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苏娜的第一个有关于艾丽的梦。

梦中她不再是亚特兰餐厅的老板，而是……是什么？

苏娜也说不清，只记得是在蓝得有些发黑的深海，艾丽穿着月光色的比基尼，分不清是昼还是夜，丁达尔效应出现在海的深处，把艾丽完美的身材映照得十分具体。

她像一条人鱼一样美丽、自由，泳姿轻盈，穿梭于各色的鱼群之间，她的长发披散着，在不经意的转身时旋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苏娜呆呆的看着，觉得艾丽好厉害，她是怎么做到的，不带潜水装备，不用吸氧，就靠憋气潜游在深海？

不过很快的，她便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她看到艾丽转身，她看到了她，轻笑着对她招手，苏娜不可控制地向她走去，艾丽绅士地伸出手，苏娜把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心，她的手像海里的贝类，柔软却又冰凉，艾丽牵过苏娜的手，带着她在海水里旋转，她们像两个精灵，游戏于这片无人的森林。

水里光线下的艾丽太美了，女性独特的柔和的轮廓线，甚至让苏娜忽略了她裸露在外的凹凸有致的身体，苏娜的欣赏不带任何的情欲。

在水里游玩了很久，艾丽才停了下来，苏娜也迫不得已的停下来，艾丽转过身，双手环绕过她，和她浅浅相拥着，她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眸子，有一瞬间苏娜感觉自己忘记了呼吸。

过了很久，苏娜才看到对方慢慢开口，听不清声音，只是好像看到艾丽在说，我喜欢你。

……

苏娜一路向南，开累了就在服务区休息一下，和莫拉换着开，直到两个人都开不动了，才在就近的一个没听说过的小城下道。

“为什么不坐高铁呢？累死了。”莫拉抱怨。

她们走进一家米粉店，点了一碗当地的特色酸粉。

苏娜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明明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可是却有一丝类似近乡情怯的胆怯，所以选择了开车去？

拉长了去美丽岛的时间，似乎在到达终点的路上能想通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她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莫拉没有等到回答，自顾自地走到了档口：“老板，我的那碗加一个煎蛋、香肠、鸭掌、猪蹄、小肚……”

老板无奈：“小姑娘，你不如直接要一个全家福得了。”

“行，那麻烦给我来一个全家福。”莫拉笑道。

艾娜没胃口，只点了一碗素粉，粉上来后，看着莫拉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吃着，她的那碗被浇头堆成小山的粉竟然很快就见了底。

并且吃完后还再加了一碗。

在等待下一碗粉上来的时候，莫拉拿出了一包烟，正想拿打火机点上，又想起什么，看了苏娜一眼：“我能抽根儿吗？”

苏娜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几秒才道：“给我也来一根吧。”

“不是吧，你要抽烟？”莫拉瞪大了眼，“你不是最讨厌烟味了嘛？再说，你会抽么？”

苏娜不理她，拿过她的烟盒，自顾自的抽出一根，含在嘴里，模糊不清：“不会还不让学么。”

她并不讨厌烟味，只是对于烟，她有十分不好的记忆。

那是大学，已经成年了，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她在茶几上看到一包兴许是在哪个喜宴上带回的香烟，她突然有些好奇香烟是什么味道。

抽出一根刚点燃，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母亲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家，推门而入，接着便是刺耳的怒吼和打骂。

“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吸烟？你看外面哪个好女孩儿抽烟的？别人看了都是要骂我的，说你没家教，说我没把你教好！”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觉得妈妈对你还不够好啊？！我一个人拉扯你容易嘛，你一点也不体谅妈妈……”

那是苏娜长大后难得的一次挨揍。

配合着一番对于女孩儿应该什么样，怎么做的论调。

苏娜低着头，在窗外的蝉鸣声中跪了一下午，从那以后闻到烟味便反胃。

莫拉加的那碗粉被端了上来，两个人在氤氲的烟雾中沉默着，很快，两个人的烟都抽完了，莫拉继续吃粉。

吃完饭，两个人去了附近的滨河广场上，在那里点燃了第二根烟。

“娜娜，我发现你真的好有天赋哦，”莫拉看着来往的人群，广场上偶尔还有鸽子在上面停留，“第一次抽烟都不咳嗽的，我第一次抽第一口的时候把我呛得，咳得要死。”

说完这句话，莫拉转头看着苏娜：“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都看到了。”

“什么？”艾娜没有明白。

“她结婚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苏娜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没有。我早就不喜欢她了。”

只是回忆却不是那么好马上忘掉的东西。

“我看到她发朋友圈了，还邀请了好多朋友，不过没有邀请我，后来我就把她拉黑了。”莫拉说。

苏娜叹了口气，把烟按灭在花台上：“她邀请了我。”

“不是吧，世界上还有这么没脸没皮的人？真是大开眼界了。”莫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别让你妈看到你这样，不然肯定觉得我把你带坏了，不让你跟我来往了。”

“你去了吗？”

“没有，就微信转了一千块钱。”

“我靠，一千块钱！你真是大冤种啊！”

两人吹着晚风，看着前方沉默了一会儿，莫拉又道：“对了，之前服务区上厕所的时候，你妈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接到，你要不要……”

“不要，”苏娜说，“你把她拉黑。”

她没有告诉莫拉，她一下楼就取了常用的电话卡，连手机也换了一个非工作联系用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称之为逃离。

“你说你妈联系不上你，不会报警吧？”

“……”苏娜无言以对，“我只是不想接她电话，微信还是会回的。”

“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走吧。”苏娜站起身，把两人的烟头都拾起，扔进垃圾桶，“天色不早了。”

她们找了一个小城的酒店，说是酒店，跟招待所差不多差的条件，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

苏娜有点洁癖，躺在酒店的床上，穿了白天的常服，没有换睡衣。

莫拉没心没肺，入睡很快，听着隔壁床均匀的呼吸声，苏娜又开始了失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也总是被乱七八糟的梦境充斥着，醒来也只觉得十分疲惫，而且晚上总是会莫名的惊醒好几次。

在遇到艾丽以前，她的梦境常常是和吴祎祎有关，吴祎祎算是她的性/启蒙，可惜和她颠三倒四的暧昧了几年，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男人恋爱、结婚。

还记得大学毕业那天，吴祎祎接过她递过去的花，无视了卡片上的告白语句，只是抱了抱她，对她微笑道：“娜娜，你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以后毕业工作了也要常联系，认识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从那天起，她们便再也没有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