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春日见流瑛第一次接受到正常的委托邀请。
之前的那种魔术类邀请不算,占卜师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小声)
因此,他对此次的委托格外上心。
委托人早在昨天夜里就告知了他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只不过,如果要进行占卜委托的话,他身上还缺少了一套装备——他的占卜服。
他是穿着自己的常服送别两位警官先生的,所以在与委托人见面之前,他还要去酒店换衣服。
想到这里,春日见流瑛的内心不禁流下悲伤的泪水。
出外勤的日子虽然不用穿繁琐的占卜服,但是文字版社死服必不可少。
虽然他为了以防万一带了一件,但是这种重要场合穿那种衣服真的合适吗?学院在制作规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到学生的羞耻心啊!
这可是他第一次收到顾客的正式邀请唉。
春日见流瑛的内心跟被猫咪抓散的毛线球一样纠结。
不如把带的那件衣服当内搭,外面再套一件衬衫外套吧,反正只要不露出T恤的文字就是一件很普通的内搭嘛。
是的吧。
春日见流瑛很努力地说服了自己。
好的,就这样!
绝对不能给委托人一种,他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印象。
于是在春日见流瑛赴约前,他回到酒店,在换上占卜服的同时给自己套了件外套。
扣上扣子以后就完全看不出来里面的衣服上有文字了。
春日见流瑛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松了一口气。他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实习手册塞进衣服口袋里,开始往委托人约定的地点前进。
委托人跟他约定的地方有点特别,并不是什么常规的地方,而是一处港口仓库。
作为港口城市,横滨最不可或缺的地方。
这还是春日见流瑛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来来往往的卸货人员推着推车或开着货车,将从货船上运来的或者要运走的集装箱搬来搬去。
行走在仓库街的道路上,春日见流瑛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街边排列着的诸多仓库早已生锈。
锈斑附着在那一间一间的小小房子上,是类似爬山虎般的点缀。
鼻尖有海风,咸湿的味道让春日见流瑛有一瞬间恍惚,感觉自己仿佛曾经闻到过这样的气息。
不过这应该是错觉吧。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围着占卜店和出租房生活着。因为一个人的缘故,也没什么兴趣去周边的景点闲逛,一是上班让他没精力去玩,二是景点人太多肯定很拥挤。
远处的海水在太阳光下被照耀出粼粼波光,渡船的汽笛声接二连三地响彻港口上空。
这样的景色倒影在春日见流瑛眼眸中,他心想,其实也还行吧。
走着走着,春日见流瑛发现除了港口工作的员工,偶尔还有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列队巡视。
他们配戴墨镜,动作统一,被衣服遮挡的腰间,似乎还佩戴着某种危险物。
这种形象让春日见流瑛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啊,对了,是看见松田警官的那种第一印象。
春日见流瑛:“…………”
伴随着内心漫长的沉默,春日见流瑛突然回想起了在来横滨之前的某天夜里,萩原研二因为无聊向自己科普过的小故事。
他这样说。
“小流瑛一个人的话,千万不要往那种很偏僻的地方跑哦,因为在横滨,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黑手党存在。所以在月黑风高的某天夜里,假如你一个人行走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很可能就会因为误打误撞看见某种秘密交易!
而这时,如果你的脚下再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干枯的树枝,‘咔嚓’一声,两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同时向你看了过来,你下意识往后倒退,还没等你扭头,突然,脸颊处触碰到了冰冷的柱状金属物……”
很有讲故事天赋的萩原研二语气逐渐阴森,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嗷嗷”的惨叫——
他被隔壁房间出来喝水的松田阵平制裁了。
“大半夜不睡觉在客厅打电话给别人讲鬼故事?萩原研二你真是闲得慌!”
阴森的氛围顿时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恐怖感荡然无存。
电话那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春日见流瑛当即在内心感谢起了松田警官。谢谢你,因为你,温暖了夜晚。
啊,总之,虽然萩原研二说的故事有故意吓人的嫌疑,但是把见面地点约在港口仓库这种地方,就让春日见流瑛控制不住地思考了很多东西。
而他此刻内心里最大的猜测……
联系到委托人给出的见面地点,春日见流瑛不禁流下冷汗:“不会吧——”
难不成那个委托人是黑手党?
废弃仓库、海边、单独赴约。
这种关键词加在一起,不就是电影里非常常见的那种杀人抛尸的前奏吗?!
不不不,春日见流瑛,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巧合呢?横滨的黑手党这么多,万一刚刚的那群人只是路过的呢?
不会有人那么倒霉的。
春日见流瑛目不斜视,加快了步伐,朝着与委托人约定的那个仓库走去。
……
一个小时后,春日见流瑛麻木地僵着一张脸,坐在了那间仓库外的台阶上。
在他身后,长长的警戒线圈住了那间破旧的仓库,横滨的警察们来来往往,围困住了这处小小的区域。
而他,作为命案发现人,此刻正在被警方询问来此的目的。
横滨的警察们面对案发现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有一种莫名的沉稳,拿着纸笔的年轻警察负责给他记录。
“是你报的警吗?”年轻警察看了一眼报案信息,“春日见先生。”
春日见流瑛嘴唇发白:“是的。”
年轻警察看到他这幅样子,猜想他应该是偶然发现了这处仓库里的尸体。
他继续问:“请问你能详细讲述一下你发现仓库里的那具尸体的全部过程吗?”
春日见流瑛点了点头,强装镇定。
周遭的警员们都在忙碌,而在讲述自己发现现场的经过前,春日见流瑛向年轻警察提出了一个问题。
“警官,我能问一下,你们知道死者的身份了吗?”
年轻警察用略带警惕的眼神看着春日见流瑛,道:“当然,死者的口袋里有他的驾驶证,根据上面的照片我们确认那是死者本人的东西。”
紧接着,年轻警官说出了死者的名字:“水野一田,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那是委托人的名字。
春日见流瑛的瞳孔放大了一瞬,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算是认识的吧。”春日见流瑛的语气干巴巴的,像是被人殴打完后还没回神后的样子,“我的委托人也是这个名字。”
年轻警察的目光一下子从略微警惕转为了犀利,语气也沉了下来:“委托人?春日见先生,相信你非常清楚,这是一起谋杀案,如果你不能说清楚你们之间的纠葛的话,那么你也将拥有嫌疑。”
春日见流瑛僵着脸点了点头。
而他的内心,此刻在大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只是接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委托,为什么会被卷入这样的事情里面?
说好的人不可能那么倒霉呢?说好的呢?
春日见流瑛表面上还是一副好好配合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如果有人能听见他的心声,会发现,那简直是把活人微死演绎到了极致的呐喊!
年轻警察似乎看出了春日见流瑛的不安,安慰道:“当然,如果真的是意外的话,我们也不会冤枉你的。”
春日见流瑛艰难扯出微笑:“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仓库中传来了一阵喧哗。
一个下巴上留着细微胡茬的高大警官走了出来,他穿着带着兜帽的褐绿色风衣,脸颊消瘦,突出鼻侧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年轻警官喊道:“箕浦前辈。”
被称为箕浦的警官看到了正在进行问话的春日见流瑛和自己的下属,走了过来。
这位颇为严肃的警官用他那双严肃的下三白眼看向两人,问:“你们稍等片刻再进行询问吧,这起案件有些问题,我们可能需要侦探社的帮助。”
年轻警察眼睛略微亮起:“是要邀请那位侦探先生来这里吗?”
箕浦警官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低垂着,没有看向后辈,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他慢慢走到案件现场的一边。
“该死,竟然是连续作案吗?”春日见流瑛似乎听见他这样说。
身前年轻警察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春日见先生稍等一会,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年轻警察的眼里活跃着莫名的崇敬神色,“在那位侦探先生到来前,您先再回忆一下发现现场时的情景吧。”
“没问题。”春日见流瑛问,“不过,你们说的那位侦探先生是?”
年轻警察:“是和我们警局有合作的一位非常厉害名侦探,他有能一眼洞穿真相的能力。”
这样的描述,春日见流瑛似乎猜到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