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宁确实活着,且活得很好!
粱廷玉扭头看着两间糖铺子,走进去,看着里面各种的糖,面色露出犹豫。
掌柜见她衣裳华丽,举止不凡,热情地上前询问:“您需要什么?”
粱廷玉抬头,目光环绕四周,一粱一柱,一糖一品,都仔细打量一番。就在掌柜按耐不住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开口:“我想要你的店!”
掌柜闻声色变,这人就是来找麻烦的,糖不要,竟然要买他的店,出门没带脑子吗?
他要生气,粱廷玉说:“我是粱廷玉,卖吗?”
粱廷玉是谁?
寒门出生的中书令,上奏许多改革,与世家门阀作对的女官。
掌柜沉默了,不敢反驳,卖店?他肉疼啊,自己在这里开了多年的铺子,说卖就卖,他的心怎么不疼呢。
粱廷玉说:“你依旧是掌柜,我需要你继续维持着店铺,但这间店铺的东家必须是我粱廷玉,懂吗?”
民不与官斗。掌柜快速点头,小鸡啄米一般,立即应下了。
粱廷玉说:“你拟一契约,送去粱府,日后,这里便是我粱廷玉的铺子。”
掌柜闻言,骤然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日后有粱相撑腰,岂不快哉。
粱廷玉简单吩咐一句后,踱步出去,在门口站了会儿,转到去隔壁铺子。
同样,店里转了一圈,打量屋舍、端详各种糖食,在掌柜的不耐中开口:“我想买你的铺子!”
一盏茶后,粱廷玉提着了一包糖出来,嘴里咬着一颗,慢慢咀嚼,什么样的人喜欢吃糖。
小孩子才会酷爱。粱廷玉都三十岁了,自然不爱糖,但沈安宁喜欢吃,她便愿意去尝试。
没有沈安宁,她早就死了,死在了京城城门口,没有今日的中书令粱廷玉。
糖太甜了,甜得粱廷玉嘴里发齁,她找了几名小乞丐,将手中的糖散给了他们,自己空手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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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宁提了一盒子糖回家。
打开食盒,里面摆了十几种糖,颜色不同,形状不同,放在一起,十分喜人。
沈安宁眼眸清湛,看着这些糖,心情莫名好了很多,一旁的郑冉看到她这么喜欢吃糖,无奈之极。
郑冉走在,在她跟前坐下,观她神色。
沈安宁察觉,见她坐在自己的面前,一身淡雅的家常服,袖口绣着白鹤,眼眸幽深,淡淡之色,像是随时要羽化成仙。
郑冉看似清冷,不开口时,身形端方,气质高贵,眉眼如笼烟雾,带着淡淡的愁。
两人对视一眼,沈安宁将一块糖放入自己的嘴里,声音缓了缓:“你想说什么?”
“你见粱廷玉了?”郑冉眼神冷静,目光落在食盒上的粱字。
粱廷玉给沈安宁送了一盒子糖。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外出见面,古板的粱廷玉竟然还给她送糖,若非亲眼看到,郑冉也不敢相信。
顺着郑冉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到一‘粱’字,沈安宁凝眸,眼中浮现茫然,很快,她又压了下去,说:“我买糖的时候,遇到的,她送我的。”
好端端为何送你糖?
郑冉眼中露出无奈,她打量着沈安宁:“你二人认识吗?”
认识吗?沈安宁认真思考她的话,自己和粱廷玉认识吗?
不算认识。
沈安宁否认:“不认识。”
郑冉不信,粱廷玉不涉党争,不与世家来往,单单给沈安宁送糖,是何居心?
郑冉目光淡淡,凝着小疯子,想起初文说的情报,会与粱廷玉有关吗?
小疯子牙尖嘴利,嘴巴也紧,她若问,人家也不会简单告诉你,指不定还会嘲讽你。
郑冉便不问了,只说道:“我的假期结束了,明日回大理寺。”
沈安宁闻言后,想起郑冉是女官,和粱廷玉一样的,她便点点头,没有言语。
两人关系不好,郑冉也没有多问。自己出去,招来初文,“她什么时候回来?”
初文眨眼,没有明白。郑冉说:“洞房那夜的沈安宁。”
初文摇头,“属下也不知道,您是想知道什么吗?”
郑冉沉默,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可惜眼前的人视她如敌,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略一思考,郑冉让初文退下了,自己站在廊下,凝望夕阳,沈安宁身上太多秘密了,一时间,难以猜透。
既来之则安之,郑冉安慰好自己,转身回屋。
一盒子糖,空了。
郑冉蹙眉:“小姑娘,我们晚上不吃饭吗?”
听到奇怪的称呼,沈安宁少不得看她一眼:“我喜欢,你管我。”
郑冉胸口起伏了一下,似是无奈,淡淡道:“小姑娘,明日开始我给你开药膳,不许吃糖了。”
沈安宁又要炸毛了,郑冉却说:“我给你诊脉治病,让你长久留下来,不想吗?”
沈安宁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唯有疼,才会唤醒她心中的仇恨。
身体的疼,让她记得自己身上的仇恨。
沈安宁沉默下来,显然意动了,她需要长久留下来,完成自己的复仇。
郑冉为什么会帮她?
沈安宁不傻,自己与她形成对立,调.戏她、欺负她,她还要帮自己?
在北羌七年,沈安宁对任何人都不信的,除非死去的三位哥哥重活,她或许有信任之人。
郑冉之能,完全可以嫁一个更好的人家,没有必要在自己身上费心思。
这种反常之事,让她不得不怀疑郑冉别有用心。
但这‘心’是什么呢?
沈安宁目前猜不透,她喜欢戏弄旁人,几乎成了习惯,面对郑冉,她已然在克制了,能不搭理就不搭理。
这人偏偏来招惹自己。
沈安宁陷入自我怀疑中,坐得端端正正,眼底薄凉,打量对方。
郑冉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面前,姿态雅致,光一眼看过去,眼睛很舒服,就是眼睛很舒服,没有任何不适。
大概就是世人口中的‘养眼’。
沈安宁狐疑,觉得对方在蛊惑自己,她沉默着,眉眼带了些稚气,整个人紧绷绷。
她的目光带着茫然、猜疑,最后汇成复杂。
郑冉觉得她又十分有趣,毕竟不是真正大恶之人,不过是想要好好保护自己罢了。
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沈安宁十八岁立下数场大功,身后沈家军给她的底气,她有本事轻狂,不像昭平,仗着自己的身份轻狂无度。
郑冉一迟疑,就见到沈安宁睁大眼睛看着,极为不服气,她笑了,伸手捏捏沈安宁的脸颊:“小将军要听话,长嫂为母,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沈安宁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满,显然是生气了。郑冉笑了,露出三分柔婉,学着她的口吻肆意道:“母亲的话,你不听吗?快告诉我,你如何知晓段分理养外室?”
说来说去,还是有所图谋,沈安宁撑着下巴,冷哼一声,“就不告诉你。”
“你不说呀,那你晚上睡地板,床是给长嫂如母的嫂子睡的。”郑冉轻笑一声,眼中幽幽,起身走了。
沈安宁不吃软的。郑冉决计不哄她了,与她对着干。
晚上让人给铺了地床,让她睡!
看到地床的时候,沈安宁一脚踢乱了,郑冉褪衣,端正地坐在床上,腰背一线,幽幽看着她:“这是你自找的。”
沈安宁气呼呼地走过去,靠近时,郑冉仰首,露出修长的脖颈,姿态纤柔,“你要动手吗?”
郑冉是一文臣,又是女子,体弱无力。沈安宁气得胸口起伏,郑冉一本正经,又冷又欲。
沈安宁最不喜欢的就是睡地上,在北羌睡了七年,睡够了。
沈安宁气昏了头,走近一步,捏住对方的下颚,狠狠地咬了上去。
是咬。
郑冉刚感觉触碰柔软,心猿意马,唇角狠狠一疼,她推开了沈安宁。
少女唇角染血,脸色苍白,眼中又冷又疯,像是被人捏到了软肋,生气又无奈。
郑冉唇角疼得发麻,唇瓣凝着血珠,脸颊如同敷了脂粉般明艳。
小疯子咬她。
且咬得这么狠,明日如何去大理寺当值。
郑冉抬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指腹沾染了血珠,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密密麻麻的疼意。
奇怪的是自己没有生气,心湖平静,没有恼恨,只平静地看着她,道:“你是属狗的吗?”
说完她又后悔了,沈安宁确实是属狗的。
沈安宁有些后悔了,毕竟常人怕疼,她心里后悔,嘴上不后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莫名委屈,自己在昭平面前护着她,她竟然让自己睡地板。
小疯子倔强地看着郑冉,平白露出几分柔弱来,像是倾诉郑冉对她不好。
她说:“我军医就不会让我睡地板。”
又是军医,白日一个粱廷玉无故送糖,晚上又说军医,郑冉再好的脾气也冷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