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煦辰离开的动静很小,也没什么人注意他,只是斜对面坐着的靖王妃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饮下杯中的果茶。
只待一盏茶后,她忽然起身向皇帝献贺礼,那是她训练了许久的舞队。
皇帝欣然应允。
没一会儿,一群漠北舞女盈盈入殿,个个皆是水蓝纱衣,同色面帘。
一眼望去,只觉娇艳至极,却又看不清是谁人。
一众人中,迟听澜一眼就瞧见了里头的一人,他目光灼灼,那人却压根没理他。
迟听澜一时黯然,漠北女子身量高大,混在里面的确看不出破绽,心下已经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但又不敢全盘认定,只好再看下去。
乐声起,舞女随着乐点盈动,于大殿上翩翩起舞。
这只舞迟听澜见过很多次,只是第一次见白煦辰穿着那身衣服跳。
原先还是很正常的舞蹈,乐曲突然急促起来,如震天雷鼓。
突然,其中一人猛然间飞奔至御前,在禁卫军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刀就已经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殿上顿时大乱,外头禁卫军闻声赶来,却不是来抓拿刺客的,而是控制住大殿慌张的人群。
皇帝在看见禁卫军是本来应该是要松口气的,但是下一秒,他就发现不对劲,欲要挣扎,那刀尖便划破了自己的皮肤,刺痛无比。
在众人皆站起来的时刻,迟听澜却稳坐于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瞧着上头的情景。
只要面纱没摘下来,就不是他。他如是想。
只是,万事不能如愿,那人已经摘下了面纱,闲王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之后再说了什么,迟听澜已经听不见了。
这世间的喧嚣似乎与他无干,他自斟自饮完瓶里剩下的桑落酒,猛然摔了酒杯。
在众人回头看他时,人已经出现在了闲王身后。
彼时,闲王已经吐完了皇帝弑父弑君、杀妻杀母的罪证,正准备在皇帝面前下跪,逼迫人让位给太子。
膝盖才弯了一下,就被身后的迟听澜给拉住,愣是没有跪下去。
迟听澜弹掉白煦辰手中的刀,在一群人惊诧的目光中,强硬的带着人凭空消失。
茯苓桥上,突然出现两具身影,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白煦辰甩开迟听澜的手,接着去两手合力去掐迟听澜的脖子。
"你想做什么?"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谁都可以阻止他做这件事情,但迟听澜不可以,他只能支持自己,而不是阻止。
在看到人脸上见见蔓上血色时,白煦辰松了手,猛地拉下人的衣领,发狠的啃咬着对方的唇。
骤然间,满天飘雪,落于人世间。
再分开时,两人的唇上都染上了血,如胭脂点唇。
白煦辰抓着人的衣服,脑袋磕在迟听澜的肩膀上,问:"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计划了那么多年的事,在最后一刻空亏一篑?"
迟听澜抚上白煦辰的后背,哑然道:"梦快醒了,别杀人了,弑君,下辈子是要入畜牲道的。"
"你在说什么?"
"咚--"
国殇的钟声响了,在这满天飘雪里,沉闷无比。
迟听澜苦笑两声,手掌贴在白煦辰的后脖颈处:"终是大梦一场。"两行泪水滑落脸颊,"雪莲,再伴我一程。"
说完,迟听澜手上使力,两人脖颈一阵短暂的钝痛,紧接着,意识也跟着抽离。
再睁眼时,哪里还有白煦辰的身影。
迟听澜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灯,里头的光已经微乎其微,像是没有亮着一般。
"雪莲......"
看样子,所剩的几乎不多了。
早些年,迟听澜是前任蛇王的小儿子,无忧无虑的,有次意外闯进了禁地,与里头的雪莲相识相知相恋。
进出的次数多了,就有人发现了。
雪莲本洁净无暇,却被迟听澜给脏污了。
蛇王要杀了雪莲,准备再去寻一朵洁净的回来。
雪莲自身就有影响蛇族的能力,迟听澜又和他走得极近,影响程度自然是极大的。
在雪莲的一番蛊惑下,迟听澜将自己的父兄全杀了个干净,等反应过来时,早已经为时已晚。
彼时的迟听澜近乎疯魔,再次见到雪莲时,便已经提了刀。
刀剑染了雪莲的血,那传递王位的权杖自然而然的选择了迟听澜。
雪莲死了,所有也就烟消云散。
爱之深,情之切,迟听澜在人死后,又慌忙的把还未消散的灵魂全部封进灯里,日日用寿命浇灌。
白日里处理事情,夜里入梦见雪莲。
灯灭了,他也同样寿尽了。
而如今,已过了五个年头,迟听澜身子早就大不如前了,那盏灯也欲将要灭,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天朦朦亮时,外头有人推门进来,来人竟是杨管家的模样。
猝不及防的,迟听澜呕出一口血来。
"王!"
杨管家上前扶住迟听澜,忙拿帕子给人擦拭血迹:"王,何必如此,那消耗的可是您自个儿的寿命!"
迟听澜摆摆手:"无妨,我罪有应得。把方半梦叫来,我要传位。"
再次入梦后,大概是再也醒不来了,至此,我便随你而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