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恩见到颜宗凡和李云乔，蹭一下从地上起来，把两人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地说：“还好还好，全须全尾出来了。”

裴缙则问：“你们这就把幻境解决了？”

李云乔摇摇头：“什么头绪都没有，所以决定先出来。”

唐信怀本也没指望他们进去一次就能消解幻境，看看时间，招呼众人先去吃饭。

钟献安主动做东，带几人到距离这里半小时车程的商圈吃饭。

钟氏医院所在的区域被政府规划成乡村旅游重点项目，各种基建项目已经陆续展开，未来前景可观。

钟献安会回国，就是看中了这份前景，加上正好有那么一栋祖产，更希望在国内能经营出一份事业。

只是没想到出师未捷，施工队停摆已经一个月，要是还解决不了幻境的问题，他压上所有身家的投资都打了水漂。

不过钟献安这人脾气是真好，自己快要血本无归的事虽是苦着脸说出来的，最后还劝大家不要有压力，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解决，那就让房子一直放在那儿。

石小恩当下感动得和他交换了微信，直言以后名宿落成，一定免费帮他推广。

裴缙也出了个馊主意，说实在不行他可以帮忙把医院改成真人密室逃脱，现成的老房子，氛围杠杠的。

钟献安笑着接受了两人好意。

吃过饭后，颜宗凡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再进钟氏医院的幻境试一次，今天则先回去做些准备。

钟家兄妹和几人约好明天再进幻境的时间后，率先离开。

五人回到颜宗凡家里，石小恩一路上都对自己进不去幻境一事耿耿于怀，但转念一想这是诡异幻境又不是迪士尼乐园，何必这么积极？

唐信怀下午接了个电话出去会友，别墅里就剩下四人复盘钟氏医院的第一次探险经历。

“这都什么鬼？”裴缙和石小恩听完两人在幻境里的所见所闻后，相当默契地发出了灵魂拷问。

李云乔闭眼扶额，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但想到明天还要再进幻境，问石小恩：“小恩，你能不能判断出幻境所处的是什么年代？”

石小恩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搜索了几张图片，回答说：“听你描述，幻境里那群小孩穿的应该就是海魂衫。

这衣服在我们国家……六十年代中期吧，可以说是风靡全国，哪个男的没有一件这种标配海魂衫可就不合群了。”

“嚯，六十年代，那可够复古的。”裴缙吸一口冷气，“那年代医疗资源可不咋样，赤脚医生还满农村跑呢，钟家这医院不得了啊。”

李云乔也觉得有道理，那个年代的人可不像现代人一样，他们生活艰苦，也没有良好的医保体系和治疗理念，很多人生病了往往不愿意甚至去不起医院。

周建源在那样一个年代，会因为治疗病毒感冒而住进医院里，是幻境的逻辑bug还是另有内因？

“下回进幻境，你们要能查查医院背景，最好查一查，我觉得这医院不简单。”裴缙作为一家真人密室逃脱的老板，对密室关卡都很上心，密室背景的设定往往暗藏许多玄机。

颜宗凡点头赞同，其实从幻境里出来之后，他已经着手调查医院，可惜钟氏医院是私人医院，而且倒闭年头太久，加上历史动荡原因，实在找不到有用资料。

但想到幻境里医院的第五层有资料室，说不定下次进入幻境可以从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四人商量出明天进入幻境的探索方向之后，石小恩开心地拿出手机，点开一个二维码，要和他们加好友：“没想到，功德无量的通讯录功能可以添加好友！我们赶快加一个，说不定以后有用呢。”

四人互加完好友，然后很遗憾地发现，这个通讯录功能竟然落后得连个多人群聊都不支持，只能像最原始的手机那样进行一对一消息互发，并且仅可文字，不可图片。

好友仿佛加了个寂寞。

石小恩蔫了，捧着手机励志开发功德无量更多的使用方法。

李云乔则揉揉眉心，说要回家一趟换身衣服。他今天一身衣服还是昨天上班穿的，款式休闲，但在幻境里跑上跑下的，不如运动服方便。

颜宗凡担心他一个人回去遇上什么事情，说要陪他一起。

李云乔愣了一下，没有拒绝。

两个小区离得近，中间只隔了一条河，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条河，造成了两个小区正大门背靠背的格局，开车走正大门会绕一个圈子。

李云乔住的那栋楼靠近河边，最高22层，他住12楼，姑且算是个河景房。

两室一厅的公寓经过李云乔的改造和布置，相当舒适温馨。

颜宗凡说要陪他回家的时候，李云乔心里想着他人还怪好，可等人站到自己家门口之后，他又想起这人是自己已经分手的初恋前男友。

怪好瞬间成了好怪，尤其他还要主动邀请颜宗凡进家门，仿佛某种隐秘的暗示。

“你进来吧。”李云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的动作全凭一种本能。

颜宗凡跟在他身后没有一句话，沉默地进门，沉默地换鞋，沉默地帮李云乔关上门。

然而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越是沉默越是尴尬，李云乔在脑子里飞快思考一百种应对方式，好让自己像一个足够成熟的大人。

然而颜宗凡却像一个不懂氛围的低情商，直接开口问他：“这是……分手之后买的？”

李云乔：……

你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轻轻“嗯”一声，决定掌握主动性：“你随便坐，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拿。我去理东西，很快就好。”

颜宗凡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走到沙发边，打量着不算宽敞的客厅。

开放式厨房和客厅、餐厅连通，落地移门隔开阳台和客厅的同时，给房子带来充足采光。

阳台上的一个双层花架，摆着四盆便宜好养的绿萝，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散乱地躺着几根棒棒糖。

颜宗凡笑了一下，李云乔还和以前一样，钟情水培绿萝，因为它最不费劲，家里永远都有棒棒糖，因为这是小时候最喜欢的零嘴。

他探头往走廊尽头的房间看去，门关着，但隐约有些动静，那人……想必正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然后掰着指头检查有没有遗漏要带的东西，最后背上包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一般看门出来。

“好了，走吧。”已经换好衣服的李云乔背着双肩包从走廊出来，看到颜宗凡悠然自得地坐在家里不算宽敞的三人沙发上，竟然生出一种他本来就该属于那里的恍惚。

颜宗凡站起来走向他，问：“去超市？”

李云乔回过神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从超市采购完回到颜宗凡家里，石小恩已经叫好晚饭的外卖，四人心里都记挂着事情，等唐信怀回来之后，就早早躺下休息。

第二天，五人依约再次来到钟氏医院的大门口。

钟家兄妹已经先到，和昨天一样的运动服，但每人也比昨天多背了一个双肩包。

四人在唐信怀的叮嘱下再次进入医院大楼。

有了昨天的经验，李云乔在进入幻境之后没再那么紧张，四人还是直接前往周建源的病房，和昨天一样，周建源焦灼地寻求钟献安的保护。

这一次，钟献安没有敷衍周建源，而是按照颜宗凡要求的对他进行提问：“要害你的人在医院里？”

周建源握紧钟献安手腕：“他们找来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很快很快……”

钟献安诧异：“要害你的人不止一个？”

周建源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钟献安没有气馁，又问：“周建源，你是因为什么病住进医院的？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周建源神情一转，再抬头时已经成了一个淳朴的中年男人：“医生说我这就是个感冒，挂几天水就好，我现在就是感觉还有点咳嗽，其他倒是没什么了。”

钟献安点点头，继续问他：“那医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出院？”

周建源愣住：“出院？出什么院？院长你糊涂了，我一直住在医院里，哪有什么出院啊？”

这下轮到钟献安愣住了，他们进来幻境这么多次，从来没想过周建源的设定是不会出院的，那岂不是一直默认的保护周建源直到他出院的破解方案是个悖论？

已经懵逼的钟献安忍受着手上冰凉的触感，眼神望向颜宗凡，询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颜宗凡托着下巴思考片刻，直接开口问周建源：“不出院的话，你要在医院里住到死吗？”

周建源古怪地看了眼颜宗凡，没有出声。

这时颜宗凡出其不意，又问他：“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要追到医院里来害你？”

周建源瞥向颜宗凡的目光出现一刹那的犀利，但很快又惊惧不安起来：“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的错，没用的，找到我也没用的……”

神经质的周建源呢喃着“没用的”松开了钟献安的手，自己钻回被子里躺下了。

钟献安不愿放弃，又叫了周建源好几声，那人却充耳不闻，窝在床上一动不动。

四人只能暂时作罢，到一边小声商议。

“怎么办？周建源不出院的话，我们还要保护他吗？他不出院这幻境是不是就没有办法消解了？”虽然获得了新的消息，但钟献安更加无措了，之前进来的化境者多多少少都被思维固化，认定周建源的生死左右了幻境的存亡。

李云乔示意他先别紧张：“不管周建源是不是出院，目前来看，他都是关键人物，他的身上还有谜题没解开，我们是肯定要保护他的。”

“对对对……”钟献安脑子转过弯来，总算不焦虑了。

“可一直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钟琪珺撇撇嘴，“之前试过了，我们就坐病床边一直守着，人是没死，也没其他事情发生。”

“确实如此。”钟献安惋惜地叹气，“后来我们实在太累，打了个瞌睡，醒过来一看，人还是没守住。”

李云乔抿着唇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问：“周建源每一次死相都一样吗？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每一次看上去都像被吓死的？”

钟家兄妹一愣，眼里流露出迷茫，互相看一眼，回答说：“应该是吧，我们没太敢仔细看，远远瞧过，每一次好像都一样。”

每次都一样？难道每一次都是被吓死的？他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