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于熟悉彼此的身体,一个细微动作就引起她波动的心潮。
无数个荒唐日夜掠过脑海。
起点是十四岁那年,温父心脏病去世,葬礼在亲戚操办下潦草结束。
众人关心温父留下的遗产,没人关心角落里迷惘无措的小姑娘。
直到一个电话打进来:“晗晗不怕,爷爷来接你啊!”
祖辈间的战友情分是一场及时雨,陈慈远心疼她,当天从淮京出发,由北到南跨越近千公里,亲自来接她。
江城火炉般的夏季还未结束,院子里光线炙烈,一团燥热凝在半空浑然不动。
陈家带来几个穿黑西服的男人,负责搬送打包好的行李,来回进出好几趟。
小洋楼的过道和楼梯都偏窄,众人搬着东西经过,温书晗正好下楼,停在楼梯中央侧身避让,他们对她礼貌一笑。
她对陌生面孔有淡淡的不适应,眼含一丝茫然原地站了会儿,视线落向不远处的拱形窗,看向院子外。
一辆深色宾利添越停在树荫下,车窗半透,后座的少年靠着椅背神色倦淡,自顾吹空调划手机,一手撑额,低颈时白T后领轻微下移,露一条清瘦流畅的棘突弧线。
大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陈慈远叉腰走近,用力叩了叩车窗。
少年气定神闲降下玻璃,抬眸时被烈阳光线刺了下,浓眉一拧,好像全世界都惹了他。
爷爷眉毛倒竖:“别闲着!进去帮妹妹拿行李。”
行李已经搬完,要说还剩什么的话,就只有温书晗怀里的粉色书包了。
不过他真的来到她面前,神情说不上情愿。
楼梯中央,两人一高一低站立,隔着半个影长四目相对。
“这个......我自己拿就行。”她抱着书包,轻柔语调像窗外一抹薄云。
对方没应声,倦懒目光打量她。
十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灰白配色的校服裙,并着一双纤细的腿,眼神轻微藏怯。
以他的身高往下看,对上她一双水凝的大眼睛,巴掌大的白皙脸蛋,仿佛他面前长了个会说话的......棉花。
陈言肆微挑眉梢。
温书晗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这人的身高极具压迫感,话很少眼神又冷,她在街上看见了都得绕道走。
两人都没说话,她按兵不动,他插着兜淡定自若,仿佛等着她动。
僵持片刻,他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突然低身靠近。
凝滞的空气被相撞的呼吸搅动,对视瞬间,他倏然撩起眼皮,温书晗下意识屏息,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踏中心跳节奏,一下又一下。
温润瞳孔一阵瑟缩,倒映着他顽劣的浅笑。
她喉咙干涩。
日后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一种带有侵略性的英俊,在他少年时代已经初具雏形。
他淡然偏了偏额,扯唇一笑。
“原来你会动啊?”
重音在“会”字上,说不清是嘲她还是逗她。
温书晗有点不悦,咬了咬唇内软肉,垂眸快步绕过他。
——“麻烦。”
身后传来懒散轻蔑的一声,她攥紧书包带,当没听见。
对陈言肆的初印象止步于此,不怎么美好。
她天生性子温,心底又明白自己是寄人篱下,住进陈家之后每天小心翼翼,一下子成了家里最乖的孩子。
对标陈言肆,显然一个天一个地,算命先生来了都要说一句这俩天生不合。
可偏偏,不合的两人日常接触最多,连卧室都挨着。
长辈这么安排的目的显而易见,为的是“兄妹”之间近距离有个照应,爷爷也总是叮嘱她,不要害怕麻烦别人,有什么事就让哥哥帮忙。
陈言肆大她两岁,按理来说,她是该叫他一声哥。
只是第一次喊出口的时候有点别扭。
那天傍晚,她到隔壁敲门,做了三分钟的思想工作,开口前上下唇碰了好几次,才终于说出一句:“哥,吃饭了。”
里面没人应,她又喊了一声。
“哥?”
门锁咔一声转动。
门开,一个挺拔身影出现在眼前,利落的黑色短发微乱半湿,被他用纯白毛巾随意擦了几下。
动作凌乱间,温凉的小水珠溅到她额头上。
她睫毛一颤,视线茫然上移,一道淡漠眼神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被人打扰轻怠的不悦。
对视几秒,她心如止水地先一步挪开眼。
陈言肆刚洗完澡,黑T领口晕了一圈水迹,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
他身上一定很烫,温书晗想。
两人一道下楼,她跟在他身后。
一路拾阶而下,目光也自然而然往前落,她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一米之外的背影。
常年运动的人拥有极好看的肩背线条,一层薄肌覆在少年清瘦硬朗的骨骼上,被深黑色的轻薄衣料浅浅包裹,背肌线条若隐若现。
半晌,她垂下眼眸,不自觉收敛了步伐动静。
——“走路连个响都没有,你是鬼?”
陈言肆忽然用背影调侃她。
“......”不想说多错多,索性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是。”
说完继续下楼,不料他倏然回过身,两人差点撞上,她条件反射止步,整个人钉在台阶上不知所措。
距离拉近,陈言肆懒洋洋站定在她面前,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她及时往后躲了一下,不料他的动作先她一步,手已经贴上她额头,拇指在她眉上不轻不重抹了一把,擦掉几滴水珠。
方才被他半湿的头发溅上的。
一部分抹不匀的水痕很快蒸发,指纹混合着水液,余下一份湿滑触感,残留在她眉心。
“笨蛋。”
他又嫌弃她。
还有点湿,温书晗自己用手背擦了一遍额头,小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
陈言肆刚准备插兜走人,闻言眉心一动,一记冷眼掠过来:“我耳朵没聋。”
“......”温书晗抿唇,心里不高兴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避开视线无辜道,“那就暂时聋一下吧......”
陈言肆脸一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扔到后院泳池。
两人是真的合不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完完全全两个陌生人,连硬凑的半路兄妹都算不上。
但时间是无形的催化剂。
谁也没想到,四年后,在她高考结束的那一晚,两道呼吸会藏匿在阁楼储物室里,随着攀升的温度剧烈起伏。
房门紧锁,凌晨一点的昏暗角落,温书晗被他缠至沙发椅一角,后背贴着半温不冷的皮革,除了缠在他后背的双手可以自由掐挠之外,整个人动弹不得。
彼此接一个湿漉漉的吻,呼吸如胶似漆地紧缠,克制全无。
陈言肆出了很多汗,锁骨泛着一层水淋淋的光。
难以忍受的热意让人短暂停下来,短袖被他双手交叉从上方褪去,腹肌在动作里伸展收缩,勾勒出更清晰的线条。
眼前模糊重影,温书晗恍恍惚惚汲取着氧气,听见上衣被不管不顾扔在地毯上的声音。
陈言肆再度迎上来,接吻时膝盖用力抵开她双腿,一滴汗水被动作震了下来,浸透她褶皱交叠的裙摆。
晦暗里有压抑又放肆的悉索声,他体温滚烫似铁,相拥时几乎把她融化。
她愈发喘不上气,在接吻间隙里同他求取一些薄氧,而他强势攻占,不肯留一分温柔余地。
“温书晗......”他沙哑含喘的声音闷在吻里,一遍又一遍唤她名字,问她,“喜欢我吗?”
“温书晗,你喜欢我吗?”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干涩的喉咙被津液滋润,转眼又被肆意烧干,索性用舌尖勾缠的方式回应他。
动作是有样学样,其实不得要领,却激起他一声沉重喘息。
这个吻开始变得横冲直撞,他手掌强烈而真实的触感带着一丝凌虐意味,覆在她心口。
他掌心纹路嚣张而略微粗粝,力道毫无章法,她无所凭依,只能紧紧攥着他充血的手臂,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指尖陷进肌肤时微微泛疼,搓揉时燃起无形火焰,烧撩着彼此蓬勃炽热的体温。
彼此第一次瞒着全世界酣畅淋漓,将清醒抛之脑后,接吻也能颤抖出一身青涩的汗意,湿腻潮热。
她像一只被灼浪拍打上岸的鱼,空气里没有她需要的氧气。
最后声音都哑了,含着淡淡的哭腔:“陈言肆......”
“我在。”
沉哑的回应声刚刚落至耳畔,门外忽然有轻微响动。
是一阵正在经过的脚步声。
温书晗瞬间紧绷,控制不住地慌张一咬。
陈言肆倏然退开,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眉心拧了拧,用力扣住她下巴:“还没教会你怎么接吻?”
他嘴角破了一道小口,渗了点血,她无辜地盯着那一处,目光澄软:“不小心的......”
陈言肆全身发烫,整个人几乎被她的眼神看化,成一滩岩浆。
他喉结滚了一遭,疯长的欲望此刻意犹未尽,被迫归于平息。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
温书晗微张着嘴唇小幅度吸气,脑海那根弦还没彻底缓下来,下一秒他倦怠舒然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沉着一身硬骨压下来。
短硬的发茬蹭过她耳垂,热意未减的呼吸深埋进她颈窝。
她微微一怔,空茫的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向昏暗的天花板,心跳在他吻向她颈侧时泛起波澜。
“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哑得不行,好像得不到答案就不甘心。
“温书晗,你喜欢我吗?”
...
“晗晗!”
不远处一声长辈呼唤,将她扯回现实。
车窗外雨幕似雾,温书晗手腕一紧,及时收拢思绪开门下车。
发丝不知不觉滑过身后人的手指,背影却依旧倒映在他漆黑瞳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