贝!”季大夫气的满脸通红,只差暴跳如雷。
“季大夫,您消消气。”沈爷也出言劝说。
“我说呢,这小子怎么突然围着我学这个学那个的,原来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先生也是,什么都由着他,把他宠得都没边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任性!”
季大夫现在的心情只能用疼心疾首来形容,言语上也是无差别攻击。
青莲先生和沈爷怕季大夫一气之下给他们几针,悄悄地溜了。
苏珏啊,回来时一定要保重啊!
……
临江城外十里的一处小茶棚。
往常很少有人在这个时候喝茶,但是今天却有一个游方郎中在茶棚休息。
只见他身着黑褐色的布袍,左手边放着一个大药箱,一面写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葛布,右手拿着一把扇子,脚穿一双黑布鞋。
此人面色黝黑,左脸上横亘着疤痕,看起来像是被烧伤的,头上戴着黑色的方帽,头发全被仔细的梳起藏在帽子里。
粗看过去,他只是一个长相略丑的游方郎中。
只是这位游方郎中很是年轻,而且看他喝茶的动作,自有一派贵气。
不错,此人正是拐走季大夫不少宝贝药材的苏珏。
为了不引人注目,苏珏花了一整晚,才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出了雍州,他决定去往冀州。
方才他正巧遇到一队路过雍州的冀州商队,无意间听他们说起陛下已经下旨让世子出征元夏。
无论那个梦境是真是假,他都要去冀州看看。
一是为了未来的大周,二是为了十二楼能多一条出路。
喝过热茶,苏珏付了茶钱,背上药箱,打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葛布踏上了他前往冀州的旅途。
为了方便,一路上苏珏都作游方郎中打扮,一来是行走方便,二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苏珏一路走走停停,在途中正巧遇到一队要去冀州的商队,商队的头儿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络腮胡,抽着旱烟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看苏珏只是一个游方郎中,而且苏珏答应免费给他们看病,凭着在季大夫那速成的本事,苏珏还真治好了他们的病。
左不过是时节所致之病,倒不算棘手。
但若真的碰上什么疑难杂症,定是会露怯的。
见苏珏有些医术,中年男人便答应带上他一起走一段。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多交朋友自是没有坏处的。
……
日夜轮转。
等苏珏一行到冀州的时候已经是十几日之后的傍晚。
苏珏与商队分手后策马于冀州城外看了好久。
暖风穿过城外广阔的麦田,掀起一阵阵麦浪,一片生机勃勃。
夕阳西下,孩童呼朋引伴,百姓言笑晏晏。
此时李书珩带着陆羽自兵营练兵归来。
一队亲随护卫簇拥着李书珩策马奔驰。
一路上,不管李书珩如何策马奔驰,他的前后左右都有护卫严防死守,分毫不乱。
紧闭的城门因为世子的归来而打开,一瞬间又合上,隔绝了城里城外。
但苏珏还不想离去。
不多时,李书珩上了城楼。
苏珏一眼便望见了他那双沉静,雍容,温和的眼,傍晚的夕阳下,那眼神温润宁和,委实令人过目难忘,
时间悄悄而过,苏珏见天色已晚,城门已关,也只得先找地方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殊不知在他策马离去时,李书珩正于城门的高台上眺望。
他见那人端坐马上,阵阵夜风侵袭,吹的一身布衣随风而动。
从李书珩的视线来看,那人一直眺望城楼,不动不移,一身的从容写意,温良如玉。
“世子,您看什么呢?”陆羽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哪个人?”陆羽伸长脖子看了半天,城门外行人渐稀,并无相熟之人。
“兴许是我看错了。”
明明伫立了良久,却又策马离开。
奇哉,怪哉。
陆羽又看了半晌,还是无有所得。
世子到底在看什么?
……
夜晚躺在客栈的木床上,苏珏睡意全无。
距离李书珩出征还有三日。
一路行来,苏珏听说了西楚与元夏交战的事,元夏来势汹汹,西楚胜算不大,而李书珩作为主帅不知祸福几何。
苏珏只在心里默默祈祷梦境莫要成真。
连日来的疲惫慢慢席卷全身,苏珏很快沉沉睡去。
……
大地一片苍茫,冷冽的寒风如鬼魅般呼啸着。
这是在那里?
苏珏睁开眼,目之所及之处,无不是白茫茫一片,他尽量卷缩起身体,那股噬骨的冷还是无情的吞噬着他。
是恐惧,还有无边无际的寒冷。
“燕文纯……”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与感情的声音,在这无边的荒凉中响起。
苏珏还没有反映过来便陷入一片黑暗。
似乎有无数冰冷的触手在拉着他往下坠去。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苏珏心生慌乱,他拼命想抓住什么,一伸手却是一片虚无。
突然,黑暗散去,白昼降临。
“燕文纯,你不该活着,但我要你活着。”
又是刚才那个声音。
这一次苏珏看见面前多了一位男子,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
愤怒,仇恨的火焰好似要将苏珏吞噬。
苏珏不自觉地被那目光吓到,然后向后退去。
可那人却不让苏珏离开,他伸手死命地往回拉着苏珏。
“放手!”
苏珏手腕吃痛,用力挣脱男子的桎梏。
“你逃什么?”男子也不生气,径直用力死死掐住苏珏纤细的脖颈。
这一瞬间,苏珏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所幸,在他真的窒息之前,男子放开了手。
苏珏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好享受着吧……”
从始至终,苏珏都没有看清那男子的脸,入目是黑色的广袖长袍华丽的直拖到地上。
苏珏想爬到近前看清那人,一阵风过却吹散了他的身影。
“你是谁!”
一梦初醒,苏珏盖着厚厚锦被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着,模糊中他还是置身那片雪域。
好一会儿,苏珏才睁开蒙眬的睡眼,寻着‘吱呀,吱呀’的声音望去。
却是窗户没有关牢,现在被风一吹才会发出‘吱呀’声音,如今已经十月,夜风通过窗户的缝隙直接吹到苏珏的脸上,时间一长,虽有被子还是不免感觉到冷。
苏珏披衣下床,重新关好窗户,想到刚才的梦,不由嚷嚷了一句,“难怪那么冷。”
“邦邦邦……”
打更声响起,已经是卯时,惦记着进城的苏珏现在已是全无睡意。
……
那日鸡飞狗跳后,十二楼又恢复了平静。
韩闻瑾来了几回,都被青莲先生给搪塞过去。
没了天人,十二楼照样运转。
“丫头,老夫的千金要方的第五页和第八十五页,都写了什么啊?”
季大夫的药庐里,小暑儿正接受着季大夫的考问。
老样子似乎已经忘怀了苏珏拐走他宝贝药材一事。
季大夫:才怪!
侧面案上看书的小暑儿闻言,“第五页是妇科用药,第八十五页是疑难杂症……”
季大夫欣慰,“不错,不错,再说说千金要方和伤寒论都放在哪啊?。”
小暑儿头也没抬,“千金要方在书架第二排第三层,伤寒论在第五排第一层……”
……
一番考问下来,季大夫对小暑儿的表现十分满意。
“不错,不错。”季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眼神里尽是欣慰。
再过个几年,小暑儿就能出师了。
比她那个没良心的主人强!
……
十月初三日,冀州城外。
苏珏背着药箱来到城门,果不其然被看门的守卫拦了下来。
今日世子出征,闲杂人等不许进城。
苏珏也不强求,这里可不比在临江,如果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城门进不去不说,只怕自己先被关进牢里,
他是想进城,却不想惹麻烦,眼看着也快午时了,苏珏就在城门不远处的面摊叫了一碗面吃。
凡事操之过急反而不好。
与此同时,冀州城中一片繁华热闹。
冠盖车马,行者书生,贩夫走卒来来往往。
然而此刻更热闹的却是冀州城内。
只见冀州城内旌旗飘扬,仿若还带着边塞的猎猎风沙,令人望之便不由得血脉贲张。
那披着护甲的战马,因为经受过烽烟的洗礼,自有一种寻常骏马所不能及的神采。
李书珩银冠束发,胯下一匹玄色战马,一袭绛红战袍稳稳落在身后,腰间一柄宝剑,金色云纹为饰,隐隐透出杀伐冷然之意,虽未出鞘却已似有锋芒微露。
他的面容刚毅轮廓分明,一点儿没有久居王府贵族的懒散软弱,却有着战场磨砺出的锋利棱角。
在他的身后,冀州军黑色的战旗猎猎作响。
“父亲,孩儿定不负陛下所托。”
“书珩,此一去定要珍重。”重重华盖下李元胜英武的脸庞染上几分愁色。
这一仗其实并无胜算。
“书珩,此行珍重,我和安儿等你凯旋归来。”周莹怀里抱着幼子,心里是说不尽的离愁别绪。
稚子无忧,却也察觉到今日父亲不似寻常。
却也不哭闹,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戎装在身的父亲。
此时,一队士兵捧着银杯美酒而来,这是将士出征的壮行酒。
大丈夫无畏生死,只愿护家国永安。
然而就在这当口,陆羽急急忙忙跑过来,“王爷,世子,随行的军医死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