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不知看了多少轮日月更迭后,他两终于坐上了船抵达了离岛。此地遍地火红的枫树,仿佛在诉说港口的热闹。
上岸后,国崩没有为了下一步的旅程而打探港口船只的去向,他拉着流浪者直奔负责登记入城的官员。
“请问,我们两人的话,进城一天需要付多少摩拉?”国崩之前还一脸冷漠又嫌弃于此地的嘈杂,如今这份假面亲切又友好。
流浪者被国崩的变脸速度之快惊到了,好奇之下便伸出食指在对方脸上来回地戳。
托着下巴看着书籍的官员没有抬头,随口道:“5万。”
国崩一边信口开河,故作悲伤验证这个费用的真假,一边拦截流浪者的捣蛋防止破功。
“...前不久村子被盗贼闯入,我们躲在柜子里才逃过一劫。如今背井离乡,相依为命,想,想在外出打工之前,最后看一眼...他们还在时都憧憬的地方。”
“能否再便宜一点?”国崩语气带着恳求,敲了一下流浪者的脑袋以示警告。
“三万。”
“真的吗?我现在去港口摆一下摊子,马上就回来,能等一下我吗?”他听着这个可以随时变动的价格,眼中的冷漠越发加深。
“嗯...只能去港口把祖传的这个卖了,只需进城费三万!”
这句话终于让官员愿意抬头,强行镇定游动的眼瞳,怜悯道:“等等!哎,你们这么可怜。这样吧,算我帮你们,交个五百就够了。”
“但不可以告诉其他人,要是泄露了你们就要补交费用!”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语气与笑容如此真诚却像在嘲讽。
国崩将钱交给官员后便得到了临时通行证,他拉着失神的流浪者进了城。
流浪者看到国崩恢复了面无表情立在了原地,用双手搓着对方的脸蛋,不解道:“为什么刚刚要笑得这么灿烂?”
“你都不怎么让我见你笑。”他低头嘟囔道。
国崩扒下了流浪者乱捏的手,解释道:“那个笑容又不是在开心,只是用来让人类放松警惕。”
他又不是蠢货,三言两语就能戏弄人类的事情,非要趾高气扬地命令对方,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哦——”知道了国崩是在伪装的流浪者放下了这件事情,终于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地方左顾右盼,一边逛街,一边询问着:“让人类放松警惕?”
“可以更容易地从他们那获得想要的东西,比拳头方便,后续也不会带来麻烦。”
“那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五百?唔...四个零,变成了两个零!”流浪者掰着手指算着差距巨大的两个数字。
“他怕我卖货的时候泄露了他乱收进城费的事情。毕竟对我们要求五万,那向做生意的外乡人应该五十万不止。”
觉得还有更简便的方式的流浪者质疑道:“在港口叫卖三万进城费的确算是威胁,但需要这么拐来拐去吗?”
“猜到价格能随意变动后,直接告诉他‘我知道你乱收进城费’不行吗?”
流浪者指了指旁边的摊位,国崩默默掏钱购买奇奇怪怪的面具后答复道:“不行。无意的威胁与刻意的威胁,人类会给出不一样的反应。”
“如果直接说了,他并不会相信我们只待两天,还会担心我们敲诈他,可能选择报复。”
“哦!怪不得他那个时候特地告诉我们泄露要补交费用,是为了防止只待两天的我们说出去!” 眼睛闪了闪的流浪者接过了国崩递来的面具,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下次让我也来玩一玩!”
国崩点头同意,拉着对方继续往前走:“先和我说一声。”
“好。”流浪者随口答应,他半步在后偷偷带上了面具,拍了下国崩肩膀后看到对方回头,立马以两个爪子袭击的手势配上声音:“哈!”
国崩看到场面一言难尽得带着野猪面具的流浪者,嘴角抽了抽:“有这想法至少选个恶鬼的。”
“没被吓到?我明明被它撵得乱跑。”流浪者不服气道,取了下来将其放在了国崩的草帽上。
国崩无奈地拿了下来:“都让你踢它。还有,不要把这么丑的东西扔我这。”
“我努力过,但不是踢空了吗?”流浪者指了指店里的关东煮。
国崩将面具丢在了这,掏钱的同时不屑道:“呵,你管闭着眼,踢到身后的树叫做努力是吧。”
“嗯!”流浪者一脸自豪,用竹签插着丸子慢慢地啃着。
“这是嘲讽,听不出来?”
流浪者模仿着国崩那时的神情,用同样的话鼓舞道:“再接再厉。”
国崩觉得拳头有点痒,开始叠加怒意值,流浪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猜测道:“生气了?”
“...没有,只是手痒。”
他俩慢悠悠地往前逛游,当听到身后店家的呼唤时,默契地加快了脚步。走远后,流浪者食指戳了戳国崩的腰:“你把东西掉那了。”
“你要是想要自己去拿。”国崩敲了敲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流浪者。
“啊,这个好吃。”像是感叹却一点波动都没有。
国崩听着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无奈地张开了嘴配合道:“普通。”
“怪不得你当初在山上给我煮那种东西。”
国崩语塞,过了一会开脱道:“你不是还挺喜欢的吗?”
“嗯,喜欢!”流浪者毫不犹豫地回答,四周望了望便指向远处地摊上的菜谱,“之后会更喜欢。”
听到流浪者表达出‘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国崩再次妥协。
摊主看到两位少年停驻在他眼前,热情地推销商品:“你们俩是双胞胎吧,长得真像!我这什么都有,这个是煮汤,这个炒菜,这个是...”
流浪者附在国崩耳朵上,低声询问:“双胞胎?”
“人类的一种亲密的血缘关系,同时生下两个,长得比较像。”
流浪者淡淡想着,那个神明制造了除头发长度以外,其他都一样的他们,嗯...的确也算。他拉着国崩蹲下来寻找书籍,笑道:“叔叔,你眼光真好!”
“哎呀,这谁都看得出来,弟弟,给,这个也挺好的。”
流浪者笑脸僵硬,指着国崩:“为什么我是弟弟,他是哥哥?!”旁边传来如同恶意的嘲笑。
摊主云淡风轻:“这太简单了,你看起来就活泼,你哥哥稳重得多。不过,还是要看你们俩谁先出生的。”
流浪者放弃了挣扎,他不得不接受听起来就矮一头的称呼,他拿着板砖一般的菜谱全集,不满道:“全做给我吃。”
小儿科的报复手段只让国崩为他的破防助了一把力:“好,弟弟。”
听罢,流浪者接着一本一本地堆叠,笑容中隐含折腾:“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要!”
摊主接着劝难得的大肥羊:“这边新手菜谱挺合适小兄弟你的,毕竟还是要靠自己才好。”
一句话同时踩到了两个人偶的地雷,他们的瞳孔散发出了冷意:“什么意思?”
“你们之后可是会各自结婚成家的,早晚要分开。不过不用担心,过年的时候还能互相串门,说不定你们孩子还能一起玩呢,哈哈,哈哈哈。”摊主找补的方式,让空气越发凝固。
他俩站了起来,流浪者手上传来国崩如同要捏碎他的力气,看到对方失神的瞳孔,如同宣誓一般:“不,我们不会分开。”
“嗯,是啊。”摊主摆了摆手,好说话的语气中不带一点相信,透出着小孩子的戏语。
被恶心到了的流浪者露出来高高在上且不屑的眼神,拉着国崩离开这个地方:“没劲,走吧!”
国崩回过神后扭头带去刺骨的恶意,阴戾的双眸低语道:“既然说话不过脑子,你一定不需要它。”
摊主被这喜怒无常吓得呆愣,失神地看着他们远去,过了好久喃喃道:“这,这菜谱...还要吗?”
流浪者奔跑着将国崩牵出了这座城,想在只有树木的地方获得和当初一般的安心。他双手抱紧国崩的腰,如同小动物一般脸贴脸亲昵着:“那个人,真讨厌。”
“嗯。”国崩一只手摸着流浪者的头,另一只手搂紧流浪者的腰,在这份紧密贴合下,他才能获得一丝温暖。
而身上透过肌肤冰冷的双手,流浪者知道这只人偶又被埋入冰川。他想要融化却只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尝试将对方唤回身旁:“再也不来这了。就是...菜谱没买有点可惜。”
“嗯。”这句话慢慢入脑,反应过来的国崩不敢相信流浪者思维跳跃的幅度,“...嗯?”
“因为,你都说好要做完那一整个菜谱给我吃的。我这么生气还一点收获都没有,好亏!”流浪者仰头,委屈地看向国崩。
“至少,至少,应该拿着那本书跑!”他十分后悔。
国崩凝望着只注视他的闪烁着星光的眼睛,安慰道:“不需要,我又不是不会。”
“但你明明那个时候煮得这么难吃!”
下一秒流浪者眼神游离内疚着自己泄露了,他又认真道:“难吃的味道我也很喜欢!”
国崩捋了捋对方因跑动而凌乱的长发,无奈的神情下嘴角轻扬:“难吃就不要吃,说不喜欢就好。”
“但那是你给我做的,为什么会不喜欢?这个理由不接受。”流浪者用手做出了一个X。
“...下次,我会带好调味品。”
“欸,那还要回去吗?”
“下一个地方买。”
在他们共同地忽视下,这事看起来告一段落。但伴着今晚皎洁月光,“哒——”,“哒——”,如此沉重的脚步声,在初春冰凉又无声的夜晚越发震耳。
一步...一步...踏在了他们灵魂深处。
带着半边面具,藏着宛如星星般菱形瞳孔的白发老人来到了他两面前,毫不留情地撕碎了虚幻的光景,粗暴地掀翻了肤浅又天真的想法,残忍地撬开了紧紧锁住的不安。
迫使他们向那份抗拒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