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那股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在夜空之中,这是魁地奇球场外的禁林边缘,天边的星星淡淡地闪烁着,而她的声音在冷空气里穿过,像是被风吹散了调子似的。
卡莉斯塔握着魔杖,对准了马尔科姆·巴多克的背影。他个子不高,极其瘦弱,走起路来像是幽灵一般飘飘而过。
“所有人都在看台待着!”
听见卡莉斯塔的质问,巴多克动作很轻地转过身来,他淡淡地微笑,懒洋洋地丢下了魔杖到草坪上,举起双手:
“不要一副好像我是什么罪犯的样子嘛。你以后想做个傲罗吗?明明我们都是翻倒巷的住户,不是吗?”
“邓布利多找过你了吧。”
卡莉斯塔并未放松警惕,她在脑海里飞速念过许多个咒语,以防止巴多克的突然袭击。
马尔科姆·巴多克撇了撇嘴:
“那个老头子没法对我做什么。他根本找不到证据,只能跟我说一大堆很虚伪的话。”
“博克,你的蛇形发卡挺好看的。”
他突然话锋一转,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得意笑容。
卡莉斯塔今天什么发卡都没带,她惊奇于巴多克的突然提起,随后,一股凉意逐渐从指尖窜入体内。
“我觉得你更虚伪。比那个老头还虚伪。明明和一群自以为是的纯血饭桶待在一起扬着纯血至上的论调,却还跑到麻瓜世界去买发卡,真搞笑。估计你压根就注意不到会有人跟踪你吧,还给你的发卡下诅咒吧。还以为你在猫头鹰棚屋能发现呢,没想到你不仅虚伪,还蠢。”
不远处看台上观众们的言语声并未停止,吵闹与喧嚣此刻都离她很远。她像是站在天地之间,脚下的草坪都是浮空。
“你什么——”
“所谓的,被虚伪的人摒弃的黑魔法,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有多么好用——知道么,我父母的魔杖还不错,我偷了许多根毒蜡烛,把一个个诅咒、咒语全都加在了毒蜡烛上。端着施了摄神取念咒语的蜡烛在翻倒巷走,你会发现这世界上让你感到恶心的人原来这么多,发现窥探他们的想法会是一件乐事。用施了钻心咒的蜡烛,你会发现一寸一寸灼伤某些人皮肤的快感,发现以某些手段达成目的自己会有多么爽快!”
巴多克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般地说着,但他越发兴奋,仿佛回忆起来那些使他滋生快意的瞬间。
“不过后来我有自己的魔杖,也烦透了翻倒巷了。”巴多克眯着眼睛笑起来,“我设计了那个蠢巫师成为替罪羊,以便逃离我那怕事的父母,而我呢,自然就是可怜的孤儿。另一个强大,但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蠢蛋让他的手下来邀请我加入他们。真是、有够可笑——不过我答应他们,在霍格沃茨保证他们的行动顺利。这样,整个巫师界就会变得更有趣一些。”
“没想到,我通过你的发卡发现——你这个虚伪的蠢货,竟然有所察觉。是啊,你的猫头鹰是我弄死的。可是。”
“你根本、没法、拿我怎么办。”
“就像现在,你们谁也没有察觉,穆迪就是罪魁祸首,而哈利·波特恐怕已经落入了那个自称黑魔王的傻冒手里,成为他复活的工具。”
“你什么也做不了。”
“让你少管闲事,你却不听。本来我打算放过那个自负到来攻击我的扎比尼,你的朋友,是么,可惜,你太固执,我只好让你再看到些苦头。”
“你觉得,固执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不是斯莱特林么?这点利弊不知道权衡么?”
他根本不像个小孩。可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他的脸蛋,又刚刚好能够符合他的年纪。
马尔科姆·巴多克将自己做的事一桩一件地、慢慢地叙述出来,仿佛是走在什么结局上,于是大发慈悲地为她解释这一切的来由。
那双乌黑的眼睛满是不屑与厌恶,唇角挂着张狂的笑意。
“你答应帮助神秘人,就是为了所谓的,让巫师界变得更有趣一些?”
卡莉斯塔冷冷地说,她的声音离她很远,很远,像与她充满恨意的绞痛胸腔分隔开来。
“既然一切都这么顺利,你还离开看台做什么,不欣赏你的成果吗?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攻击我,而是攻击我的朋友?”
“你说对了一点。”
巴多克放下手,依然没有去碰他的魔杖。他揉着自己惨白的手腕,将乌黑的眼瞳在夜幕中垂下。
“我得确保那些呆子能万无一失——结果,哼,果然不怎么完美,赫奇帕奇的斯卡兰德竟然突然消失。”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他一个人能有什么用?”
“至于你说对的那一点——我确实很讨厌你,所以,我在学期开始就决定,在那群人成功以后,亲手送你去死。”
“现在,不算晚。”
巴多克抬起黑瞳,卡莉斯塔的血液像一瞬间凝固了,她立刻施了盔甲护身的无声咒,不敢轻举妄动。
她后悔自己竟然直接追上来,简直是被恨意和报复心冲昏了头脑。又或者是没想到,他有如此之残忍而疯狂,以为自己能够阻止他做什么。
现在哈利、塞德里克和其他勇士在那个迷宫里生死未卜,她却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不先去找邓布利多通风报信,反而自己追上这疯子,还让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即使自己想假装倒戈,也估计因为巴多克对自己的厌恶而没什么作用。
她想施一个守护神咒,去向教授们通风报信,可是此时此刻,卡莉斯塔浑身都冰冷无比,脑海中全是神秘人即将复活的消息,以及哈利可能就此死在神秘人手下,而这与她脱不了干系。快乐的记忆似乎在这盘峦重叠的山脉以外……
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冷静下来。
片刻之间,卡莉斯塔的杖间闪烁出点点光芒。
她施了隐形咒。与此同时,巴多克还受了一个统统石化。
身形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但巴多克却似乎毫不在意。
卡莉斯塔不知道这能否有用,但她立刻在隐形的效果下冲向看台,一边奔跑一边回头望着巴多克是否有所动作。
她的魔杖尖再次萦绕着一点银白色的光辉——以前要施出呼神护卫,她都必须安静地、全神贯注地回忆那些快乐的时光,现在根本不能有这个条件。
当她在草坡上第三次回头时,一道蓝光朝她笔直飞来。卡莉斯塔立刻弯下腰,但蓝光在空中爆破开来,一股极强的冲击力让卡莉斯塔像是被空气对准腹部揍了狠狠一拳,让她径直倒在地上。
卡莉斯塔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她疼痛难忍地撑着草地上那些尖锐的草刺,腹部像是有被脱缰的野马踩踏着,持续而猛烈地翻滚痛楚。
她忍着疼,举起桤木魔杖,在巴多克一道绿光的袭来之前就射出了道白光。
障碍咒让她得以撑着身体在那一片刻滚离咒语的轨迹,躲开了那道索命咒。
看台上传来一阵轰动。但她已经没心思去管了。
缴械咒再一次没击中他后,求生本能让卡莉斯塔立刻撑着身体站起来双手举着魔杖,朝他吼:
“放过我——我可以帮助你们——你没必要——”
又是一道绿光。
“除你武器!”
尤妮娅近乎嘶吼出来的声音仿佛在那一瞬间是划破夜空的流星,最后落到了卡莉斯塔的心中,终于为她带来那么一丝转机,她腿软到向后倒在地上,恰好躲开了已经射出的咒语。
弗朗西斯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片灰色的夜空中,他焦头烂额地立刻挽起了卡莉斯塔的臂膀,将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拿着的魔杖杖尖窜出点点银色的光芒。
尤妮娅·沃克连甩了几个伤害性咒语,但巴多克却似乎在拿出什么后,消失在了一片昏暗里。她见找不到他的人影,连忙回头靠近卡莉斯塔。
“怎么样了?你受伤没有?”
尤妮娅的鸢色明眸划过一丝担忧,乌黑亮丽的长发一直垂到了卡莉斯塔的肩上,给她带来些柔软的感觉。
“我没事——”卡莉斯塔的声音正在重新靠近她。
银色的光芒向卡莉斯塔的腹部逐渐注入,弗朗西斯清澈而水汪汪的蓝眼睛此刻似乎泪光闪闪,棕发乱糟糟的,唇间冒出的词汇和握着魔杖的手指一样微颤。
卡莉斯塔等到意识愈发清晰,她伸手推开他的魔杖,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紧咬着嘴唇,试图抑制住哭声,却还是发出了一声声轻微的抽泣。
“哥——”
“你怎么才来?”
她近乎崩溃地,趴在了弗朗西斯的肩上,任凭泪水打湿他血红色的长袍。
那一刻,她仿佛忘记了所有事情。仅仅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妹妹。弗朗西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不停地轻声说对不起。
但这种状态很快就被她割舍掉,卡莉斯塔松开手,有些喘不上气地看向看台:
“波特呢?迪戈里呢?神秘人没有复活对不对——”
“什么——?”尤妮娅惊讶地下意识说,但她聪明地立时领会。
手中的魔杖萦绕着一片白光,然后,一只银白色半透明的狐狸在空中出现,尤妮娅简短地对它说了卡莉斯塔听不懂的语言。狐狸当即向看台飞行而去。
弗朗西斯的蓝色瞳孔缩了缩。但他马上搂着卡莉斯塔的脸庞,收起了刚才那副焦急不安的样子,他严肃而担忧地问:
“我们看见你不见了,就出来找你,发生了什么?”
“穆迪!穆迪不是,有人——咳咳——假扮了穆迪!”卡莉斯塔哑着嗓子吼,她挣脱开弗朗西斯的手,从草坪上踉跄地站起来,回想起布雷斯还独自躺在医疗翼里,巴多克又不见踪影,顿时打了个寒战。
她闭上眼睛。很快,银白色半透明的夜骐在空中出现,卡莉斯塔不需要说话,它早已读懂了主人想表达的东西,随后往城堡的塔楼飞行而去。
弗朗西斯不可置信,但他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他在迷宫里。所以,所以他安排火焰杯——每个勇士都有危险——”
尤妮娅的守护神很快回来了。
她面色惨白,微微张大了嘴。很快,狐狸钻进她的魔杖,尤妮娅的声音很轻:
“学生们都没有死……可是有人快死了,重伤,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不小的伤!学生说,那个神秘人——真的——”
卡莉斯塔和弗朗西斯在彼此的眼中发现了同样的绝望。
……
“你不许去!”
卡莉斯塔并未理会身后严厉的嘶吼,她急促地冲上塔楼,跟着夜骐一直往穆迪的办公室去。
斯内普教授突然打开了门,从里面出来,迎面碰上了卡莉斯塔。
“哈利在哪里?塞德里克呢?克鲁姆和德拉库尔——邓布利多教授——”
“停下!”斯内普教授不耐烦地说,“滚去医疗翼,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没有空闲和你解释。”
卡莉斯塔又在城堡里奔跑,她今天恐怕运动得比一场魁地奇球赛还要多,但她身体没有疲累,她只觉得疼痛。
布雷斯在医疗翼里。而其他的,医疗翼里能有什么解释呢?
哈利落到了神秘人的手里,然后被迫帮助他复活,巴多克一个十一岁会施索命咒的人自己不见踪影。穆迪又一定是神秘人的手下假扮的,在迷宫里可以随意下手。所有的勇士都受伤了——
卡莉斯塔啪一声推开大门,然而她在里面立刻看到了几个韦斯莱、几个赫奇帕奇、格兰杰还有秋·张,满脸焦急地等待在一边。两对夫妇一直在旁边大声嚎哭,仿佛随时就要晕倒。
不仅如此,庞弗雷夫人正在白色的帘子后面,似乎有应接不暇的事要做。
卡莉斯塔顾不上别的东西了,校袍都已经在奔跑过程中划出来一个大口子,她立刻踩着砖瓦走到那儿,却看见了怵目惊心的一幕。
塞德里克和吉姆躺在两张病床上,他们闭着眼睛,伤痕累累,体无完肤。身上几乎每一块皮肤都有扭曲狰狞的伤痕,两只手似乎是被烈火燃烧了一样,紧紧地、血肉缠绕在了一起,其中还有许多在滴落的白鲜香精,以及布料。
血腥味刺鼻地蔓延在医疗翼的每一处角落,勾起人一阵生理性恶心。卡莉斯塔的呼吸仿佛停滞了——
吉姆·斯卡兰德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和这一切扯上关系。
她迅疾地转身,小跑到韦斯莱面前。
“格兰杰,韦斯莱——发生了什么?我后来不在看台,为什么他们会——”
格兰杰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拧着眉毛,小声说:
“我们也不知道。斯卡兰德和迪戈里从迷宫里爬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痕,身上还有火在燃烧,邓布利多冲上去刚刚让火熄灭,派人把迪戈里和斯卡兰德送过来,哈利就突然出现了。他说——他说神秘人复活了……我们现在不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了……不过,他大概和邓布利多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和卡莉斯塔想的一样。可是,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巴多克说吉姆突然消失的时候,她满心焦躁竟未深入思考,现在看见他们这样,也证明了巴多克说的似乎全都是事实……
她又急切地说:“穆迪,穆迪呢?他是个假的。”
“他已经被关了起来,米勒娃在看着他。”邓布利多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出现,他旁边还站着哈利以及一条黑狗。
卡莉斯塔松了口气。看来邓布利多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他指了指远处,似乎在表明那个才是真的穆迪——他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房间尽头的一张床上,他的木头夹腿和那个带魔法的眼球放在床头柜上。
“巴多克,教授,巴多克消失了。他差点杀了我!”
“这件事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听弗朗西斯说了。”邓布利多简单地说。
韦斯莱夫人注意到哈利,她压抑地惊呼了一声,就要冲去,但邓布利多拦住了她:“我想,莫丽,听我说,哈利。今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折磨,他刚才又向我复述了一遍,他现在需要的是睡眠、清静和安宁,如果他愿意你们陪着他,你们可以留下,但我不希望你们向他提任何问题,除非他自己愿意回答,否则今晚是绝对不行的。”
韦斯莱夫人点了点头。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回头压低声音教训着格兰杰还有几个韦斯莱叫他们安静。
“这条狗陪哈利待一会……我向你保证他受过十分良好的训练。”邓布利多对庞弗雷夫人说,“斯卡兰德和迪戈里怎么样了?”
庞弗雷夫人看着很不安:“他们情况很不好……我前几天真是说早了……我只能让他们短暂的保持生命体征,没法彻底治疗,我想,不得不把他们送到圣芒戈去才行!”
邓布利多皱着眉:“好的,好的。莫丽,能否麻烦你和他们的父母——”
“当然!”莫丽抹去眼角的一滴泪,她匆匆忙忙地走到那两对悲伤欲绝的夫妇旁边安抚着他们。
邓布利多一直等到哈利上床喝下药剂,才领着卡莉斯塔离开了医疗翼。
站在门口,他蓝色的眼睛里露出沉静的光芒:
“我想,你今天也受了不小的刺激。可是很抱歉,我不得不麻烦你把你在巴多克那里听到的话,向我复述一遍……”
卡莉斯塔坚决地说:“一点儿也不抱歉,教授,我什么事也没有,他只有十一岁,真的,一点也没受伤。我的哥哥姐姐已经安慰过我了。我愿意把这些全都告诉你……”
她一股脑把她是如何突然发现穆迪的不对劲、发现巴多克离开,又如何和巴多克对话全都告诉了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眼睛灼灼发光。
“我知道了。恐怕城堡里暂时不会有他的踪影……我猜测他是给自己留了什么后手,用门钥匙逃走了。我相信魔法部会抓到他的。很抱歉,卡莉斯塔,没对他好好监督,对你的生命——”
“不,教授。我太冲动了。但是我还是有个问题想要问您。神秘人,他,真的复活了吗?哈利他……”
“我想是的。”邓布利多颤着声音说,“他靠着一些人的帮助。我从哈利那听了经过,不过,恐怕谁也想不明白斯卡兰德是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带走了塞德里克,避免了塞德里克被神秘人及其爪牙残害。这一切都得等他们所有人都康复以后再了解……失陪,卡莉斯塔,到里面去吧,你有个朋友也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