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你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我叫外卖到家吃吧，你们折腾一天也累了……”
“哦。”
仿佛刚刚那无措慌张的样子是余情的错觉，跟她回家的于倩很快恢复她那副高冷做派，像一个骄傲的小兽在巡视属于她的领地。
她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看待，盯着余情递给她的刚在楼下便利商超买的丑拖鞋看了又看，还是勉强接了过去，又念叨着要马上洗澡。
“你需要什么跟我说。”
余情把她带到了主卧，为她详细介绍了浴室冷热水开关和洗护用品放置的位置。
于倩慢条斯理地拎着她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剩下余情看着房间发呆。
不多时，换好床单被罩的余情出来了，客厅里还处于懵圈状态的方仲林看到余情出来，急忙凑了上去解释
“IRIS回国是因为她要参加比赛和活动，不是为了我哥回来的。”
余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指了指方承林的有些淤肿的脸，语气平静地回答
“冰箱冷冻室里有冰袋，你先去拿出来冰敷一下你的脸比较重要。”
“现在这个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哥跟IRIS没什么的。”
方承林超强情报能力完全依赖于他的视力绝佳，方才坐在出租车后排的他“不小心”瞄到了余情和房屋中介的对话，掌握了关键信息。
余情好像要搬出去？
“我记得前阵子在生日宴上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余情觉得好笑，又觉得此时有要解释的必要
“方惟易和IRIS关系很好，有没有什么不是你我说的算的，她来参加活动也好找你哥也罢也都是她的自由。只不过他这几天出差，一时半会是碰不上了，你待会记得跟你哥说一声。”
余情绕过方承林整理还于倩放在客厅的行李，她打算把主卧整理出来腾给于倩睡。
今天下班余情本来打算就去签租房合同的，结果被这两个小鬼打乱了节奏，不过不碍事，她已经先付了定金，房东很爽快给了七天免租期，合同等她有空去签个字就行。
她本来就想趁方惟易出差的这两天来个先斩后奏，这下更加有了正当的理由搬出去。
跟着余情屁股后面的方承林看到余情在收拾自己的物品时一整个警铃大作，伸手按住她正在忙碌的手，方承林显得格外语气激动
“干什么干什么，你真的要离家出走吗！我不允许！”
余情瞥了一眼此刻脸上挂彩神色更精彩的方承林，压低声音平静回答
“主卧有独立卫生间，IRIS住我这个房间比较方便。”
“你不要转移话题，这明明不是问题的关键。”
方承林很敏锐地指出问题，余情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方仲林也不太好糊弄，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坦白。
事到如今也瞒不过去，好像也没什么好瞒的。
“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找好房子付完定金马上就搬了。那个房子环境很好布置我很喜欢，离我公司很近通勤也超级方便，只要十分钟诶！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正好你来帮我忙和我一起搬……”
“我不要。”
方承林再也不摆出他那副阳光开朗二货青年的样子了，他难得臭着一张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屏解锁，余情见状赶忙按住他
“干嘛，你不准给我告状！在我顺利搬出去之前不准告诉你哥这件事。”
“我没打算讲，事到如今，我告状也没用吧。”
方承林此刻的眼神非常难言，他叹了口气
“我本来五天后回加拿大的，现在看来行程要提前了。”
“为什么，就为了不帮我搬家？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余情被方承林神神叨叨的样子搞迷糊了
“是你心眼太大了，你难道真的意识到不我哥对你的感情吗？”
“我和你哥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余情表面上平静，内心却因为方承林的反问有些慌乱，她把手里的衣物随意收拾堆叠在行李箱里，勉强盖上再拉上拉链放在一边，又开始收拾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她似乎不愿意就这个话题继续再讨论下去。
方承林揉了揉自己疲倦的脸，感觉这个寒假过得格外漫长和惊心动魄。
“现在要收拾行李的不是你，应该是我。”
余情转头对上方承林生无可恋的眼神，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我哥生气的样子？”
不说其他，就这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几次三番看过方惟易发疯了。
余情好像在尽力回想什么，缓慢摇了摇头。
和方惟易相处的那么多时光里，她看过方惟易哭过笑过，哪怕是真的惹他不开心了，也只会端着他那副阴阳怪气的笑脸朝她发难。
顶级白莲花天使的修养不是白说的，他几乎没给余情看过什么不好的脸色。
在别人眼里，他永远都是最精美的雕塑娃娃，笑容分寸都拿捏设计的恰到好处。
但是他那样任性调皮不安的神情，她都见过，她都归类为小孩子脾气，不往心里去。
“算了，你们都不着急我着急什么。天塌下来也不是今天的事。”
方承林承认，他被这两人的拧巴的感情线折腾出毛病了，像一个好事者非要看看这故事要如何发展。
“我好饿，我们晚上吃什么？”
眼见话题不再在和方惟易的事情上打转，余情松了口气
“我点了一些家常菜，估计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听到浴室有动静，余情拍了拍方承林的肩把他往房间外推
“好啦，别在这赖着添乱了，你去客厅等啦。”
方承林这才想起这屋里还有一位让人头疼的大小姐存在，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跟方惟易通风报信去了。
“我不吃葱，也不吃香菜。”
三人坐着正吃着饭呢，于倩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嗯？”
余情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她记得她备注了所有菜都不要放葱和香菜，而菜里的确也没有。
“我不喜欢吃辣，不爱吃太甜的东西，不喜欢动物内脏，蔬菜不吃味道重的，比如韭菜。”
这些好像都是我爱吃的，这女孩除了跟她长得相似，口味是一点也不相像啊。
余情内心默默黄豆流汗脸，心想这是小公主来微服私访来了。
“等开学你回学校吃食堂你就老实了。”
方承林咽下嘴里的饭，又往嘴里塞了两口溜肥肠。
余情吃惊于方承林对于倩说这话的态度，不知道他这脾气是不是被小炒养的越来越辣。
于倩才不管他的态度怎样，她只是看着余情那张和她很相似的面孔强调
“你要记住。”
“嗯？”
不懂她内心曲折弯绕，余情只当她是小孩脾气，丝毫没意识到于倩的言外之意。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方承林提着厨余垃圾下楼扔去了，剩下余情和于倩两人独处一室。
“你睡刚才那个房间，床单被套我都换了新的。”
“那你呢，你要搬走？”
看见余情投来的目光，于倩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听起来勉强像是在解释
“你们说话很大声。”
余情笑了，她将收拾好的行李放在一边，继续巡查这个房子里是否还有她忘记收拾的漏网之鱼。
“我不是因为你来才要走的，别想太多。”
“那你为什么要搬走，这里是你的家。”
于倩环视一周，在沙发上坐下
“这里不是我的家。”
余情停在了那扇超大的落地窗面前，用哈出的水雾擦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的污渍。
这视野超好的落地窗是余情答应搬来方惟易家住的原因之一。
她从小就特别喜欢窗户，喜欢从窗户里朝外看的感觉，窗外的世界丰富多彩，看似一成不变又有能看到瞬息万变。
最重要的是，很安全。
她可以永远隔着一层坚实的玻璃去观察窥探这川流不息的人群，看万家灯火熄了灭，看朝阳月亮星辰轮换。
只用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无需参与进去。
“其实住哪都一样的，哪里都不是我的家。”
余情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于倩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那张相似的面孔给了她熟悉的感觉，可能是有些话藏在心底太久偶尔也想找个口子抒发出来。
于倩不太理解余情此刻的惆怅，她从出生开始就是备受宠爱顺风顺水的活着。不用要求，不用乖巧懂事，只要她是于倩，就会有人爱她。
“这里怎么会不是你的家，你和方惟易已经结婚了。”
“我和方惟易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一纸契约，正如你猜想的那样，我们不是因为相爱结婚的，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为了帮他躲避家里安排的联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每个人都有平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不想让爱建立在谎言之上的。”
于倩扭过身体去看往厨房走的余情好奇发问
“你不介意我和方惟易的关系。还是你想把方惟易让给我？”
余情打开冰箱，里面还剩一罐苏打汽水。
方惟易的冰箱在她来之前使用率极低，冰箱里除了矿泉水以外什么都没有，她来了以后就被她各色汽水零食甜品霸占。因为最近忙，东西都被吃的差不多了也没来得及补货。
余情把苏打汽水递给于倩，她自己拿了矿泉水拧开喝。
揭开易拉罐拉环的清脆响声，打破了沉淀了一会的安静
“方惟易又不是东西。”
意识到话里有歧义，余情纠正自己的用词
“我是说方惟易不是可以让的东西。你如果喜欢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争取。”
于倩放下苏打汽水罐，很多想说的话融在那股气里顶在喉头，最后只问了一句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余情看着那张与她相似却截然不同的脸庞，忽然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羡慕。
她摇了摇头，不自觉捏紧了手中塑料水瓶。
余情想说，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喜欢方惟易，可无论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
余情听见自己内心有个声音很轻很小声地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