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提诺格山脉南边有一个古老的国度,称为花之国,传闻国中子民都是百花的化身,他们每一个孩子降生,都会引来一只特殊的蝴蝶。】
【蝴蝶来自遥远的灵池,有着圣洁而强大的魔法,他们会被同样圣洁的花的孩子吸引,一生伴随其左右。】
【每一对花与蝴蝶几乎等同于一对伴侣,他们彼此依赖亲密无间,血脉里的吸引让他们很难与对方产生恶感。或清醒或迷恋,他们终会在命运织线的纠缠中沉沦……】
道理我都懂,你看他像被吸引的样子吗?
【你试试抚摸他,亲密接触可以拉近花蝶之间的感情。】
我觉得不太行。
慕笙靠近他刚要抬手,被他侧开身子躲开,他面露厌恶神情,紧紧盯着她一步步后退。
“别碰我!”他张开翅膀,绚丽中带着妖异的花纹随着翅膀的颤动而闪烁,这是蝴蝶的震慑敌人的常用手段。
直白点说,他把她当成了敌人。
免得矛盾激化,慕笙站定与他分立房间两头,剑拔弩张不像伴侣,倒像仇家,外面的人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公主殿下……”
房中两人齐齐看向来者,硬是将对方滑到嘴边的话憋回去了。
“两位殿下,稍安勿躁,请先坐下,要是再打起来恐怕又要惊动祭司大人了……”
房间内,一张长桌上,一花一蝴蝶占据对角线上的位置离得最远,负责劝和的官员夹在两人中间满头大汗。
蝴蝶不愿配合,而她们的公主殿下像没事人一样旁观,悉听尊便,全然放权给她们,下一秒就能撒手不管似的。
【老实交代,你做了什么?】
我才刚来,想做什么也不能吧?
她保证,这次什么都没做。
【如果一开始就厌恶你,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你的蝴蝶。】鉴于某人的过往事迹过于光辉,旁白很难不把问题归结到她身上。
“咳咳,公主殿下您在听吗?”
“讲得好,继续。”
怎么不能是人自己中途反悔了呢?慕笙试图为自己正名。
“那么两位殿下同意祭司大人做出的决定了?”
“我不同意!”
思绪中断,慕笙抬头,突兀的声音来自她正对面的蝴蝶,见他不同意,她只能遗憾地对勤勤恳恳的官员摇摇头。
看吧,不是她不想。
“可这是祭司大人的命令。”
……
花之国的祭司一直以来都由蝴蝶担任,多为蝴蝶中的德高望重者。
兰茵斯百般不愿也不会违抗祭司的命令。
身边的侍从力所能及地为他们创造亲密接触的机会,他被迫与慕笙像连体婴一样同出同进,吃饭同一张桌子,睡觉同一张床,就连出行也是同乘一辆马车。
虽然这对别家的花蝶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身后十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在陛下与祭司的帮助、一众侍从的见证下,公主殿下与她的蝴蝶关系越来越亲密,感情越来越深厚。】
旁白不适时响起。
【就像现在这般,他们握紧对方的手,深情款款地对视,仿佛世界中心只有彼此一人,旁观者见此无不动容。】
【让你握手不是让你们掰手腕。】
两人深情相望,暗中使劲。
【望着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侍从们欣慰地笑了,祭司大人的计划卓有成效,他们不禁在心中感慨,两位殿下是多么般配多么幸福的一对伴侣。】
众人视线从背后离开,慕笙松手。
“合作愉快。”
他瞥她哼了一声,起身走了,不需要演戏时他总是离她远远的。
为了摆脱天天被人盯着的处境,两人决定合作演一出恩爱鸳鸯的戏码,糊弄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众侍从。
合作是慕笙主动提的,一是为了行动自由,二是为了顺应剧情。
能安稳走完剧情,谁乐意整些节外生枝的活啊。
【把痕迹抹干净的人讲话就是硬气。】
慕笙清理完剑刃的血迹,转腕将一抹寒芒纳入剑鞘,一只染血的蝴蝶在安静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凋零。
她收剑转身,若无其事走出拐角。
王城里混进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没遇见便算了,主动找上她的,就只能顺手清理了。
忽然她偏头一避,切割风声,剑锋悬停在她脖子前,本该远去的兰茵斯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站在她身前,一手持剑脸色凝重地注视她。
“终于不伪装了?”他说。
蝴蝶与地底生物素来不对付,一个沐浴圣光,一个栖居地底;一个追逐“纯粹”,一个信奉“污浊”。
注定的敌人狭路相逢时必然要拼个你死我活。
兰茵斯目光在她脸上打转,没人会想到花之国的公主殿下身上有着与地底生物如出一辙的气息——她被污染了,或者从内里被顶替了。
若不是花蝶对彼此气息的敏感,他不一定能嗅出气息中混杂的“污浊”,而现在她对蝴蝶痛下杀手的行径无声地佐证了他的猜想。
“你果然是……”
慕笙姿势微调,余光看向角落,一直注意她的兰茵斯下意识跟随她的视线。
角落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他眉目间有些触动,像是为这名素未谋面便就此消陨的蝴蝶同胞哀悼。
手肘一疼,对方按着他的手腕欺身上前,将剑刃横在他的脖子边上,他手里还握着剑可掌控权早已不在他手上。
长剑易主,汗毛立起,剑身近得他几乎能感受到金属利器特有的凉意。
“唔嗯……”他另一只手试图挣扎,被慕笙伸手十指相扣反压在嘴唇上,尚未出口的话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把他压在墙壁,力道不小,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殿下?是你们在这里吗?”有人在呼喊,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回应他的是闷哼声和“啧啧”水声,那人脚步停下,连带着呼喊声也消失了。
慕笙将兰茵斯禁锢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她嘴唇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模拟亲吻,唇瓣间溢出一声声暧昧的声响。
他们贴得很近,仿佛在隔着手背接吻。
角落里的光线不足,晦暗之下,阴影掩盖住两人,呼吸彼此缠绵,气息相互侵占,唇舌搅动的水声萦绕耳畔,时快时慢,逐渐与变了调的心跳声融为一体。
他们就像一对正在私下亲昵的爱侣,至少那名路过的侍从是这样想的。
花与蝴蝶相互吸引,经常会被对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撩得情.动,偶尔在一些隐匿的地方幽会也无可厚非。
侍从自以为体贴地不去打扰,因此错过了兰茵斯未能宣之于口的求助声,或许听到了只当是花蝶之间的小乐趣。
事实上这对花蝶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密,明晃晃的剑身仍横在两人间,兰茵斯被掌控着,无从反抗,连呜咽声也身不由己。
因为他发.情了。
独属于自己的花的气息,黏腻不断的水声,逐渐升温的暧昧气氛,叠加起来足以诱使一名即将成熟的蝴蝶进入发.情期。
燥热席卷身体,他的心沉下来坠入谷底,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慕笙眸子里的淡漠,她气质冷肃,衣冠齐整,与他此刻的潮湿狼狈泾渭分明。
他腿脚发软,握着的剑也在微微颤抖,要不是慕笙紧紧攥着他握剑那只手,长剑早就脱手。
无意惊扰的脚步声远去,慕笙停下动作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观察他,眼前的蝴蝶眼圈被激得发红,手背抵着嘴唇急促喘息着。
她松开手,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他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
【他发.情了,你要帮他吗?他毕竟是你的蝴蝶。】
不。真做了,她与他之间的矛盾算是无解了。
兰茵斯昏睡过去,慕笙把他抱起。
【那你找到有解的法子了?】
没有。
【你倒是理直气壮。】
谁说的,我理不直的时候,气没壮过?
【……】
兰茵斯安分许多,他不再对她表现出厌恶,甚至会主动配合她演戏。
他对她改观了吗?
并没有。
他曾经告知祭司大人,公主的气息不对劲,祭司在施展魔法探查过她的身体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公主身上没有异常。
这也间接促使祭司与陛下费力撮合他们,试图消解他们身上的隔阂。
那天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他举动只会让别人以为他们只是情侣之间闹矛盾,并不能让其他人意识到背后潜藏的危险。
他沉静下来,等待一个揭穿她的机会。
【公主与她的蝴蝶已经到了成熟期,陛下和祭司决定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典礼,庆祝这对花蝶接下来真正的结合。】
慕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身着华丽繁琐的衣裙,佩戴精致又沉重的饰品,缀满璀璨宝石的王冠在她头顶熠熠生辉,十几名仆人环绕在她身旁,替她装点打扮。
“殿下,您怎么愁眉苦脸的?”
“没有。”她只是面无表情。
“殿下请多笑一笑……对就是这样!”
【笑得好像那种一顿能吃好几个孩子的魔鬼。】
谢谢夸奖,你也是。
“殿下是花之国最美丽的公主,而兰茵斯殿下又是最漂亮的蝴蝶,真般配!”
提到某人,慕笙透过镜子看向一旁被装扮得更隆重、被折腾得不轻的兰茵斯,展眉一笑,幸灾乐祸。
一花一蝶在镜子中对视,他忽然拿起一件饰品走到她跟前。
“戴上这个吧,我喜欢它。”他说。
她低头瞟了一眼,是一件腰带类型的饰品,贵重无比——贵是指它镶满了金银珠宝,重也是指它镶满了金银珠宝。
戴在她身上除了累赘,起不到其他多余作用。
慕笙不动声色把它推回去,她说:“既然你喜欢,那就给你戴吧。”
两人互相推辞。
传到陛下与祭司耳朵里,就是这对花蝶恩爱和睦的消息。
陛下满意地笑了,祭司大人也满意地笑了,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禀告陛下、祭司大人,公主殿下被地底生物掳走了!”
怔愣过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祭司。
“兰茵斯呢?身为蝴蝶,怎么能放任公主殿下陷入危险!”
侍从小声地说:“兰茵斯殿下也被掳走了……”
陛下又问:“侍卫长呢?守护公主不是他的职责吗?”
“侍卫长也被掳走了,”抬头看一眼首座上沉默的两人,侍从小心翼翼接了一句,“一起被掳走的还有侍卫长的蝴蝶。”
“……”
事发前——
【公主殿下在前往典礼的路上遇袭,她被地底生物劫持掳去地下世界。花之国的子民惊慌失措,兰茵斯殿下作为公主的蝴蝶主动请缨,前往地下世界,势要将公主平安带回花之国。】
【被抓走的公主……】
【你把兰茵斯拖下来干什么?没他谁救你!】
观礼的人群被突发情况震惊到了,旁白也被慕笙防不胜防的骚操作震惊到了。
慕笙被捆住时,顺手抓住一旁的兰茵斯,她对此毫无愧疚。
他巴不得我回不来呢,怎么可能来救我,再说了,他真要来救,我现在带他一起走,省得他还得自己跑下来找我。
【敢情他还要谢谢你呢。】
不客气。
【……】
慕笙看着被她拖下水的兰茵斯,以及被兰茵斯拖下水的侍卫长和他的蝴蝶不由心生感慨。
估计抓她的地底生物也没想到,它们两手空空地来,拎着一串人回去,抢一送三,不知道的还以为到花之国进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