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到不一样的凶案现场后，李云乔唏嘘：“所以……这才是当年情杀案的真相？”

颜宗凡也难掩感慨：“应该是，案件报道再详细，也很难百分百还原案发时的所有细节。”

而他们刚才所见……

李云乔叹息一声，问颜宗凡：“你是怎么发现男经理有问题的？”

颜宗凡看一眼被李云乔拉住的衣角，眉头舒展，说：“他不合群，虽然他是第二个冲进案发现场的人，但是全程和房间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交流。

救人上岸和看守罪犯的是保安，把110和120带来的是保洁阿姨，指挥现场以及和110、120沟通的，是两个穿制服的女经理，只有他，虽然穿着经理制服，对着手机看起来很忙，但其实有没有他都无所谓。”

李云乔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颜宗凡观察入微。

这时颜宗凡却假装咳嗽一声，眼神飘忽，口齿不清地问李云乔：“你……怎么，怎么分出来我和冒牌货的？”

李云乔一开始没听明白，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之后，心下怅然，垂眸回答：“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失联，但如果你认定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不管什么情况，你都不会示弱，也不会道歉。”

颜宗凡愣了一下，不咸不淡“哦”一声。

此时周围景物开始投影故障，刺目白光包裹两人，李云乔下意识闭上眼，却感觉手指被人轻轻捏住。

但白光太过强烈，刺得他睁不开眼，等到光亮退散，他再次睁眼，房间变回了荒废时的模样，而他的手指，也空空荡荡。

李云乔环顾四周，他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泳池外是他、石小恩、裴缙、颜宗凡和朱家父子六人，泳池里是四个大学生，其中的瘦高个儿男生捂着被磕破的额头。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睡蒙了的表情，直到瘦高个儿“哎呦”一声呼通，大家才如梦初醒。

“乔乔……”石小恩抱住李云乔胳膊，眨眨眼看看周围，嘴一瘪眼眶泛红，“好可怕啊乔乔，我刚才好像进到游戏bug里一样，一直在这里看女姐姐被杀害，还一点都帮不上忙。

不管我怎么叫人怎么阻止，都没办法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躺在泳游池里，她……会不会怪我啊？”

李云乔抱他一下，安慰道：“没事了，她不会怪你的。”

石小恩旁边的裴缙脸色也不好，胸膛起伏喘了好一会儿粗气，心有余悸地附和道：“咱们是不是都一样？就……一遍又一遍不停在这儿经历轮回？

眼睁睁看着凶杀在自己面前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还跑出去找了好几次出路，结果到处都走不通，我这……都不知道反反复复让我看那些干嘛？”

李云乔猜测石小恩和裴缙一定是没自己那么好运，和颜宗凡一起破解开了幻境，所以只能不停在幻境重置里目睹情杀案。

他拍拍裴缙肩膀，给他一个安抚的表情：“好了，都过去了。”

离他们稍远一些的小朱总这会儿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老朱总叫了他两声，结果小伙子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朱总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接住倒下的人。

另一边的泳池里，瘦高个儿男生的血似乎止不住，两个女生哭得此起彼伏。

李云乔来不及感叹一下自己荒诞的经历，先被两边咋呼得头疼。

这时，颜宗凡一声高呵瞬间控场：“都安静！”

他看过手机之后，说：“有信号了，小恩，打电话找120。裴老板看着下面的学生，别让他们乱跑。我和乔乔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鬼打墙……可能已经没有了。”

各人应声行动，李云乔跟在颜宗凡身后出门，两人率先奔向左侧走廊尽头的紧急出口。

颜宗凡拧动把手一推，安全门轻松打开，两人顺利来到室外的楼梯转角。

李云乔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望向闪耀的太阳差点感动哭了，他和颜宗凡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见到劫后余生的笑。

之后两人回到室内泳池，又是等待120，又是帮助老朱总一起善后，所有事情处理完，将将夜幕落下。

李云乔和石小恩、裴缙回到民宿，大字型摊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经历过这么一遭，他们可算明白什么叫身心俱疲，而且身体上那点疲劳并不算什么，心里仿佛堵着什么一样的气闷感，才最要命。

“我……还是继续当我的生活up主吧，废墟探险什么的，一点儿也不适合我。”躺了片刻，石小恩翻个身面向李云乔和裴缙，问他们：“明天我们还去游乐园吗？”

三人间的民宿，李云乔睡中间一张床，石小恩靠墙，裴缙靠窗。

这会儿两边的人都翻过身对着他，等他回答。

李云乔想了想，说：“要不……明天改签车票回去？”

石小恩点点头：“嗯，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裴缙也有气无力赞成：“行吧，回吧，回去庙里给菩萨上柱香，你们要不要一起？”

两人想了想觉得可以有，遂决定明天回程，然后跟裴缙去庙里拜菩萨。

第二天，三人踏上江市的土地，后知后觉对滨市的经历有了实感。

被困酒店的几个小时仿佛一场梦，想要开口诉说，最终却都化成一声叹息。

裴缙带着两人去自己常拜的庙里上香，还咨询了庙里的和尚有没有驱邪除祟的法事。

李云乔这次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积极参与其中，和石小恩、裴缙一起定下了一场法事。

事情办妥之后，三人各自回家。

李云乔倒了一趟地铁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出神。

他这套房子地段一般，面积也一般，两室一厅，胜在房型不错。首付的钱是他早就分道扬镳的父母掏的，剩余的钱靠他自己每个月还贷。

买下这套房子的那一天，正好是他和颜宗凡分手的第二天，因为这套房，他没有时间沉湎在分手的悲伤里，每天为了新家早出晚归、忙前忙后。

而等到他忙完所有事情，再想起颜宗凡，李云乔又觉得他们命里注定走不到一起。

他们的开始是很典型的大学校园恋，石小恩和他同一个宿舍，颜宗凡和他们同校，两人通过石小恩认识，然后……互相见色起意，没多久搅在了一起。

颜宗凡家世很好，好到什么程度李云乔没有详细打探过，但从一些细节，还有石小恩的言语间就知道，这是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

好在大少爷并没什么不良的纨绔习气，和所有普通男大生一样，窝在宿舍里时邋遢，出了宿舍门口懒散，在学校里的每一天，过得平稳又安逸。

大三下半年开始，不同的家世拉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颜宗凡父母希望他出国，颜宗凡不乐意，只想和李云乔在一起。

李云乔出身很普通，留守儿童，祖父母带大，外出打工的父母赚了钱后分手，各自组成新家庭。其后祖父母相继过世，他成了有父有母却没有家的孩子。

李云乔的梦想很简单，有朝一日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心爱的人住在一起，平平凡凡度过每一天。

颜宗凡的梦想也很简单，李云乔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每天和李云乔在一起，天塌了也不想管。

但显然颜家不允许他这样，颜家作风传统，家里又有产业，作为继承人，颜宗凡必须担起这一切，他要出色，他要优秀，他必须是被人嫉妒的“别人家的孩子”。

两人毕业后的那一年里，来自家里的压力让颜宗凡变得焦躁，初出社会的转变也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生出隔阂。最后，颜宗凡在一次争吵中脱口而出分手两字，李云乔也在气头上，二话不说同意了。

两人就此不欢而散，李云乔忙着在江市安家落户，颜宗凡……也一次都没有找他。

李云乔有时也会反思，要是那次争吵之后他们其中一个主动低头道歉，两人现在还会在一起吗？

但想想好多大学期间的男女情侣都走不到最后，更何况他们？

既然早晚都是这个结果，不如早散早了，还能留个好念想。

大概是骤然再见颜宗凡勾起了李云乔很多心事，他胡思乱想在沙发上直接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凌晨5点。

李云乔揉揉眼睛先去洗澡，申请的假期还剩下一天，他不打算折腾自己，就在家里虚度这一天。

从浴室出来，找到被自己丢在犄角旮旯的手机，李云乔充上电，点开微信，最上面竟然是颜宗凡给他发的消息。

颜宗凡：怎么样？还好吗？

消息是昨天晚上发的，那会儿他应该正在沙发上睡得香，所以压根没有听到消息提示。

李云乔对着消息看了好一会儿，输入框里打了删，删了又打，最后回复：嗯，挺好的。

特别地敷衍，特别地虚伪。

他不知道颜宗凡为什么会给他发消息？是因为酒店里的同甘共苦单纯来慰问，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但李云乔必须承认，颜宗凡这祸害是他命里的劫，当年能在第一眼让他见色起意，现在仍旧能让他念念不忘，光是发个消息都让他情不自禁猜东猜西。

简直……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