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伤害我吗？”江知恺认真看着眼前的人。

“我可以……吗？”祝灵反问，笑意不减。

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他却洞悉了她的本意，抓住了那个点，笑着给出自己的肯定回答。

“你已经抓住了。”江知恺伸右手握住她的肩头，像是示范一般。

——你当然拥有了伤害我的权柄。

江知恺送祝灵回房间，头抵墙壁看着她进去。

其实最终两人也没有聊出什么，但单独相处，自然地获得对方全部注意力的感觉，很让人着迷。

来之前，他不能说没存一点试探的心，但最后又自然发展成他们分享各自视角的这一天，跟感情相关的部分，依然更多是他不自觉在表衷心。

夜晚沉缀，江知恺发了一会儿呆，就回房去了。

而离开这一夜，为此辗转的也许不止一个人。

《怦然心动的毕业季》安排的是一条一路向南的路线，这次的目的地是祖国的边境城市，融合了多元民族和国家文化风情，传统又包容的彩云之南。

好在这次飞行时间很正常，众人下飞机的时候精神都还不错，另外，镜头里，这次全程补眠的嘉宾可不在少数，让人怀疑起年轻人们的睡眠质量。

举着小旗帜的来接机的人就在出口等，大家自觉分好组。

吴尘爱操心，一组一组再次确认所有人都拿到了地址。

他倒退着说话，祝灵认真点了点头，许奇椿推着两人的行李在中间，向吴尘的今日份车搭子微扬下巴。

许飞扬对他一笑，但注意到吴尘看过来，眼神就迅速飘走。

这一对搭档现在多少沾点尴尬，许奇椿拍了拍朋友的背，用只有并排三人能听见到的声音说，“尘哥，别逃避了，去吧。”

祝灵装作不知道里面的纠结，冲吴尘露出个特明亮的笑，“我看到来接我跟许老师的人了。”

言下之意，您该走了。

吴尘双眼写满了指责，看着两个不愿意配合的同伴，还是今天要跟颜瑾一块行动的黎芝芝过来把他拉走。

世界清净了，不过祝灵也没说谎，她确实看到两人的名字，于是加快脚步，两人出去后迅速完成对接。

她回头一看，熟人们好多都还在排队呢，许奇椿笑着晃了晃手机，说有在群里打完招呼了。

于是已经拿到车钥匙的两人，率先出发。

祝灵是很想体验一下亲自开车，操纵普及率这么高的科技侧交通工具，总不会比御剑难吧。

但谁让“祝灵”是个刚过科目二的大学生呢？

无证驾驶要不得。

节目组不知道是不是拉了当地商家赞助，两人眼前的车外形相当拉风，浅蓝色涂层的四座敞篷车，车头上还扎着永生花和飘带，大概是不是不久前租给人做过婚车。

祝灵自觉上了副驾驶，许奇椿习惯了一下新座驾，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两人都戴上了墨镜，这几乎是完美的一天——美丽的城市、舒适的气候，尤其是身边坐着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是带着笑的，穿白色亚麻套头衫的年轻男人，隐约能看见肩膀手臂的肌肉线条，扶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手背蜿蜒的青色血管显露蓬勃的生命力。

盛大的阳光下，带着锐利感的英俊侧脸也显得柔和虚幻许多，浑身散发着讨喜的荷尔蒙味道，温和沉稳的表相被更真实的自我打散，他偏过头对祝灵说，“要出发了。”

轰鸣声中，车辆消失在众人视野里，节目组的跟拍赶紧跟上。

为了制造更有意义的独处，虽然是同一个目的地，但节目组给他们规划的路线是尽量交错开来的。

行车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城市的边缘，周围自然景观的部分开始变得自由开阔起来，他们开始沿着一片浩荡的水泽行驶。

祝灵趴伏在车门上，一双眼望着银光起伏的湖面，湖边有很多拍照的旅客，如果遇到摆摊的本地人，他们做游客生意，大多穿着一些民族服饰，许奇椿偶尔会放缓车速，任由祝灵跟人打招呼或者问路聊天。

许奇椿觉得有趣，祝灵在他们这群人里绝对不算开朗那挂的，而且外形很有距离感，因此相处半个月，祝灵这么“漫无目的”自来熟的一面他还真没见识过，但也不违和，很自洽很可爱。

一路下来，他俩在人家那里蹭了好些合照，还买了许多本地当季的新鲜水果小食。

祝灵咬一口手里水灵灵的青提，这是刚刚卖扎染团扇的阿婶送的赠品，脆嫩多汁，幸福的让人眯起眼来。

她余光看到“司机”先生任劳任怨，捡了颗给他，并强调，“酸甜适口，来尝一尝，我手有洗过哦。”

虽然许奇椿平时并不显露，对其他人好像也没有特意要求过，但祝灵注意到有关吃食的部分，他很少假手于人。

咦，这就是许奇椿稳稳把握厨房大权的原因吗？

许奇椿目视前方，示意他现在空不出手，祝灵好人做到底，顺手就投喂到他嘴里。

咬走那颗青提后，他用那种特别温柔沉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一副智商出走的样子，祝灵神经末端都有点发麻了，于是手撑着脸看了回去，并在他开口之前先开口，故意歪曲他的思路，“吃掉了就不许嫌弃。”

许奇椿点头，刻意地“哦”了一声。

祝灵一直盯着他，几秒沉默的空白后，她见男人薄唇微弯，以为他要说什么，再次抢先，“谢谢和所有肉麻的话也都不许讲！”

刚刚是她失误！大意！

“……”

许奇椿勾了下墨镜，任由它滑到鼻尖位置。

收敛表情，迅速抬眼，视线从祝灵脸上滑过，笑意复又隐藏起来，冷着张脸却用很耐心乖觉的语气真诚道，“那我想再吃一颗？”

这次轮到祝灵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一阵无言，又一颗青翠的果子落到男人嘴中。

好在湖光山色中，小小的别扭也很快会被好风光吹散，许奇椿见好就收，一路又开始哄着祝灵说话，他总是很难让人厌烦的。

他们今晚住在古城，过去途中经过了好几个还保留了古朴氛围的小村落，它们大多逐河而居，村外有大片绿浪翻滚的良田。

许奇椿拉着起了好奇心的祝灵进村庄里转了转，别说，不愧是旅游大省，这种看上去开发度不高的古镇，民宿和待出租的小院很多，咖啡厅也很常见。

做生意的多是上了年纪的本地人，穿着色彩鲜艳的地方服饰，招呼人非常热情，祝灵好奇地看了几眼她们的帽子，就差点被按下来体验扎小辫。

闷笑一声，婉拒后利落道完谢，许奇椿半护着祝灵闪人。

提高“警惕”后，空着手进去，转出来的时候也还是一样，只是彼此之间距离不自觉中拉近许多。

看见同伴一直好心情地笑着，祝灵问他，“你很喜欢这里吗？”

说话间两人回到车上，许奇椿递给她一个浅绿的手持小风扇，祝灵按下开关，一点点薄荷和茉莉混合的味道，借着风弥漫开。

“喜欢啊，今天经过的地方都很不错。”许奇椿坦率道，眉梢眼角笑意氤氲，他又拧开一瓶水放在祝灵手边。

祝灵不可置否，于是仰头喝水的时候，趁机打量他。

敞篷车开动，风从四面八方来，狡猾得从领口灌满全身，对于微热的初夏天气是非常舒服的，就是对眼睛不太友好，她看见许奇椿又戴上墨镜。

但很奇怪，祝灵感觉自己看得见他隐藏起来的表情，这是一种因为双方距离和获得的确信，而自然产生的某种……直觉？

祝灵说不好，于是她直接问了，“你今天，是不是常常在笑啊？”

许奇椿挑眉，开车百忙之中瞄了她一瞬，不答反问，男声和缓，“应该的？你今天对我的问题好像也特别多？”

听到这个回复，趁人不注意，祝灵横了他一眼，她是听懂了，但能不能简单一点回答？

结果在镜子里被逮个正着，视线相撞，公路不远处，在浅滩上悠哉觅食的白色水鸟，不知被什么东西惊动，引吭嘶鸣后四散开来。

可祝灵当然不会躲避，正要回应。

但今天一直抢到话语权的人换了，许奇椿安抚似地笑道，也是直白示弱，“你刚刚把我问倒了，不过我认真想过，是的，我今天很开心，笑很多也是应该的。”

他停顿一下，正好是无人路段，车速提升起来，“也谢谢你常常关注我。”所以，我很开心，重复的话他没有再说出口。

许奇椿早就发现，祝灵对有兴趣的人，在更向前一步的时候，比起探索心意一致的默契，她好像更在乎，亲密关系里的优先权，或者更通俗的说法——输赢。

“很有她的风格”，许奇椿心想，这些天观察下来，他也由衷觉得，这很可爱。

那就让她赢，又不能轻松让她赢。

于是有了他心血来潮这一幕。

稳了稳心神，许奇椿状似无意问起，“那你呢？为什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