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里的活动预热了好几天,穿着汉服的人并不少,景区也出租苗服,头上顶着看着就重的银色头冠,站在古廊或临河边的木屋旁拍照。
景区的东西都差不大离,尤其是打着古镇苗寨的景区,里头的银簪子某宝上批发九块九一大包;什么平安符祈愿石,一根红绳穿过一颗打磨的并不光滑的木头珠子就成了护身手链,张念安略略看过几眼,对着一家卖扇子的小摊看上了眼。
摊主是个穿着繁琐华丽汉服的女孩子,看模样像是个大学生,面前摆着工具,摊上的扇子就是从那堆工具里头出来的。
纯白的纸扇展开,画笔勾勒两下填上几句诗就能放上摊卖,绢布做的团扇则是已经绣好花样的,只扎紧成型后就是一把模样漂亮的扇子。张念安看中了一把团扇,扇面的花样是坠在枝头的小柿子,题了柿柿如意的字;问了一嘴,摊主的一句55块打散了她消费的想法。
景区好是好,物价格外高。
张念安看着摊主,摊主也看着她,两人眼里都有着同样的愚蠢的光,一个叫作不会讲价,一个叫作不会做生意,说白了就是社恐。
摊主张了张口,干巴巴地说:“美女买一把吧,手工做的,好看的。”
张念安同样干巴:“便宜点吧……”
崔行端着两碗加了满到快溢出来的水果凉粉过来问:“怎么了,什么都看不中吗?”
摊主见了崔行,深吸一口气,把从这摆摊两个月以来学到的嘴甜生意经一股脑地吐了出来:“帅哥这是你女朋友吧长得多好看啊你俩真般配啊,你看这美女站这看了那么久不如就给她买一把吧,也不贵就55块,但你女朋友那么会过日子就算你一口价50吧。”
崔行不解现状满脸疑惑,张念安噗嗤一声笑,把小女孩摊主笑到坐在小马扎上捂着脸不敢抬头,张念安主动说:“我手上这把30卖吗?”
摊主捂脸:“……再加两块吧。”
张念安掏出手机,摊主把收账语音提示调到了最小,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了,张念安晃着手里的扇子,回头一看就见那卖扇子的摊主也买了碗凉粉在那吃,脸上的羞红还没褪去。
张念安笑说:“她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是啊,看起来年纪还蛮小的,就出来摆摊赚个零花钱吧。”崔行看了眼张念安手里的扇子:“扇子做的也挺好看。”
满满一碗冰粉,也不知道崔行都加了多少料还是卖家用料扎实,沉甸甸的都坠手。冰粉里张念安不爱花生,放芋圆红豆葡萄干也就算了,好歹是绵软的,和嫩滑的冰粉相比不显得突兀;可花生就不一样了,嚼着嚼着冷不丁的来一颗硬的硌牙不说还容易咬到舌头。想着想着张念安就咬了自己一口。
嘶了一声,张念安用舌头碰了碰咬痛了的地方,伤口在左侧腮帮子上,在好之前只能用右边吃饭了,还好不是咬到了舌头,不然吃什么都难受。
张念安捂着腮帮的动作让崔行注意到了,停下脚步来问:“怎么了,牙疼?”
张念安摇头:“不是,咬到肉了”
崔行揉了揉张念安脸右侧的软肉,让她张开嘴,左侧颊肉有了个深红色的小圆形的创口,看来是被她咬下了块肉,嘬嘬腮帮子还能嘬出血腥味来。
“创口不大,回去喷点西瓜霜就好。”
崔行没有托着张念安的下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猛地一个低头,利用惯性闭上嘴的时候崔行都能听到她牙齿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张念安的痛呼。
“啊我的舌头!”
已经不需要崔行说了,张念安自己主动张开了嘴,舌尖怯怯伸出个尖,嘶嘶着吸着冷气,饶是崔行都有着哭笑不得了:“你要说刚刚咬到了还能说自己不小心,你现在咬到舌头我能说什么呢?”
张念安嘴里有了点血腥味,但崔行看过之后伤口不大,只是近期怕是要忌口了,刺激性的东西最好别吃,不然难过的只能是她自己。
张念安想是这么想的,可是等到古镇夜市开起来后看见那些烧烤摊臭豆腐摊后就挪不动脚了。
“要不……就让他们少放点辣椒?”张念安牵着崔行的小指和无名指,轻轻摇了摇,被那柿柿如意的扇子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里满是祈求渴望。
“吃,吃吃吃!”崔行反手捏住了张念安的手,反被答允了的张念安牵着去了一家臭豆腐的摊子前。
看了眼价格表,大份十五块,一份十块豆腐,小份十块,一份八块,张念安点了份小份的,崔行嘱咐摊主:“少放辣,剁辣椒酸萝卜都不要。”
张念安紧跟着说:“折耳根多放点,谢谢老板。”
一支摊就开张的老板干劲满满:“好嘞!”
臭豆腐外酥里嫩外黑里白,每个豆腐都被戳开塞了辣椒,虽然少放了辣,可那秘制的汤底也有辣味,刚出锅内里吸满了汤汁的臭豆腐又烫又辣,张念安吃一个就嘶嘶吸气一会儿,不是辣的,是被痛的。
“好好吃哦,嘶、有点辣、但是真的好吃、唔舌头疼……”
崔行默默递上一瓶冰水,把剩下一半的臭豆腐抢过来三口并两口吃完,垃圾顺手塞进路边的垃圾桶:“好了,没有了,喝口水休息一下。”
手里端着的东西突然消失,崔行吃的太快她还反应不过来,现在反应过来了捏紧拳头给他背上邦邦两拳。
“崔行!!!你无耻你无赖!小时候抢我零食就算了长大还抢我的你讨不讨嫌!”
崔行随她打,反正看她那架势也没真用力气,比起生气更像撒娇,等张念安锤到累得气喘吁吁,崔行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说:“力度不错,申请加个钟。”
张念安白了他一眼,已经没心思跟他吵架了,独自沿着河边走,崔行贱兮兮地跟上去戳戳她肩膀,摸摸她头发,张念安皱眉回头怒视他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无辜地看回去,张念安被烦到已经没脾气了,崔行再怎么戳她都没了反应。
崔行没得了回应,侧着身子探头去看张念安的脸:“真生气啦?”
张念安偏过头不理他,他换了个方向又问:“不会哭了吧?”
张念安低头闷声走,完全不理他,崔行左探头右探头的问这儿问那,张念安分了心被自己左脚绊右脚的绊了一跤往前扑,崔行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让她没摔个好歹。河边凹凸不平的青石砖摔一下可不是好玩儿的。
张念安惊魂未定,拍拍胸口把惊慌情绪压下,崔行也得以看见了她的正脸,凑近上来:“什么嘛,这不没哭吗,怎么不理我?”
张念安想骂人想打人,但好像什么都对崔行造不成伤害,反倒能把自己气个半死,想了想还是在心底念了声阿弥陀佛,一脸平静地看着崔行:“因为你抢了我的臭豆腐,好讨嫌。”
崔行思考一会儿,指着路边炒酸奶的摊子,“要不要吃那个,我请客。”
“哼,那我要吃最贵的。”张念安嘟囔。
崔行牵起了张念安的…手腕,带着她去了摊前,一个个食品盒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最贵的是双莓口味的,崔行就给她点了这个,各种能加小料通通加了一遍。
酸奶用的是张念安见过的一个大牌子,虽然知道大概率用的是临期的但也安心了很多,不是什么调出来的酸奶味儿的水;倒入酸奶后分了两块区域分别放了蓝莓和草莓,不知道为什么张念安总觉得不会很好吃的样子……
草莓和蓝莓被碾碎混合进了酸奶里,酸奶也染上了浅浅粉色和淡淡的紫蓝色,看着摊主的动作架势张念安在心底默默买股,是切成方块片还是卷成卷呢,切片是多少片卷又得多少卷?心里计算着铲子的大小和炒盘的大小,如果成卷的话应该在6卷左右,块数就有点算不清了。
终于到了快装盒的时候了,酸奶已经被抹得平整,接下来只要铲子轻轻一铲……
可当摊主把炒酸奶用三角铲戳成了不规则的散片后张念安很明显的不可置信地“诶”了一声。看着那碗炒酸奶被崔行接了过来,他用塑料签子插起一块酸奶片送到张念安嘴边,张念安吃了一口心想:果然不太好吃,酸奶酸,草莓也酸,酸上加酸衬得她更心酸了。
“崔行。”
“嗯?怎么了?”
张念安喂了口浅粉色的草莓味的炒酸奶给崔行,“如果今年你种的草莓有那么酸的话,我可能会去一个种着甜草莓的地方定居。”
饶是崔行这么不挑的人也被酸皱了眉,明白了张念安如此跳跃的话语,许下了承诺:“放心,师傅说最甜的是年前最后一场太阳的那一批果子,实在不行我挨个试,试到甜的那一棵苗就专门圈出来给你吃。”
听到崔行的傻瓜,张念安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把那碗酸到流眼泪的炒酸奶塞进崔行怀里:“那这个就全交给你了,我真不行了酸的我牙疼。”
炒酸奶化得不酸快,崔行走一路吃一路酸得打了好几个激灵。
逛到没什么彩灯的地段了,人也少了很多,两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快九点了,决定往回走之后直接回家;哪知道越走越热闹,来时都没什么人的地方现在人都挤满了,沿着河边走又不安全,只能让崔行在前头开路张念安跟在他身后走。
逆着人群走比顺着人堆走要艰难得多,张念安又穿的是长裙,不是被别人踩就是被自己踩,往前扑了几次崔行就扶了几次,到最后崔行干脆停下来把张念安护在怀里等这阵热闹劲儿过了再说。
被挤到河边了……虽然不安全但是四周宽松许多空气都新鲜了。张念安从别人的手机里看到了人挤人的原头,好像是一队穿着苗族服饰的景区专人在游街,唱着山歌身上的银饰互相碰撞时叮当作响,为了游街顺利才把游客往街道两边赶,怪不得这么挤。
人群挤着灯都看不见多少,张念安走在河边的台阶上能感觉到裙角已经被打湿了,走动间裙角黏在腿上后水滴滑落进鞋子里。鞋子有些滑脚,河边苔藓也滑,张念安由一开始的拉着崔行的衣摆到把住了他的小臂。
崔行看了眼出古镇的路,还有着一段距离,依着张念安的速度差不多得走十来分钟,谁知道这十来分钟又会发生什么事,这么想着崔行在张念安面前半蹲了下来:“我先背你出去,这里太滑了人挤人的不安全。”
“这不太好吧……”张念安有些不好意思,可没等崔行再次催促她也趴了上去,没办法,鞋子里进了水湿唧唧的不舒服,打滑的太厉害走的脚疼。
飞机袖的面料不是很柔滑的布料,是有些粗糙的棉麻质地,在脖颈处摩擦的时候有些痒有些刺挠;裙角的水张念安没有拧,被崔行背起来的时候裙摆刚好对上了崔行的衣摆,微凉水珠洇湿了崔行后腰处的衣物。
被崔行背起来的张念安不用从别人的手机里看游行了,站在河边低矮的台阶上也能一览众山小地看清楚游行的模样,银饰很漂亮、笑容很明媚、歌声嘹亮悠扬,载歌载舞。
真漂亮,真开心。
察觉到崔行特意放慢的脚步,张念安趴低了些,鬓边发丝垂落搔刮着崔行的颈侧耳后部位,她附耳轻语:“今晚好开心啊,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