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从入座到现在，余情心态出奇的好。除了方才那个“故人”的重逢一面短暂扰乱了她的心神，其余的因为前摇太长她已经心情调试完毕。
她十分对得起方惟易请的妆造团队，余情简直从内到外充满力量。
且不说方惟易的战斗力在她意料之外，根本没有她的用武之地，在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中，她也逐渐摸清了现如今的形式。
方家的亲缘关系就是建立在利益交换和资源博弈上的，说是家宴，其实就是变相的大企业午餐会议，大领导在上头坐着，谁也不敢先动筷，句句像是家事，句句暗指其他。
这个在职场上几乎没差。同为“打工人”，她非常能理解众人对她身为方惟易“妻子”身份的不爽。
一个非常有“前景”的项目被“空降”截胡，这个“空降”既不是履历丰富又没有自带资源，对他们无助力，同事们有所不满也是正常。
也难怪曾经的应姨，方惟易的母亲，花了这么多心力甚至想舍弃一切想同这一切切割。
做一个合乎心意的豪门孙媳妇很难，做一个不被认可的豪门孙媳妇只要躺平做自己，反正横竖都不被认可且她也不需要被认可。
她本来就是假的，那她不如顺水推舟直接做自己。一时冲动结的婚，不成熟的丈夫和不被认可的妻子，这样一年之期一满，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和方惟易离婚不让人生疑，简直人助也。
这样一想，她很能坦然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说起来，是因为我没办法看着他和别人结婚。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分开的时间也很挺长的，会这么急着结婚完全是情势比人急，我们也没想过要这么早就结婚。”
许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直白的回答，在场的人皆是一愣，方老太太也是吃惊，半晌说不出话，看着余情的眼神更是复杂
“我们只是在当下做了顺应本心的选择，选择和谁共度一生，是好是坏也只能甜苦自担。”
“您是过来人，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我们这些小辈的，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做得不好的只好请您多包容多担待，想怎么批评都没错，可是偏偏今天不行。”
“为什么？”
方老太太忍不住开口询问
“因为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啊，寿星是不能生气的。”
说罢余情站了起来，规规矩矩捧起了茶杯，举高的玻璃杯遮不住她的笑容灿烂
“方奶奶，祝您生日快乐。”
她这么突然来上一招，把在场的人都看愣了。在一旁的方惟易随即跟着站了起来，往自己杯子里倒茶。他轻飘飘的一眼望去，窸窸窣窣的又站起来一些人，紧接着陆陆续续大家都跟着站了起来。
一股奇异的氛围包围了这个布置豪华精美的宴会厅，等到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晚宴已经以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式正式开始了，热闹的祝贺后便是冗长的沉默，一群人埋头进食，连方老太太也没再说什么。
余情把方惟易不断夹在盘子里的东西吃了个七八，用手按住方惟易拿筷子的手，以眼神阻止他继续动作。
“我吃不下来，你管你自己吃啦，你都没吃什么东西，你不饿吗？”
余情凑近方惟易身边用两人听到的的声音嘀咕，方惟易以气声回话
“我不饿，我有情饮水饱。”
余情真的很想表演一个当场呕吐，但是她忍住了，因为旁边的方老太太好像也听到了他俩的对话，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转最后定格在方惟易脸上，并对此露出了非常难以形容的神情。
她好像也被她的大孙子肉麻到了，余情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股想狠狠捏一把方惟易欠揍脸蛋的私心肯定不止她有。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面对众人再次齐刷刷投来的注目，余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抿嘴一笑，火速起身外出接电话去了。
“喂。”
好像是男的。
“喂，喂？你好，请问是谁？”
寻了一处僻静，余情接通了电话，但是对面最初的那声再没回答，她问了足有半分钟都没有应声
“谁打来的电话。”
“靠，方惟易你不声不响在我身后想吓死我啊。”
余情伸手重锤方惟易胸膛，又对着手机继续发问，照旧是无人应答，她撇撇嘴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啊，好像是一个男的，号码也很陌生，问了半天没人回答。”
余情把这个陌生号码复制搜索了一下，发现归属地是N市。
大概是凑巧打错了吧，余情也不作他想把手机息屏揣进口袋。
“你出来干嘛。”
“我是来看住你怕你跑了。”
“这你都猜得到？”
余情皮笑肉不笑，指了指方惟易特意为她准备的平底鞋，轻便合脚又很好看，不仅很搭衣服，走起来都能步步带风
“我真要跑你肯定追不上。”
“你会跑吗？”
余情没有搭理方惟易，或者说是她现在听不进他的话，她现在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想起刚刚那个男声。
意识到她根本是在神游到天际在思考那个男的是谁，方惟易非常不爽。直觉告诉他，哪来的这么多巧合，碰到那个学妹以后，没多久就打来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这通电话才不是什么打错电话的意外。
忽然她的手一温，方惟易的手牵了上来，把她冰冷的手捏得很紧
“不管你怎么想的，看来我都得抓着你不放了，方太太。”
神游的余情被方惟易拉回现实，见手没办法挣脱也不挣扎了，就让他握着得了，起码还暖和
“敢问小人犯了什么法，方sir要逮捕我。”
“罪犯余情，偷了我的心。”
“我最该偷的是你的恶心。”
余情发誓回N市要把严刑拷打方惟易究竟是哪里学的这些土味语录，要不是这张脸说出来她真的当场替天行道，但是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逐渐对方惟易这些是不是蹦出的虎狼之词脱敏，再听到这种话她除了无语以外已经没什么初听时的雷击之感。
方惟易盯着她看，余情情不自禁用抬起没被握住的手，隔空遮住那炽热的视线
“晚宴什么时候结束啊，我脸都笑麻了，给个下班的点呗，方总？”
方惟易勾住她悬空的手腕下拉，露出一张耀眼俊朗的笑脸，眸光像有点点星辰，看着她在熠熠发光
“你想的话，我们现在就走。我们私奔吧，小情！”
宴会厅内，方惟易和余情的离席席上的人又开始互相交谈议论了起来，不知是谁牵起的话头，说余情似乎很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的熟悉。
又是有一腔没一嘴的你来我往，对于方家老太来说，这就是一群聒噪的陪客
方家老太听着头疼。
过了一会，一位服务员进来，说是刚刚那位小方先生和他的夫人临时有急事先离开，这是他为方老太太准备好的七十岁大寿礼物。
方老太太心里不悦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接过东西便让服务员离开了。
方惟易一向任性如此，只是她更不免怪罪于孙媳妇的“不懂事”。
打开一看，是方氏集团与柏氏集团的项目合作同意书，那个原本以联姻为前提条件才肯答应继续合作的柏氏集团。
方氏啃了两年的合作，方惟易居然在三个月内将这个合作拿下了？
方老太太震惊之余，对这个孙子的情感更加复杂。平心而论，方惟易可以说是她几个孙辈里最优秀的，完全遗传了他爸的优秀，同时他的反骨和任性也是十成十的。
他认定的事情，怕是没办法更改，纵使她是他奶奶也无济于事。他连他亲爸亲妈都不曾放在眼里，她这个人人敬三分的方家当家人在他眼里没什么倚老卖老的资本。
他爸当初能做出弃方家祖业分文不取自己白手起家的事，换成方惟易也不是不可能。他虽然羽翼未丰，年纪尚轻，但是他是所有人最看重的方家继承人。
方家老太的耳边似乎响起当方惟易听说要联姻时对他们说的那番话
“我的婚姻和爱情永远不会沦为商业博弈的筹码，我会向你们证明，你们想要的，我可以靠自己得到。同时，你们也无权干预我想要的人生。”
方家老太回想起刚刚方惟易在余情面前毫不遮掩的维护关爱和宠溺，打小她哪里见过方惟易露出过这样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她把同意书合上，心想难怪他这次这么爽快答应带这个众人眼里根本不匹配的女人来这场“鸿门宴”，想来他猜到了这是一场“下马威”，就是故意来找场子，再用这份同意书来“警告”她要接纳余情。
方惟易这是给她来了个下马威，他摆明不打算以后再有人编排余情和他不相配，真跟他爹一个德行。
方家老太简直拿这个两个方家男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回想起自己早死的丈夫，年轻时也是这样的犟骨头。
罢了。
她喊来老二媳妇，吩咐她去置办一些东西，当老二媳妇问起是为谁准备的，方家老太揉了揉太阳穴道
“我的孙媳妇，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