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少爷啊,你消停会吧!”
电话那头传来谢红暴躁的声音,喷的麦“刺啦刺啦”的响。
顾沉晗系着围裙,正在把热水往豆浆机里倒,耳朵合着肩膀夹着手机。
刺耳的声音立时让他皱了眉,他擦了手拿下手机,开了免提,将手机往茶几上一丢,转身回了厨房,盖上盖子,摁开了豆浆机。
被丢下的手机一路打着旋儿往前飞,直到茶几边缘才止住势头,还不忘原地转了几圈,连着那边传来的声音都带上了旋转立体特效:“你今天真的太过分了,狗叫是能当众说出来的吗?!”
没人理他,不远处的豆浆机长“滴”了一声,开始工作。
“顾!沉!晗!”半天没人回,谢红一下就明白对方根本没在听他讲话,他再次放大声音吼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刚回国,有的是人想抓你的错!”
“抓呗。”
毫不在乎的声线,连声音都是慵懒的,顾沉晗摘了身上围裙,瞬间没了骨头一样往沙发里倒,人高的玩偶倒下将他整个脑袋埋进了黑暗之中。
“你说,掺和这事干嘛啊?”那边的人吼累了,声音也低了下来,“去那天有媒体报道你参加宴会的,回头工作室发个声明,你屁事没有。”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闷闷的声线从底下传来,伴着突然而起的碾磨声,“滋滋滋”的,酸牙又刺耳。
谢红瞬间就跳了起来,“你在干嘛?!你在磨刀?!我警告你啊,你别冲动!这特么是法治社会!”
“……”顾沉晗坐起身,才想说什么,又被一阵碾磨声打断。
他掀开抱枕,起了身,给豆浆机盖上了隔音罩,才偏头回了一句:“打豆浆。”
“知道,知道,”谢红话出了口才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头,轻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还没出戏呢……”
懒得接话,顾沉晗翻了翻手边的笔记本,打开的页面是某娱报一个星期前的爆料,说得是某顶流和老前辈因戏生情深夜幽会,下页便是月黑风高夜,两人在街头拥抱的照片。
许是因为知道有人偷拍,男方将女方脑袋摁进怀里,斑驳的光影打在了他偏过来的半张脸上,对上镜头的眼神里,无波无澜,却无端更显嘲讽。
隔着屏幕正对上这双眼神的人愣了愣,合上了笔记本,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里开了口:“你跟他谈得怎么样了?”
谢红还在抓耳挠腮想开解的话语,却没想话题转变如此之快。
他哑然三秒,随即正色:“还没谈。”
“嗯?”
那边传来的声音冷淡,尾音短促又利落,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不高兴了。
谢红却没打算让步:“你上午跟我说的时候,我在想办法做公关,没来得及细想,后面闲下来我才有功夫想,在酒店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你们俩捆绑在一起了?”
顾沉晗覆上笔记本的手一顿,随即松开:“有人使坏。”
“对啊,那是谁呢?”谢红适时跟提,“设想一下,如果我们主动跟仲老师那边联系,最大受益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
再度坐下的男人眉眼里显出几分燥意,电话那头的人却半点没感觉到。
“谁受益,就是谁干的,”谢红沉浸娱乐圈多年,对此类问题看得极透,“仲老师我没了解过,不知道什么性格,但他旁边那个经纪人,不对劲。”
“昨晚他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就找人去了解了一下,他这个人,可以说是跟仲老师一路相互扶持闯出名声的,但最近,他私底下瞒着仲老师,又收了两个艺人,在外用仲老师名称给那俩艺人接了不少活儿。”
“特别是今天,这事出了之后,他还想要他手底下两个新人接手两个有解约意向的代言,那俩代言不正好是你推荐过去的么?人问我头上来了。”
顾沉晗皱眉,手里动作一停:“你给了?”
“给个屁!”谢红吹胡子瞪眼睛,“那俩代言当初是专门为了给你的,你不要,给仲老师倒还算勉强,给那两个名字都没听过的新人?我疯了?!”
“所以?”
“所以我让他们直接解约了啊,还没官宣,也没多少损失。”
谢红语气轻快了起来。
“跟你说这事呢,我就一个想法,咱,不要去跟仲老师那边扯上关系。”
“这事儿背后肯定有人捣鬼,或许仲老师自己为人是坦荡的,但不管这件事是谁干的,目的都是吸血,受益者都是仲老师,我们得从根源上断绝牵扯。”
“反正,你也起诉了那些营销号,已经表明态度,剩余的等官方通知,别的,不牵扯不理会,听我的,我跟你说,那边就算拿个抽血机过来,都休想吸走你一滴血!”
顾沉晗沉默了下来,他拿过手机,空荡荡的页面上,只有一个联系人。
他点开对话框,一边开了口:“但我就想拿血包往他嘴里塞怎么办?”
说话的同时,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两个字已经发送了过去——
“憨蛋。”
手机叮咚一声响,仲暮影低头去看,正将这两个字看在了眼里,一愣。
他没懂对方的意思,斟酌了几分钟,试探性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那边回复的很快:“你不是问我狗叫什么吗?”
“我狗叫憨蛋。”
“……”
明明还没到秋天,仲暮影看着消息,蓦然打了个寒颤。
这个笑话,真冷。
“今天的热搜,顾总很担心仲先生的情况,所以让我……怎么了?”视频那头的声音一顿,随即停下问道。
“没事,”仲暮影笑了一声,拉回了话题,“担心?热搜挂了一天,我还以为公司已经放弃我了呢。”
热搜挂了整整一天,公司都毫不理会,基本盘稍微弱点,这会儿该掉的都掉光了。
这个时候才打电话,雨后送伞?他没这么天真。
“顾总比较忙,刚刚才开完跨国会议,散了会才看见热搜,就立马过来着手处理这件事了。”助理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顾总问你,这件事,你想要公司帮你做什么样的公关。”
“我有得选?”仲暮影不为所动,反问道。
那边的助理点了点头道:“两个选择,第一,答应顾总的要求,和孟婕炒cp,或者,配合顾总的新安排,当然,配合上司,本来就是星影每个艺人的义务和责任,对吧?”
“那第二呢?”
“第二,”助理意有所指地道,“续约的合同里有写,艺人不得有任何抹黑公司以及个人形象的行为,违约金为损失金额的百分之一千。”
“公司财务那边大概测算了一下,这次的黑热搜,造成了公司股价百分之三的下跌,以及相关代言的解除违约金,总损失已经上亿,仲先生大概需要支付接近十亿的违约金。”
“选择之前,我有两个问题想问问顾总。”
“第一,酒店是公司旗下,素来号称狗仔连停车场都潜不进去,这次是怎么能拍到酒店内部来的?”
星影背靠顾氏资本,旗下有艺人专用酒店旅馆一应休闲娱乐场所,这些场所皆是狗仔媒体禁地,星影成立近十几年,从未有人能不经允许就拍到其中的一草一木。
但这次,拍摄到的不仅是出门的景象,甚至还有一张略有模糊的厢房里他和顾沉晗互怼的图片。
助理脸上表情一僵,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片刻后,他站起身,方才没入镜的顾恒从后方走了出来,在视频前坐了下来。
昨晚的淤青今日再看越发明显,他却混不在意。
“百密一疏罢了,若真的追究起来,大概与我那个……为你出头的表哥有些许关系。”
“昨日他来参加宴会,可是有媒体随行的,虽说是经过报备,但说不准里面就有那么些心怀不轨的人,瞒天过海呢?”
“原来是这样。”
仲暮影坐正了身子,眼角含笑,那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方才的选择,我若是选了第一个,顾总打算怎么帮我公关?”
“这件事情很简单,你和孟婕当晚都在,去酒店不一定是参加轰趴,也有可能是谈恋爱,不是么?”
“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有,不谈恋爱,公事也行,”近乎软化的态度取悦了顾恒,他的声音隐见笑意,“换任的公告还没发,你陪我去个地方办事,事成之后,我立马就发公告。”
仲暮影支着额头听了半晌,末了却眨眼轻轻一笑。
暗色的灯光下,能清楚地看到眼前浓黑鸦羽般的长睫微微一颤,漂亮的眼睛仿若琥珀,泛着流光,透明到脆弱,不堪一击的脆弱感浓烈地让人有一种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
顾恒摩挲了一下手指,喉头滚了滚,他素来知道灯下观美人,七分也能观出九分艳色,却没想过十分的美,能观出这难得一见的绝色。
他罕见地放柔了语气,斟酌了一下再次开口:“若你愿意,那些代言你也不必操心,我保证,一个都不会丢。”
“顾总的诚意很满。”仲暮影点了点头,仿若赞同,话音却陡然一转,“但,倘若我,不愿意呢?”
“那……”顾恒不慌不忙,神色都未有变化,“那可能以后,你在娱乐圈,便是查无此人了。”
这对他没什么影响,甚至更为有利。
没有了筹码,再难得的角色,也不过是,掌中之物。
“那回到我刚刚要问的第二个问题吧,我要问的是,”仲暮影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如果被您的未婚妻以及因为联姻而支持您的董事们知道,你在上任的第一天说的那些话,会怎么样呢?”
顾恒眼神顷刻间冷了下来:“你以为你自己什么身份?真能靠这个威胁我?”
“我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仲暮影并不害怕对方的怒意,脸上淡淡的笑意甚至都未曾散去,“您确实害怕了,不是吗?”
“砰!”
他话音方才落地,顾恒已经一拳狠狠砸向了桌面:“仲暮影!”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连摄像头都跟着晃了晃。
被喊到名字的人却没什么反应,甚至点了点头:“嗯,在呢。”
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不亚于是火上浇油,顾恒眼神冰冷,下一刻视频电话被挂断。
望着黑了的屏幕,仲暮影翻了翻手机,在一堆的录音文件里,挑出来了日子最接近的一段,剪辑了其中的五秒,发送到了顾恒的邮箱。
鱼死网破,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娱乐圈的水深,能在里面游得欢快的,怎么可能是任人拿捏的小鱼呢?至少……
也该是食人鱼才对。
这个电话之后,仿佛一下子清静了下来,仲暮影点开微信,上午给谢红发的“你好”石沉大海,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犹豫了几秒,他又发了一行字过去,问问对方什么时候有空谈谈。
那边这会儿应该也忙得很,发出去也没想立马得到回复,退出微信,又点开了微博。
下午崩掉的客户端已经被抢修完成,点进热搜榜一看,相关词条热度依旧高居不下,但前三名的热搜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顾沉晗你狗叫什么#
#顾沉晗取名鬼才#
#顾沉晗为狗发声#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仲暮影带着好奇点进去,赫然便是大型怼人现场。
微博刚刚维护完毕,才能进去的时候,顾沉晗就不遗余力地在再次搞崩服务器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他转发了热评第一,直接开怼:花瓶起码装的是花,你是什么?你是水瓶,一晃叮当响。
没出意外,这条微博一出,下面又是腥风血雨。
但人家根本没在怕,甚至挑了几个黑评一一回怼。
——“哟,玩不起了?这就开始发律师函了?糊弄谁呢?众所周知,事发后迫不及待发律师函的人,现在都糊了。”
顾沉晗:“糊弄你这样的,律师函和回执都分不清的九漏鱼啊。”
——“听说你在国外就玩得挺开的?回国不会觉得尺寸不合不适应吗?”
顾沉晗:“听说你容量不够拿水凑?摇头的时候不会觉得哗啦啦有水响吗?”
——“刚刚才回应,不会是才结束吧?要帮你艾特肛肠科专家吗?年纪轻轻,还是要做好保养的。”
顾沉晗:@脑科教授我先艾特为敬,年纪轻轻得,不行就回炉重造吧。
最绝的是最新,最热的一条评论。
正在那句“你们狗叫什么”下面,有黑子发了一句:“你狗叫什么?”
顾沉晗一本正经地回复:“憨蛋。”
下面一群跟楼的问号,都在问这精神是不是不正常,然后人直接甩了一张图片,照片上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阿拉斯加,头上用大红色的字体标粗,写了一行字——
“你好,我叫憨蛋。”
图片的下方,是人轻轻悄悄的两个字:“你呢?您狗叫什么?”
——“你狗叫什么?”
——“我狗叫憨蛋啊,你呢?您狗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