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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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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样成么?为了避开官家,就随便嫁了?

春枝还是不放心,提点道:“天大地大,谁也大不过官家去,即是宫里撂下话了,奴婢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当。”

她提步,边走边道:“等和沈家的亲事定下来,便是官家也不能硬抢亲罢。”

正说话的功夫,人已经踏进如意轩的院里。

院子里头布置的干净敞亮,理整的也是条理分明,素质雅静是有了,却也少了些烟火气息。

大娘子秦氏出身名门大户,是忠义侯府的嫡女,性子随和是个好清静的,这点上,长生同她不太一样,长生喜欢和人打交道,也喜欢窜门子,平日里养了好多花草,又独辟了小池子来养金鱼,没事儿还爱请些小姐妹儿到府上闲聊。

用大娘子的话说,她是个野的,成日里呼朋唤友,人缘儿倒是好。

其实,上辈子她在王府井那片儿种了十多年的地,农村女人没世面,在什么环境里养什么脾性,一辈子窝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就喜欢窜门子,她倒不是爱嚼舌根,只是喜欢往人窝子里凑,听人说话儿,和婶子大娘们多学几个花样子。

孤儿就是很孤独的,没阿耶阿娘,看见人家父慈子孝,满心里都是羡慕。这辈子总算是有阿耶阿娘了,她特别珍惜这份亲情,大娘子对她,又是极好的。

长安城里头也不少官宦续弦继室,子女和继室处的好的却鲜有,独长生和秦氏,处的倒是和姊妹似的,大娘子的几位手帕交见她也都是直夸懂事。

她进屋的时候,大娘子正和刘妈妈说话,见她来,笑着拍拍旁边的杌子,让她坐。

秦氏年纪轻,比徐将军小了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生得蛾眉凤眼,粉面含春,却有大家闺秀的庄重。

长生很喜欢她,也乐意和她多说话多走动。

大娘子让她坐,她就高兴的过去坐下,问大娘子和刘妈妈在说什么?

刘妈妈矮身揖个礼,笑着回:“大娘子今儿去观里进香的时候,可巧遇上你姨母王家大娘子,她说姑娘你也快及笄了,王家表兄正好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想同咱们徐家结个秦近,亲上加亲。”

长生猛地激灵一下,她才刚给自己物色好亲事,沈家二哥儿还说了,明日到府上来提亲的,王家横插一脚,这不是添乱么?

她抬头去看秦氏,哂然,“大娘子,王家表兄咱们可是知根知底的呀,他虽还未娶大娘子,可房里头已经纳了好几个妾室,我若嫁过去,当天就得逼着我喝妾室茶不可,您不会答应罢?”

秦氏沉稳的抿口清茶,“我这个姐姐什么都拎得清,唯独对儿子宠的不行,那王琅我是看他长大的,什么秉性知道的清楚,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他们王家姬妾成群,是祖上传下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嫡子庶子乱的哟,唉,不提了,那就是个虎狼窝,我都不想跟着掺和的地儿,想着你同我一样,还是找个干干净净的人家,没那么多糟心事,就婉言谢绝了。就是拂了姐姐的面子,很是气恼我。”

她总算放下心来,拍拍心口,软善笑着,“大娘子,还是您最疼我了,就是我亲生的母亲在,也就是您这样。”

秦氏给她甜言蜜语哄的开心,替她掖掖领子,“我同姐姐走动本就少,气恼便气恼,不妨事的。”转而唤刘妈妈,“你去给寿娘拿蜜枣来吃罢。”

刘妈妈转而就去了,未几捧着碟蜜枣子回来,又说,主君回了,正往这边来。

秦氏问,“不是说,官家留下吃茶了?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呢?”

刘妈妈回说,不省的。

徐崇廉挑帘进屋,直拍脑门,他本来脸上没什么喜色,可看见长生还是呲牙冲自家闺女笑了笑,问她,“你来找大娘子吃蜜枣子?今儿的大字练完了?”

长生笑着站起来,揖礼,回说写完了,“大娘子说今儿阿耶被官家留下吃茶,让我早些过来,阿耶怎么回的这样早?”

徐崇廉摸摸头,往杌子上一坐,心里苦嗖嗖的,拾起碟子里的蜜枣吃一颗,缓了缓,难受啊。

他是个带兵打仗的粗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官家独留下他说话,可说什么他听的都是一头雾水,最后官家问他可明白?

明白啥?

跟他说带兵打仗,怎么打,怎么迂回包抄,怎么干翻敌人,他能说三天三夜。跟他说,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啥玩意?

害得他这几日,下了朝,还得频频去庄先生的学塾里跑,多翻请教。

他抠着蜜枣,问秦氏,“你说,这官家,也真是奇怪,好端端的非要拉扯我谈论诗经,他不会是想让我一个武将去文库撰书吧?”

秦氏夷然,“不能吧?主君虽也是饱读兵书,可向来对文官们崇尚的那些个不热忱,或主君明儿早朝时,同官家说说,推辞了也就是了。”

长生也附和,“阿耶是武将,同官家说清楚便是了,实在不成,阿耶去同廷牧公公说,廷牧公公指定有办法的。”

徐崇廉连着几天耳提面命,长生一句话,他忽然恍悟。

“对对,我怎么把廷内侍给忘了,明儿我就去找廷内侍办事。”

她印象里,冯厂臣带李允淑去了边境后,廷牧公公便接替了冯厂臣的位子,在官家身边伺候。

廷牧公公是个好说话的,求他总错不了。

至于官家,他是个沉稳的人,身手好,文章写的好,也不是不讲理的,想来不会故意难为阿耶。

她这么想着,心里也就踏实了。

徐崇廉自然不知道他这个女儿心里在想什么,起身来回踅摸着,想到官家说想见见长生的事儿,还是头大。

他这样好的姑娘,温柔体贴,善良美貌,怎么能给官家见?

近来早朝,官家总是对他诸多暗示,意思是说他家长生心里爱慕官家。

他都觉得官家脸皮厚,长生才来长安多久?别说爱慕官家,就是见也是没见过面的。

不得已只得说,姑娘身子虚,才来长安有些水土不服,病秧秧的不好冲撞了天颜。

他是怕万一官家见色起意,真让他姑娘做皇后,以后他姑娘被欺负了,他都不能给撑腰,忒鼓囊。

这件事情让他心烦,晚饭也没吃两口,夜里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早儿,天还没怎么亮,外头叽叽喳喳全都是喜鹊在叫唤。

徐崇廉本就没睡好,这会儿被吵的头疼,坐起来按着膝盖问秦氏,“大娘子,是不是喜鹊扎堆在咱们院儿里安家落户了?”

秦氏替他理整朝服,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昨儿还没有,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一会儿我叫东来去瞅瞅。”

徐崇廉一拍大腿,起来换上朝服,穿戴齐整,正准备出门。

守门的小厮东来颠颠跑进院子来叩门,“主君,沈家来人了,是来提亲的。”

徐崇廉和大娘子面面相觑,心中大喜,乐呵呵道:“喜事,喜事,东来,快遣人去宫里头给我告假,今儿不去早朝了。”

东来忙应和着说是,眉开眼笑的自去了。

长生院儿里这会儿也热闹着,春枝沾了桂花头油给她梳头,直说沈家不愧是书香门第,送来的聘礼都是些古玩字画,可叫咱们开了眼。

她十指纤纤,挑桃红色口脂在唇上一抹,白檀香味淡淡入鼻,心情很是不错。

“爹爹尚武,家里头都是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平素里是见不着这种风雅之物,你瞧着都有什么?”

春枝数宝贝似的回,“有魏晋的书法曲谱,盛唐的管弦丝乐,还有两箱白银一箱黄金。”

她听着,心里满意。

沈修瑾是真正对她好的,两家长辈虽说不对付,却也愿意为了小辈儿操持,这世上,哪有不为儿女好的父母?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迁就了。

春枝替她收拾完,说是好了,问她,“咱们去前院瞅瞅么?”

她摇头,说不去。

亲事有了着落,她就没那么怕了,近来总是躲在家里,都是为了躲庭降。

虽说她知道,上辈子里,后来的庭降也没娶着心里头喜欢的人,可那着实是因李允淑只爱冯玄畅。

至于她自己,若不是为了帮李允淑,也不至于让人给投了井,白白作践了性命。

她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姑娘,想要的其实很简单,有个两情相悦的姻缘罢了,就像张二婶张二叔那样,种种地打打零工,生两个孩子,细水流长的过普通日子。

她喜欢庭降,可庭降心里头不喜欢她,现在也就不记挂庭降了。

事情都过去了,得向前看,如今同沈家亲事定下来,她也高兴,便张罗着给自己添置嫁妆,准备去街上选些好被面什么的,顺道儿去给从出生就没见过面的阿娘烧个纸钱,告诉她阿娘,自己定亲了,让阿娘在那边放心。

盘算一番,她吩咐春枝拿上银钱,带两个小厮便从后门出了府。

弄堂的青砖亘长,偶有几个大户里出门采买的婆子,见着长生,都乐意同她搭讪两句。

四邻八舍都知道她,哪家的婆子都能认一认,她是个没架子的小姐,一路同人说笑着出来弄堂,绕到街上。

也不知是什么日子,街上似乎清了场,半个人都见不着。

她还同春枝说,“是不是要变天了?怎么都见不着人影子?”

春枝抬头,搓搓眼,“天好的不得了,这日头大着呢。”

她觉得纳罕,嘀咕两句,转身提步欲走,给人从后边叫住了。

“前头是什么人?还不速速退下!”

踅回身,她傻在那儿了。

廷内侍领顶小轿子,身后跟着一排禁军,正搁那对着小轿子呵腰说话,看见她廷牧哎哟一声,忙走两步过来,赔笑道:“这不是徐家的大姐儿么?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她蹲身,“廷内侍安,您今儿怎么有空出宫了?”

廷牧回说,“一早儿徐将军告了假,官家这不是担忧着,遣奴才来探望。大姐儿您这是去哪呀?”

她说,“父亲身子康健,没有事儿的,我去给阿娘添些纸钱,告诉她我定亲事了,让她高兴高兴。廷内侍即是来看望爹爹的,我就不同廷内侍说话了,您到府上小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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