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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含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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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肆微眯了下眼,半信半疑里掺了一丝嘲弄和轻挑:“要我?”

邱助理立刻回过味来,忙解释:“不不不,她的意思是,让您空了给她回个电话。”

顿了顿。

“哦。”

陈言肆索然无味拿起手机,屏幕恰好一亮。

微信跳出消息,一只[猫猫探头.jpg]

0.1秒后:【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显然是她点错了,连撤回都很慌忙。

但很不幸,还是被他看见了。

对面的李总觉得他神情松泛不少,心想是不是自己说动了这尊冷面罗刹。

他悟到有一丝争取的机会,折中恳求道:“陈总,如果是百分之五的话......您意下如何?”

陈言肆眉间有一丝松散和从容,仿佛心情极佳,他把手机掷回桌面,答得爽快:“可以。”

李总喜笑颜开,心想我可真牛,居然真的能让屹松妥协让步,以后在饭局上吹牛都不愁站不住脚了。

...

十月秋意渐浓,傍晚一丝凉意浸透微茫暮色。

温书晗打车去了金桐路附近一家小清吧。

推开玻璃门,幸运风铃清脆作响。

“哈喽,欢迎来到三三得酒。”吧台一个齐肩发女生笑脸相迎,“哇”了一声,“好美啊,是明星吗?可不可以留个签名?”

“......许悦你够了。”

温书晗有点郁闷,刚一坐下就趴在吧台上。

微卷的黑色长发散在双肩,被暖色光线温柔笼罩着。

许悦凑近调侃:“所以一百只卡皮巴拉真的送货到家了?”

温书晗换个方向趴着,睫毛慢悠悠扑闪着说:“没有啦......后来工作人员说可以换成一盏积木台灯,我就换了。”

“哦......”许悦憋笑,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吧,前夫哥肯定在逗你玩儿。话说回来,你们当初分手是闹得有多不愉快啊?分开这么久了还要暗戳戳欺负你。”

温书晗无精打采轻叹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本来就爱欺负人。”

许悦有点好笑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忽然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闪了一下。

不远处有相机镜头正对着温书晗,那男人一身黑衣黑裤猫在门边,帽子口罩全副武装,模样不像正经摄影师。

许悦扬声呵斥:“喂!你是不是在偷拍?把照片给我删了!谁允许你偷拍的?”

那男的忽然掩耳盗铃般收起了相机,低着头快步离开。

许悦气得牙痒:“什么啊,跟个变态似的。”

温书晗完全状况外,抬头往身后看了看。

没看见那个“偷拍变态”,倒跟不远处卡座区的几个潮牌男对上视线。

那帮人眼神油腻,温书晗漠然移开视线,不作搭理。

其中一个男的吹起口哨:“哟呼,大美女一个,这么漂亮还不让人拍啊?清高什么呀,真够装的。”

话音落地,许悦一下就炸了:“怎么,漂亮就应该被偷拍被骚扰?那你这么丑岂不是天生该去下水道当老鼠?长两条腿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了,在我店里犯贱的全都给我滚出去!没脸的东西。”

清吧里其他人纷纷看过来,潮牌男一桌无言以对,讪讪闭上了嘴。

许悦是个暴脾气侠义使者,从大学当室友时开始就爱给温书晗据理力争,不让她吃一点亏。

温书晗心底泛暖,像以前一样劝她:“没事的,不生气。”

“不气。”许悦从手边的加热器里端出一杯,递给她,“给,热牛奶,加了糖的。”

“嗯,谢谢悦子。”

“跟我还这么客气。话说回来,你最近出门要注意安全,神经病太多了。”

“放心吧,没事的。”

在酒吧里待了会儿,棠姨让家里的司机接她回老宅。

晚饭过后,动物园寄送的积木台灯正好到了。

块头挺大,温书晗在二楼会客厅打开快递箱包装。

里面一堆待组装零件,光说明书就有四五张A4纸。

有点像乐高,需要很多时间和耐心。

她试着拼了一点底座,刚起步就有点入迷了。

研究半天,没注意到一侧的旋梯有人上来。

片刻,身后传来带着笑的声音:“晗妹,捣鼓什么呢这么认真。”

温书晗应声回头。

“承昊哥?”她莞尔一笑,杏眸弯成一对水凝的小月牙,“没什么,一个积木灯,我正在拼。”

“积木灯?我看看。”陆承昊扬着他的招牌笑容,上前蹲下来瞧了瞧那堆小块积木,觉得有意思似的,目光越过她肩膀,对不远处上楼的那人说,“诶,你不帮我们晗妹拼一拼?这玩意儿难度挺大吧。”

温书晗猜出他在跟谁说话,也就没有回头,慢悠悠继续拼着手里的半成品。

连半成品都不算,只拼了一个巴掌大。

她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没有彻底吹干,垂落的发梢还有点湿,几处不起眼的水渍晕成花瓣形状,缀在她背后一片薄薄的衣料上。

别墅地暖恒温,她赤着脚蜷坐在地毯上,月白色睡裙在腿间散开一圈荷叶边,一双纤细脚踝微微陷进地毯短绒里,白得惹眼。

不远处一道视线因此停留了一瞬。

这边,陆承昊拿起一块积木抛了下,体贴地问:“要不要我帮你?”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承昊哥,我自己拼。”

音落,陈言肆已经插着兜上楼,慢条斯理路过她,莫名其妙冷嗤一声:“你‘哥’还挺多。”

“......?”

就差了两岁,不叫陆承昊哥,难道要叫叔吗?

无法理解。

她干脆不理他。

陆承昊爽朗一笑,对她说了声加油,起身跟上陈言肆,两个男人一同往另一个会客隔间走去。

应该是要聊制片公司投资的事,因为私下关系好,就索性到家里来聊了。

温书晗没有过问,专注地继续拼积木。

半晌,陆承昊都聊完事情离开老宅了,她还窝在原地认认真真地拼。

终于,最后一块积木嵌进整体,她插好电路插头,打开开关。

灯亮了。

她疲倦又喜悦地揉了揉干涩的眼。

模糊的视线里,隐约出现陈言肆的身影。

他刚洗完澡,一手拿毛巾随意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另一手拿着一瓶刚在楼下取出的冰苏打。

他向上踏完旋梯的最后一级台阶,转身前一刻,在她看向他时,他也撩起眼皮看过来,目光很淡。

台灯闪了闪。

温书晗揉眼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下有一刻的摇颤。

那一次他出现在面前,灯光也是这样闪了一下。

高中时代,陈言肆大她两届。

同样在十五中,他是高三部的学长,名声响得很,一天到晚总有女生借着广播站点歌台,向他暗戳戳表露心意。

所以温书晗从入学那天起,就不知被迫听了多少遍《有心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句,“模糊地迷恋你一场,就当风雨下潮涨。”

国庆假期前一天,放学后,这首歌在校园里循环了无数遍。

歌声停止的时候,校园也归于寂静。

大家都马不停蹄回家迎接假期,只剩温书晗一个人在舞室结束练习,换下练功服准备离开。

陈家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待,她背着书包抓紧时间下楼,却发现教学楼底的金属拉闸门已经锁上了。

她出不去,喊话也没人应。

闸门外的校园空荡荡,连夕阳都所剩无几。

她攥着校服衣角,有点慌了。

倏地,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她连忙接通,听筒里的嗓音低沉不悦:“你觉得别人很有耐心?”

她眉心微蹙。

“高一楼锁门了......我出不去。”

电话里静了片刻,那边挂断。

她有点沮丧,转身抱着膝盖坐在楼梯台阶上。

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倏然抬头,穿黑色冲锋衣的少年停在门前,一脸戾气地拿钥匙捅开了门锁,唰一声拉开闸门。

动静太大,头顶的声控灯随即亮起,暖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原本冷厉的眉眼柔和得有些失真。

他生得高,被光线拉长的影子直直落下来,边缘碰到她鞋尖。

温书晗呆愣愣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杏眸倒映着点点光亮,像一层薄而碎的眼泪。

小小声问:“你跟保安亭借的钥匙吗?”

陈言肆没有答她,眉眼一压:“温书晗,你是不是笨蛋?”

“......”温书晗有点惭愧地耷拉下眼睫,“对不起,我不知道放假前一天会这么早锁门......”

陈言肆貌似是跑过来的,胸口还隐隐起伏着,说话也带着轻微换气的喘。

“你到底走不走?”

“......走。”她乖觉地站起身,拍了拍校服裙的灰。

刚迈出一步,忽然踉跄一下,她惊觉要摔,陈言肆眼疾手快扯住她,差点把她拎起来。

他很不耐烦:“怎么回事?”

他没有松手,几乎掐住她肩膀。

有点疼,她生涩吞咽一下,轻声解释:“练习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没事,能走的。”

陈言肆烦躁地扯了扯嘴角。

“麻烦。”

嫌弃完,他转过身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冷飕飕命令她:“上来。”

温书晗犹豫片刻,心里有无数句话交叠泛起,像汽水里不断浮漫碰撞的泡泡。

她几近失神地斟酌着,嘴唇微微张合几下,说一声:“谢谢......”

当时校园里种了很多梧桐树。

叶落满地,他背着她踩过时,耳边总能响起脆涩的落叶声。

...

积木台灯的插头有点松,电流不稳定,光亮又闪了一下。

陈言肆擦头发的动作耐人寻味地停了下来,淡嘲:“你打算在这儿坐一晚上?”

温书晗回过神,视线飘忽地吸一记鼻子:“哪有。”

说着,她抱起自己拼好的积木灯,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匆忙关上门。

她离开时一路光着脚,毛绒拖鞋被她落在地毯旁边,就这么不管不顾。

看着鞋子前面两只可怜巴巴的毛茸猫耳,陈言肆下意识动了动嘴角,很快又被他压下弧度。

-

隔天,艺术中心里按部就班排练舞蹈。

温书晗早上第一个到,换好练功服,她打开个人储物柜找东西。

柜门一开,几个信封滑落出来。

她低身拾起,信封上什么字都没留。

心下疑惑,她打开其中一封。

瞳孔一震。

里面装着一张照片,是她在大剧院排练那天,在后台换衣服的画面。

画面中心是她半裸的后背,上衣搭在臂弯将褪未褪。

她眉心拧紧,把其他几封信也快速拆开。

无一例外,都是类似的偷拍照。

她手腕颤抖,屏息凝神四下查看了一圈,更衣室里空无一人。

到底是谁在暗中偷窥她?

她心里发毛,连忙给储物柜的密码锁换了新密码,把照片塞回最里,做好报警的准备。

之后几天,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也没有新的匿名信出现。

温书晗没有把事情告诉别人,自己默默消化,夜里时常做噩梦。

她梦见一个陌生黑影向自己压过来,无数只触角朝她延伸,将她束缚得喘不过气。

早上她猛地惊醒,额头沁了一层冷汗。

“晗晗?”陈知棠在卧室外敲了敲门,“吃早饭了哟,起床了吗?”

温书晗缓了缓呼吸,佯装若无其事回应:“嗯,我马上就起来啦。”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

陈慈远已经吃过早饭,照常前往后山竹林晨练,陈知棠在露台浇花,裴嘉彦开学住校不常回来。

餐桌上只有她和陈言肆面对面而坐。

温书晗埋着头,小口咬着一个奶酥包,半晌只吃了三分之一,最喜欢的甜牛奶甚至一口没喝。

这几天她总是心不在焉,陈言肆掠她一眼,片刻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催促:“赶紧吃,我不等人。”

温书晗慢半拍抬头,反应几秒,问:“今天你送我吗?”

他眉眼冷淡:“嗯。”

...

陈言肆之前都只是送她到马路对面,今天却把车子开到了大厦楼底的花坛前。

温书晗神游似的解开安全带,陈言肆一手搭着方向盘瞥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今天什么时候结束?”

她回话迟缓:“可能五点多吧,怎么了?”

“老爷子让我顺路接你。”

“哦......那我结束的时候给你发消息吧。”

“嗯。”

一天很快过去。

赵妍发现她不对劲,走之前关心她:“怎么啦?要不要我再陪你一会儿?”

温书晗靠着舞蹈把杆发呆,应声回神,勉为其难笑了笑:“不用了,你早点回家吧,一会儿我来关灯锁门。”

“那我先走咯,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拜拜。”

温书晗简单整理好练舞室,锁好门窗,往走廊另一边的更衣室走。

衣服还没换下来,手机就收到消息:[三分钟。]

陈言肆在说等待时限,只给她三分钟。

他来得好快。

她回复:[马上了,等我一下。]

发完消息,她打开储物柜。

一堆照片涌了出来,零零散散飞落在地。

全是关于她的偷拍照。

这次连信封都没有了,明目张胆又恶心至极。

她浑身泛冷,一阵眩晕感兜头而下,她无助地后退一步。

没发现身后有人。

“你好......”一道粗里粗气的男声幽幽传来。

她惊慌转身朝后跌去,后背砸在储物柜上,砰的一声巨响。

男人二十出头,高高瘦瘦一身黑衣,棒球帽下面那张脸堆着意味不明的笑。

他伸出双手,向她靠近,音量压得很低:“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想抱抱你,可以吗?你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温书晗心脏狂跳,随手拿起一个东西砸他:“你别靠过来!我报警了!”

反抗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他笑意更浓,带着近乎失智的痴狂:“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知道吗?你跳舞的时候好美,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梦见我们在一起,一起牵手在海边,你说你也很爱我,离不开我,要跟我白头偕老......”

温书晗浑身木僵,呼吸剧烈震颤,整个人被逼得毫无退路可走。

男人缓慢靠近,距离只剩不到一米。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她决定不顾一切推开他逃离时,男人突然停止了前进。

她来不及抬眼,只听见他大叫一声,衣领貌似被什么人死死扯出了,不到一秒,男人被狠狠掼摔在地。

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惊慌抬眸。

是一台相机,它被正正砸碎在男人脑袋边上,机身四分五裂,镜头散落了一地玻璃碎片。

陈言肆半跪在地,一手将碎片全部抓起,另一手狠戾地揪起那人头发迫使对方抬脸。

下一秒,他眼神一暗,将镜头碎片全部塞进男人嘴里。

男人一连惊叫数声,嘴角渗出的血沾在陈言肆虎口处。

那人在挣扎里剧烈咳嗽,碎片肯定已经卡住他喉咙,让他话都说不出来。

陈言肆手一发狠,把人面朝下狠狠摔到地上。

他站起身,血迹模糊的手垂在身侧,手臂肌肉充血紧绷,青筋乍起。

偷拍者一头冷汗,嘴里含着血沫口齿不清,连声音都带着痛:“你、你谁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要命了!......”

陈言肆盯着他,晦暗目光居高临下,沙哑平静的声音里似有岩浆喷薄而出,被戾气沉沉压住——

“想死就再狗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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