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松的全程是42.195公里,相当于大半个东京的直径。而人类最快的世界纪录是肯尼亚名将爱路德-基普乔格在奥运会上创下的2小时01分39秒纪录。
这是伦子在谷歌上查到的结果。
和五条老师的10分钟相比,两小时的记录好像也没有很差,也不过就是一个泡面番和一部电影的失常区别。可是这其中短短的1小时50分,就是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永远也跨越不过去的差距。
伦子并没有怀疑五条老师是在欺骗她,只是在这微不足道的两条聊天记录中,她莫名感受到了他轻描淡写之下的强大。
这给她这位不着调的大朋友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虽然自诩体力很好,但就算是她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能全速跑完全程马拉松,看来她确实还有的锻炼呀!
于是接下来清晨的镰仓街头,慢跑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海滩边全速冲刺的影子。
在跑步锻炼之余,伦子也没有忘记练习从吠舞罗那里学来的枪支知识。
唯一苦恼的是,草太的社区足球赛已经结束,他开始成天缠着表姐了。
戈薇在这个时候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她开始一反常态地做起严格姐姐抓起了小男孩的学习,整天监督他在假期里背英语单词,在外公惊恐的目光下把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整得叫苦不迭,让伦子得以有空隙在这期间偷偷练习拆装弹匣和瞄准。
不过至今为止,伦子还一发子弹都没有使用过——
因为武器箱里并没有配备管型消|音|器啊!开枪的声响岂不是会引来草太和外公的注意吗!他们说不定还会报警诶!
为此她阅览了大量的动作枪战片,甚至自学到了用易拉罐消音的本事。
其实本来也可以尝试着用枕头消音的,但是用一次就会打坏一个枕头,太奢侈了,伦子会肉痛。
所以,还是易拉罐吧。
戈薇会把全家人喝过的饮料罐都偷偷收集起来,转运到自己房间藏在床底下供伦子练习,这让舅妈在可回收垃圾日的那天看着空空如也的塑料袋,纳闷地问了伦子她是不是已经先处理过一部分垃圾了。
伦子(因为不擅长说谎而面无表情):“没、没有啊……”
等舅妈走后,戈薇和伦子两人躲在房间里面面相觑,接着发出了噗呲噗呲的笑声。
在那之后,伦子开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枪——
数14粒叮当作响的子弹一一填装入弹匣,检查完弹匣插|入底座中,拇指上移按下保险栓。
半生不熟地举起枪,一只手握柄,另一只手握住前一直手,食指缓缓放置上扳机。
面对着木靶。
心脏砰砰地鼓噪着。
口干舌燥。
眯起双眼透过准星看出去,远处的木靶清晰又虚化、虚化后再变得清晰。
呼气。
吸气。
目光渐渐变得专注而锐利。
食指勾动,轻轻地按下扳机。
“哐!”易拉罐弹飞了出去。
掌心一震,伦子还未品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远处的木靶上红心的位置就已经多了一个洞穿的灼孔。
如果用箭羽射,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射穿木靶,可是用手|枪,轻轻一扣扳机就轻而易举做到了这件事。
美丽的武器同时也是致命的凶器。
伦子瞳孔紧缩,放下枪后有些出神。
这就是出云哥口中需要谨慎对待的……威力。
射击的后坐力有些大,震得掌心发麻,普通少女可能一枪就会脱手而出,可是对她来说,并不是不能掌控。
她恍然大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终于明白了五条老师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并不是拥有比其他人更充沛的体力或者奇异的能力就代表她天生做出了选择,而是明知道这是一条会让人生脱离原轨的道路还踏步向前,这才是‘选择’。
而她,已经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既然答应了别人,是好是歹,都姑且让她尝试一下吧。
“诶?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屋子里,草太疑惑的声音从窗口传了出来。
戈薇随之发出了尴尬的讪笑:“是小胖,绝对是小胖把花盆碰倒了啦,哈哈……”
表弟表妹的声音将伦子从那种仿佛被迷魂咒控制的发呆状态中拉了回来,她摸着手中冰冷而银亮的武器,心中后知后觉地迸发出了喜悦——
第一枪就正中红心,难道她是什么热武器天才不成!
只能说天生乐观的人的心思你别猜(?
在那之后,草太总是会在自己学习的时候听到奇怪的声响,他纳闷地想了想,灵光一闪得到了结论:看来是春天的原因,得带小胖去绝育才行了!
趴在阳光底下懒洋洋舔爪子的小胖:?
###
假期结尾时,伦子在舅妈一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整理了一下行李,准备直接从镰仓出发去往东京报道。
结果理到武器箱的时候,她卡了壳:糟糕,练习得太过起劲,只剩下5枚子弹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发放枪支的人埋怨,看来还是得省着点用……
经过这段时间的联系,伦子也渐渐发现了一个窍门:以她的术式,越是长时间贴身放置的物品会被术式侵蚀得越严重、越能发挥出的咒具威力,甚至可能单独带有侵蚀其他诅咒的能力。
而短暂入手的野物只能当做普通武器使用,有时候掌握得不够好还会出现失灵的现象。
她感慨了一番术式的学问真深,接着将枪支别到了原本属于水果刀的位置,还站在镜子前面臭美地转了转腰肢。短裙的裙摆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飘荡起来,露出了下面少女白皙的腿部。
完美!一点也看不出来!
然而从小田急电铁一下车,伦子首要面对的竟然不是五条老师口中的马拉松测验,而是需要在辅助监督的见证下率先完成一个用以评估她术式级别的实地任务!
“诶,码头的那次不能算吗?”她看向许久不见、含着棒棒糖的白发青年,单纯地疑惑道。
那本是属于他的任务,怎么能算呢?不过他当然不会将真相说出来就是了。
青年双手插兜,笑得一脸事不关己:“没有辅助监督在场,单单直属教师的一面之词上面可不会接受啊。”
于是伦子想也不想就相信了:“哦哦,这样。”
悟的嘴角可疑地又上扬了一公分。
作为见证的辅助监督就是伦子曾经在电话里打过交道的伊地知先生,这位先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工作疲乏、黑眼圈深重,似乎有三十代的年纪。
而跟他相比,作为守夜冠军的五条老师则一脸的白皙有光泽,伦子其实有默默怀疑过他是不是也有很深的黑眼圈,只是他蒙着眼所以大家都看不到而已。
一见面,她就对伊地知先生鞠躬道谢,说感谢他替她申请到武器,给他添麻烦了很抱歉云云。毕竟枪支是特殊的武器,要弄到手一定会废些功夫吧,所以她道谢说得很有诚意。
然而直起身,她却发现对方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令她瞳孔地震。
伊地知:那个顽劣的五条先生的弟子竟然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太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孩子了,好感动!
实地任务的地点在一处路边墓地,就是一户建的群落中总是会突然出现在小道边、只有几叠大小的那种零散墓地。
只有准二级及以上的术式才能单独执行任务,而她目前还没有分级,所以五条老师需要在她的每一次任务都到场监督以防不测,哪怕是这种小场面。
“像墓地、学校、医院这样充满回忆的地方,诅咒更有可能滋生。同时像鬼屋、废弃别墅这种一看就让人能想起怪谈的地方也需要特别注意哦。”一下车,悟就提醒道。
伦子一边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边乖巧地答道:“知道了!”
在武器的选择上,伦子还是有所考量的——
警视厅的枪支都有登记,所有警官在放枪的时候都需要特别计算子弹的数量和记住在哪些场合进行了射击,事后都需要查验弹壳数量并上交报告,以免造成过度执法。
但是咒术师好像没有这点要求,所以显得更加百无禁忌,很容易让人迷失。
而且在墓地这样的场合开枪,就算不怕打扰到这里沉睡的死者,如果不小心打坏了哪座墓碑也是大罪过一件。
所以伦子想了想,还是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
悟瞥了一眼她的短裙,有些无语道:“你到底对水果刀是有多青睐啊?”
伦子不满道:“好用又便宜,有什么不好嘛。”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伊地知先生竖起双指,念念有词之下,一道漆黑的幕帘如瀑布般从天而降,结实地笼罩住了这片墓地。
“这是什么?”伦子好奇地伸手碰了碰,惊讶地发现这半透明的幕帘如有实质,她的手竟然穿透不过去!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解释道:“这是[帐],一种结界术,用来隔绝场地,以免术师的战斗给普通人造成影响。这是非常重要的手段,今后也请铭记在心。”
“哦~”伦子恍然大悟,就像警视厅经常使用的那种KEEP OUT警戒线一样嘛。
“说起来上次,老师没有用呢。”
“哈哈,这种东西。”
“不会是忘记了吧?”
“怎么可能嘛。”
白天的路边墓地并没有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或许是伦子的心境问题,在她看来,这里绿草茂盛、小花绽放,一座座灰色的石碑树立在通透的日光下反而带着一种宁静的祥和感。
而在这份安详之中,一个怪物就徘徊于此。
比起足够以假乱真的水泥雕像,这回的诅咒就十分显眼了:这怪物大约只有半人高,灵活地流窜在墓碑与墓碑的缝隙之间,长着香肠嘴、蜥蜴一样的头和鱼一样的尾巴,扒着蛙蹼滑在路上会拖出一道长长的黏液,嘴里还喃喃自语地梦呓着——
“不要香菜……不要香菜……”
伦子:……囧。
对方的视野只有墓碑的高度,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和她对上视线,所以也没有发动进攻的迹象。
可是接近过去制造近身战的话,先不提以诅咒的力量一撞就会损坏周遭一片墓地,阳光美少女也不想碰到黏糊糊的恶心蜥蜴!
得先把对方从隐蔽处引出来才行,引出来了才能一击毙命!
伦子旋转了一下水果刀,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帐]的边缘,悟抱着双臂纳闷道:“面对这么弱小的家伙,伦子在犹豫什么呢?”
伊地知不确定地猜道:“是……不想破坏那些墓碑吗?”
“诶——”悟发出了不理解的长音。
众所周知,水果刀都是有刀鞘的,所以当水果刀遭到术式侵蚀的时候,同理刀鞘也变成了蕴含咒力的武器。
她捏着刀鞘的尖端,将其像飞镖一样投射了出去砸在了一根小树苗的枝干上。
“咚!”枝干在被平平无奇的刀鞘砸中后立即像被斧子劈了一般应声而断。
察觉到响动的低矮怪物当即抬起头,浑浊的虹膜上映出朝自己倒下的树苗影子,它躁动起来朝反方向爬动了几步,将头部伸出了墓碑之外。
这时它的身侧只剩下两个石碑了。
伦子当即双眼一亮,一跃从空中跳到了它的背后,双手握在石碑之上。
在怪物堪破敌手的嘶吼声中,在冲撞发生之前,细白的掌心遮住了墓碑上镶嵌的黑白照片,彩光的注入一度让照片上黯淡的笑颜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
就在伦子双手护住墓碑,空门大开之际,从天而降的一柄水果刀重重插|入了怪物的双眼之间。
原来她在跳至空中的时候就已经算准角度抛出了利器!
可是水果刀终究还是杀伤力不够,怪物在吃痛之下狂躁地想要转身攻击伦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了。
本应如灰尘一样被轻而易举打散的墓碑此时却坚如磐石,彼时的遮蔽物已经成了此时的桎梏,它的栖息地恰恰成了少女的帮凶!
它回转不能,只能瑟瑟发抖地在死前聆听着身后的少女以利落的动作拔枪、解除保险栓,最后射击——
“砰!”
最后级别评测出来,她的等级是三级咒术师。
回程的车上,伊地知在前驾驶,伦子则和悟坐在后座。
看着哼着歌、一脸轻松愉快的伦子,悟感到很困惑:“那些墓碑有这么重要吗?”
伦子愣了愣,很快笑了,答非所问道:“老师一定没有很重要的人去世了吧?”
在伊地知不断从后视镜瞥来的隐晦目光中,悟扶着下巴的动作一顿。
这一刻,她的笑容竟带有某种欣慰的气息,像是在为他的无忧无虑而高兴,又像是在透过这次经历回忆着谁。
“因为,如果是我老爸的墓碑因为这样的战斗被损坏的话,虽然心里一定会理解,但多少还是会觉得有点难过吧。”她笑着说道。
那假如陷入了生死之战呢?
到那种场合,是别人的回忆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呢?
这样尖锐的问题在悟的舌根一闪而过,但这一刻,面对少女笑意满满的双眼,他选择没有将它说出口。
他只是伸出手,将这个在他看来有些得意忘形的丫头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竟敢对老师说教,看来是欠缺一些深刻的教训!”
“可恶!戈薇今早刚给我编的小辫子啊啊!”
恶趣味的不良教师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莫名产生了一种期待: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或许伦子会给出一个令他惊喜的答案也说不定。
提着咕噜咕噜的行李箱走上高专的神道时,伦子看向她身旁步伐轻快的五条老师,忽然好奇道:“说起来,老师是什么等级呢?”
“嗯?”悟转过头来,对伦子弯下腰,神秘兮兮地竖起了食指,“是特级哦~”
伦子呆立原地:“最高不是只有一级吗?……等等!这种时候突然走这么快干什么嘛!”
“为什么您是特级啊!不要吊人胃口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