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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圣母与羔羊·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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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时间很快过去,在善良又仁慈的神父的抚养下,克里兰德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聪慧好学,真诚谦让,熟知他的人们都对他赞不绝口。】

某个没有月光的夜晚。

【小克兰进来了。】

嗯。

慕笙背对着房门方向侧躺,呼吸轻缓,若无所觉,另一道不属于她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停在床头。

他背靠着床边缓缓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进臂弯里。

【他不太对劲。】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看她,没有光线慕笙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阴影下他的神情晦暗难辨。

“阁下。”少年音色低沉,带着睡梦初醒的沙哑,“抱歉,打扰到您了。”

“怎么了克兰?”

“阁下,我很难受。”

慕笙顺势抱住他,抚上他的后背。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抽条时,他身形单薄,她轻而易举把他抱在怀中。

他紧紧环抱住她,下巴靠在她颈侧。

【被神父抚养的四年里他时常会做噩梦,噩梦太过真实了,醒来后往往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有在神父身边时他才能寻到一丝安宁。】

【他越来越依赖你了。】

怀中少年睡着了,从他平缓规律的呼吸声和松弛的身体可以看出,他睡得很安稳。

更深露重,他只穿了一件单衣。

慕笙取下她的外套裹住他,一手架住他的后背,一手穿过膝窝将他抱回房。比上个月重了一点,虽然还是很轻盈。

“嗒,嗒。”这时窗外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她凝神细听,是她的纸雀回来了。

把人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拉开窗户,纸雀落到她手里变幻成一张纸片。

将纸片折叠收起,她正要拿起外套回自己房间,一转身就看到熟睡的某人把她的外套卷成球抱在怀里,她揪住衣角拽了两下,没拽动,只能妥协。

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慕笙关门离开。

走到书房,她燃起灯火,纸片在火焰中燃烧,一幅烈焰的画卷倏然在空中展开,火光中有一人她非常熟悉——

表层剧本的城堡主人,现在的勋爵。

【死性不改。】旁白这样评价。

火焰熄灭,慕笙垂眼把纸张展平。

纸雀为她带回了勋爵的影像,除搜集罪证外它兼任信使传递信件。

它带回来两封信,其中一封来自格丽斯夫人。

信很长,掐头去尾大致内容是,某些心思叵测的家伙越来越少,孩子们现在一切安好让自己不用担心,她非常感谢慕笙这些年的各种帮助云云。

末了邀请她到孤儿院看看,说孩子们准备了礼物送给她。

至于另一封……

是莉莉安公主的回信。莉莉安有野心也有能力,她们偶然结识,谈笑风生。

早在半个月前慕笙就把勋爵的过往罪证整理好递给莉莉安公主,相信这位目光如炬、手段过人的公主殿下会给她满意的答复。

慕笙快速浏览信件的内容。

莉莉安正在派人核实这些罪证,她答应会抓紧处理此事。

销毁信件后,慕笙取来笔和纸写下对格丽斯夫人的答复信。仔细想想她还没带幼崽回孤儿院看望过呢。

烛火明明灭灭,白烟丝丝缕缕。

肩头忽的一沉,有人从后面抱住她,厚实的羊毛毯紧紧包裹住两人,隔着单薄的布料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人胸膛的热度。

慕笙笔尖微顿,随后纸张上沙沙声继续响起。她默许了对方的举动。

单凭不敲门就敢随意进入她书房这一点,除了她领回来的幼崽没有别人了。

回想起来有些唏嘘,头两年不知道什么误会让他对她满心防备,她的示好只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她索性放养。

幼崽的学业和起居被她扔给修士修女们负责,没病没痛没异常她一般不管他。

后来他长大了反而变得黏人了。

“怎么又跑出来了?”

他把脑袋贴在她耳边,静静注视她笔尖蛇行蜿蜒,墨汁随之游弋。

“我房间太冷睡不着。”

慕笙侧头睨他。撒谎。

他怕冷且容易着凉,在她的授意下,他房间里的炭火是最充足的,更别说其他保暖措施。

“书房就不冷?”

“也冷,”他点点头,发梢蹭到她脸颊,又在她脖子边呵气,“所以我在给您取暖。”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让她精神振奋不少,幼崽的声音反而越来越低,半响她低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此时的他侧身坐在她腿上,双手攥紧羊毛毯,慕笙一只手护住他,另一只手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奋笔疾书。

她不喜欢这种大段大段都在客套的写信格式,但她现在是神父,她必须表现出耐心和风度。

末段勾画两下她便撂笔不写了。

最后一丝烛火静悄悄躺在烛泪中,沉默地闭上眼;窗外旭日缓缓升起,阳光穿过层层雾霭照亮了书房,照亮了书房里相拥而眠的两人。

清晨的第一道钟声响起,整座城市开始苏醒。慕笙睁开眼,趁着四下无人把幼崽抱回他自己的房间。

神父其职,须慎言慎行,不可人前狎昵。

例行的祷告会上,慕笙微不可察地瞥视人群,身形挺拔的少年站在其中分外亮眼,他神情庄重举止得体,眉目低垂姿态谦卑。

任谁看到都会觉得他是个虔诚的信徒。

除了慕笙。

今天散会他又留下来陪她了,教堂的画像雕塑只能由神父清理,现在教堂里只有他们两人。

克里兰德站在她身旁,忽然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拇指,被挣开又勾住,再被挣开再勾住,他乐此不疲。

过了几分钟,他念起了祷告时的颂词,慕笙蓦然扭头看他,他勾起她的小拇指,察觉到她的视线时盯着她不闪不避。

他现在的姿态既无诚意也无敬畏,不合礼节也不合规矩。

神父理应呵斥他。

慕笙点头:“很流畅,没有错漏。”

他问:“真的像颂词所说,只要足够虔诚,神总会在危难时拯救我们吗?”

神父理应相信神。

慕笙摇头:“不会。神有神之职,人有人之职,救人自救是人的本职,只会向神祈祷是对自己的失职。”

“您真的不一样啊。”他低着头声音微弱。

“什么?”

“没什么。”他抱住她。

慕笙动作一顿。

不知道教习老师们都教了他什么,隔三差五就要抱,明明小时候挺矜持的。

【还赖人家,“拥抱给人勇气,拥抱给人力量”是谁跟他讲的?】

神父。她非常肯定,带着“神父说的话,跟我慕某人有什么关系”的理直气壮。

【很快就到了与格丽斯夫人约定的日子,格丽斯夫人和孩子们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

除了开头几句出于礼貌的交谈,慕笙再也插足不进两人的谈论里。

她在旁边弯腰逗小孩,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赢了。格丽斯夫人就是想小克兰了,不然我跟她非亲非故,她至于天天催我来孤儿院?我来孤儿院看望不得把小克兰也带上?

【她一开始还很热情地跟你握手了。】

你猜放假前一小时的人够不够热情,是他们很喜欢工作吗?

【……不管,你的问题。】

“阁下。”有人喊她。

她回头,那人走到她身前对她说:“我们进去再说吧。”

“好。”但先别挡道,她糖还没发完呢。

他接过她手中的糖袋子:“我帮您发吧。”

拿到糖的孩子一口一个谢谢哥哥谢谢阁下。

格丽斯夫人带他们重游故地。

慕笙的袖口被拽了一下,她疑惑地看向他。

他悄悄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您刚才很高兴的样子,您和弟弟妹妹们聊了什么?”

“只是他们身边发生的趣事而已。”大概吧,光顾着调侃旁白她没有仔细听,零星有一点印象,似乎还有人提到了他。

“那您也跟我说说吧,毕竟我都离开这里那么久了。”

“……”说什么?要不她现场编一段?

“您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这是您和他们的小秘密吧,我不该探究的。”他低垂着脑袋,她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过您是神父,还是不要和旁人太过亲昵比较好,他们都快扑到您怀里了。”

慕笙:“?”

【他们还是孩子……】

他勾起她的衣带把玩,冲她坦然地笑了笑:“我也是孩子啊,怎么会不清楚孩子心里想什么?”

沉默×2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格丽斯夫人把她带进自己办公的地方,克里兰德留在门外。

进门时慕笙愣了一下,里面锅碗瓢盆样样不缺,比起书房更像厨房。

“阁下,您坐这边。”格丽斯夫人笑了一下,在一位脸上布满岁月痕迹的老妇人身上她看到一丝歉意。

身旁的长桌没有一丝油污,中间摆放着一个花瓶,绽放着十七朵纸花。这里有十七个孩子。

并不寒碜。

慕笙神情自若,点头坐下,注视着格丽斯夫人走到角落,那里有一个上锁的木箱子,边边角角经年累月摩擦得圆润光滑

木箱子里掏出了几封信件一份文书,它们被递到她手中,慕笙垂眸一张张翻看,这些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克里兰德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他不幸成为孤儿,又万幸被神父收养,吃穿用度阁下不曾苛待他,还有能眼见心悟明晃晃的偏爱。

他不希望别人分走她。

“哥哥!哥哥!”呼喊声拉回他的思绪。

“安娜?发生了什么?不急慢慢说。”他扶着她帮她顺气。

“里昂,里昂他受伤了!”

“他在哪?”

“后门那边那个大房子里!”

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后门那边只有一块荒地,孤零零坐落着废弃的教堂,他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格丽斯夫人经常告诫他们不要偷跑进去。

克里兰德目光一沉,叮嘱她:“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要是阁下出来你帮我说一声。”

安娜点头,目送他离开。

“嗨安娜!你怎么在这啊?”一个小男孩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猛然一缩。

“里昂你吓我一跳。”

“你怎么了安娜?你看我找到你弄丢的小风车了。”

格丽斯夫人今天格外热情,除了公务以外她们还聊到克里兰德。

听到小克兰的名字慕笙不由得笑了:“他可是为孤儿院的募捐出了不少力呢。”

每年的募捐他都要求慕笙给他派活儿。

她也不爱压榨自己人,该给多少酬劳给多少,他欣然接受,等到大人们捐完后自己又偷偷把钱——包括平日里她给的零花钱和帮她分担工作时赚的钱,全部塞进钱箱里。

不过小克兰不知道往年募捐到的数额都差不多,她只要查一查差额多少,再对比一下她给他的钱,他藏起来的小秘密就一目了然了。

与格丽斯夫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出来时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慕笙不禁挑眉,人呢?

克里兰德不见了,在格丽斯夫人把孩子们都叫过来询问后,她得出结论。

很快格丽斯夫人让孩子们解散了。

安娜在拐角处迎头撞上一个人。

“阁,阁下抱歉撞到您了。”她慌忙道歉。

“我记得你,你叫安娜对吗?”那个说羡慕小克兰的孩子。

她怯懦地点头。

“你知道克里兰德在哪对吗?”

她一抬头,神父笑得依旧温柔又仁慈。她不住颤抖。

慕笙找到了那座废弃教堂,她径直走进大厅,在布满灰尘的过道上,她发现了几个脚印,以及,一颗薄荷糖。

她弯腰捡起那颗薄荷糖。糖果里幼崽偏爱薄荷糖,所有的薄荷糖都是留给他的。

不会是别人了。

【克里兰德不慎被勋爵手下设计带走,他被送往勋爵府邸。】

这座府邸迎来了它今天第一位客人。

扑鼻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慕笙循着气味兜兜转转找到了勋爵和他的侍卫,他们歪倒在餐桌底下,地板已经被浸透成深红色。

一柄匕首捅进勋爵的腹部,失去了魔力的它显得黯淡无光,在鲜血的浇灌下又染上了不祥的气息。

她盯着它。

【慕笙快跑!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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