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小姐找到了王子殿下,他躺在冰棺里,一个小矮人在旁边忠心地守护他。】
“想带走他?一万金币。”矮人跳上冰棺盖顶,叉腰抬起下巴跟慕笙谈价。
“一万金币太多了,两千。”她低头俯视这个踮起脚试图和她平视的矮人,努力不笑出声,寻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去。
“八千,不能再少了。”矮人不乐意。
“八百。”
“五千五千,哪有你这么贪心的人类?”矮人气得跳起来——还是没有慕笙高。
“五百。”
“不行不行不行,他差点死了,我花了老大力气才把他装进冰棺里去的,五百怎么够?不跟你做交易了,你们人类太欺负矮人了。”矮人不满。
慕笙起身拍了拍灰尘,转身要走。
“无所谓,反正我是来奉命杀死他,冰棺只能延缓他的伤势,最后他还是会死的,我的目的也一样达到了。”
她摆摆手,满不在乎:“他你就自己处理,大不了等他死了你再费点功夫搬出来吧。”
“等等,两千!”矮人跳下冰棺抱住她的腿,“两千金币,人和冰棺都归你。”
“一千二。”她拎着矮人的领子把人提到面前。
矮人快哭出来了。
“那一千一。”她继续讨价还价。
“一千二!一千二成交!”矮人抱着她的手腕大喊,生怕她听不见。
【厉害。】
哪里哪里,还是亏了。她谦虚。
【骑士的诚心感动了小矮人,小矮人决定把加利文王子托付给她,骑士慕笙托起王子亲吻了他,刹那间奇迹发生了,加利文王子苏醒了。】
慕笙充耳不闻,拿出一瓶药水,扶起王子的脑袋灌下去。
【那瓶是昏睡药水。】
没拿错。他身上没诅咒,离开冰棺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醒——醒了反而麻烦。
慕笙不想再跟病号打架,下手重了还得她负责治,所以他老老实实睡着对大家都好。
【加利文王子体力不支又昏睡过去,因为担心他的安危,骑士慕笙将他护送回王宫。】
走出小矮人的树洞,慕笙将冰棺的底座撬开,露出底下最中央的一块晶石,也就是冰棺里真正发挥作用的部分。
她把晶石塞他嘴里,招来枣红马,让它驮着人送往王宫。王宫里供养医师不少,谁拿钱谁办事,很合理。
骏马得到自己主人的命令,朝着王宫方向奔驰,它在树林里穿梭,渐行渐远。
慕笙目送坐骑远去后,独自一人走回小屋。如果这两兄弟不是冤家,她就把两人一起送回王宫了,用不着特意避开。
森林里又安静下来,树梢的云雀歪歪头也飞走了。
【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多心了。
慕笙抬头望去,蓝天下有三两个越来越小的黑点;她收回目光,那只是寻常飞鸟罢了。
她带着食物回来时,天色昏暗。
小屋里的灯光亮起,她推门进去就看到坐在窗边的人,他身上缠着绷带没穿上衣,肩上披了一块毯子,听到声响时转头看她。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嗯?”慕笙没有料到他会主动跟她搭话,她惊讶地看过去,灯光下他的神情有些模糊。
她把外袍布甲挂到门边的衣架上,背对着他问:“为什么不回来?这是我的房子。”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吟吟地问她:“我弟弟漂亮吗?”
慕笙动作一顿,隔着长桌审视他。
“我亲爱的弟弟合不合您心意呢?”他接着问,歪着脑袋戏谑地回望她,“我猜您一定很满意,一千二的金币呢,骑士小姐的富有真是超乎想象。”
一千两百个金币,不是一个骑士能拿得出来的。他在怀疑她背后主使的身份。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去了哪,又做了什么?
“您怎么不跟着他回去领赏呢?我那个弟弟心高气傲得很,您要是愿意跪下去亲吻他的袍角,说不定能得到比这更多的报酬……”
我想抽他。
【去吧。】
你不拦我?
【相信骑士小姐一定不会轻易中别人激将法的。】
小孩子出门在外别学人阴阳怪气,会被打。
“那真是太可惜了,您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呢先生?没准我现在已经跟您弟弟走了。”慕笙不为所动,把食篮子往桌上一推,“也不用委屈您和我共进晚餐了。”
说罢摆放好食物她自顾自吃起来。餐桌上的慕笙不爱说话,没搭理长桌对面那人什么反应,她态度很明确,爱吃吃,不吃滚球。
气氛变得沉默,小屋里只有烛火在跳动。
对方一声不吭地把黑面包吃完,可能口感比较粗粝干涩,他吃了一个就停下了,好在没有浪费,至于桌上的浓汤,他一口都没动。
慕笙不挑,所以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平民食物,比起贵族餐桌上的要粗糙得多。
她顺手递了杯水给他。
“……谢谢。”
虽然不喜他的试探,但不能否认他是个合格的饭搭子——不高谈阔论,不嫌弃食物,吃完会自己收拾。他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脱。”
他按在腰带扣的手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解开。
【下次有土匪角色的剧本我一定叫你。】
谢谢你自个留着吧。
上完药换完绷带,慕笙就把人赶下床了。
“你今晚睡地上。”
他腿上的伤让他蹲下都困难,别说躺在地上。
慕笙坐在床沿模仿他的语气说:“我也挺心高气傲的,如果您愿意跪下来亲吻我的袍角,说不定我就将床让给您了。”
“不用了。”他说。在上流社会浸染多年的傲气不允许他向别人低头。
“我可以睡地上,但是我需要足够暖和的被子,确保我不会着凉生病。我可以事后为您支付一些金钱,您不会有损失。”
【他真聪明。】旁白的语气比夸她时要真诚得多。
“两百金币。”她狮子大开口。对平民阶层来说,一个金币相当于一个五口之家半年的花销。
“好。”他没有异议。
“再加三百金币,床也让给你。”她说。
【你真奸诈。你明明不缺这五百金币。】
是不缺,我只是记仇,当天的仇要当天报,过了就没意思了。
“……成交,但前提是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床的使用权归我,就算是你要使用也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他们谁也不让谁。
慕笙从床上坐起来,站在床边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的位置互换。
煤油灯下,她撑着脑袋靠在桌边正对着床的方向,他盖上被子背对着她。
跳过吧。
【坏了,我也成你算计的一环了,亏我还在想你今晚要睡哪块地板。】
天亮了。一个晚上只是她的一瞬间,在其他人眼里,她坐在椅子上一夜没睡。
她走出小屋。
“我想知道加利文王子现在的处境。”
没有了禁制,镜子碎片又活跃起来:“您可真无情,每次利用完我就翻脸不认人,我太伤心了。”
“如果你能尽心尽力帮我忙,我会找世界上最好的工匠修好你,你还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镜子。”
【好一手出神入化的画大饼妙法。】
不是给你吃,别吱声。
残缺的镜面上,加利文王子已经醒来,正在训斥一旁的侍女。慕笙没兴趣看人发脾气,确定对方没有大碍就收回镜子,到水井里取水。
把早餐摆上桌面,房间没有动静。
她走进去还没看到人,耳边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她快步走到床边,拉开了被子,他脸上带上了病态的潮红。
手背贴上额头,很烫。冷毛巾敷额头有用,不过作用有限。
说起来这个时代刀剑创伤死亡率非常高,不是死于失血过多,就是死于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烧不退。因为没有药和良好的卫生环境。
【这是童话。】
对,幸亏是童话。
慕笙打开木箱把她用来炼制魔药的坩埚找出来,翻出剩余的药材清点一遍,熬一锅药还是够的。
她不大喜欢熬魔药。
因为她对魔力气息太过敏锐,熬魔药的过程对于她来说,就相当于把嗅觉敏锐的人塞进涂满香水的密闭房间,有一种鼻子被霸凌的美感。
慕笙拍他肩膀喊他没回应,估摸着烧迷糊了,只能掐着他下巴灌药,喝完才让人躺回去。
真是鼻子遭老鼻子罪了。
【人醒了。】
“姐姐。”他抬起头看她,眼眸里含着水雾,“我好冷,抱抱亚特好吗?”
【啊?】
【他烧傻了?还是你熬错药了?】
没真傻,魔药都有副作用,过几天就恢复了。
慕笙趁机掐了他脸颊一把,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朵玫瑰花平时都带刺,还是这个时候讨人喜欢。她以为就算是副作用他也只会变成那种叛逆小孩,没想到这么乖巧。
自持端庄的王室贵族变成了黏人的乖小孩。她忽然很期待他清醒后的反应。
他捧着她的手,脸贴着她的手心蹭,热度稍降。
她顺势摸向对方后颈。出汗了。
慕笙掀开被子,手往外抽没能挣脱,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住他,免得他乱动把伤口崩裂开。
擦干汗水之后,他又贴了过来。
“姐姐抱抱亚特吧。”
慕笙抱了他,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身后多了只黏人精。
用餐时要坐她最近的椅子,睡觉时要睡在她旁边,而现在……她今天出门去了趟集市,回来就看到人端端正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等她了。
凳子太小他腿太长,略显拘谨。
她一走近,他便双眼亮晶晶邀功似的说:“姐姐,我今天也很听话。”
“嗯,亚特很乖。”对上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慕笙抬手揉乱了他的脑袋。
回来时天色已晚,没有马匹果然还是不太方便,算下日子已经是第四天,她的枣红马还没回来。
把身上的包囊取下来放好,一转头就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他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呆在门口不进来,手里捧着一只云雀说悄悄话。
【他在跟小动物吐槽你,他说他今天有按时吃药好好吃饭,而且没有乱跑乖乖等你回来,比昨天听话却没有亲亲。他很难过。】
【他还说你喜欢弟弟不喜欢他,明明他才是乖孩子。他很委屈。】
【小动物们跟他告状,说昨天看到你往王宫方向走,要去找他弟弟不要他了。】
【他更难过了。】
慕笙:“……”听见了听见了,师傅别念了。
“亚特。”
“我在。”哪怕再委屈,她叫他的时候他也会回应。
“再不进来就没有亲亲了。”
他一下子就站起来,可能抻到伤口了,他重心不稳向前栽倒。
接住了。
慕笙抱着他尽力避开伤口,轻轻把人带回屋里,关门前还瞥门口一眼,示意地上开会的小动物们散会了。
“要昨晚那种亲亲。”他说的时候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
昨晚啊。她眼神飘忽起来。
昨晚他大部分伤口快结痂了,因为痒他老是想抓挠伤口。为了安抚他,也为了自己能睡个好觉,她迷迷糊糊间答应给他亲亲,他凑过来,吻就落到了他嘴唇上。
这是一场意外,但对方好像沉迷于此。
蒙住他的眼睛,她凑的很近,嘴唇快挨到一块时,她停下了。
她问:“亚特喜欢我亲你吗?”
“喜欢。”
“有多喜欢?”
“想要被姐姐天天亲。”眼睛上蒙了黑布,他看不见东西,红着脸微微挣动,而后被她镇压。
“亲哪里?”
“亲嘴唇。”
“那亚特把刚才的话连在一起说一遍,说完我就给你亲亲好不好?”
“好……亚特喜欢……被姐姐亲嘴唇,亚特想要被姐姐天天亲嘴唇。”
慕笙终于俯身亲吻他,唇角上挑的弧度无声放大。
贴着他的耳垂,她轻声问:“听到了吗?我可没有胁迫你啊先生。”
她的话如投石入湖,打破了某种默契的不宣于口的宁静。
什么东西被唤醒,他猛然起身拉下遮眼黑布,分不清脸上是羞还是怒,眼睛看着地面手背一个劲的擦拭嘴唇,唯独不敢看她。
翻身下了床,她把放凉些的热水提进房间,毛巾搭在桶边。
“既然您恢复了,那想必就不需要我帮您擦了吧。”
她一句话把他勉强维持的平静击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