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鱼则带着孩子直接回了娘家,刚从车上下来,方母便迎了出来,看到方鱼怀里脏兮兮的孩子,有些诧异:“这就是你从城中村抱回来的那孩子?可怜见的,真是恶毒的人!”
她已经和方钥通过电话,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母伸出手摸摸孩子的脑袋,还想说什么。
管家何姨也迎了出来。
“太太,先进屋吧。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的?这外头太阳大的,别把您和二姐儿晒晕了。”
三人带着小孩进了主屋,至于保镖,则去了他们住的副楼。
方母一肚子疑问,还想细问,方鱼怎么会突然去城中村?又为什么会抱个陌生孩子回来?这孩子是谁家的?
但看方鱼两只眼睛都是红血丝,眼下都是青黑,就知道她这些日子都没有睡好。
方母只好按捺住满心的疑惑,先让她去休息。
“我让何姨给你放了洗澡水,你先回屋洗个澡,睡一觉,晚上你爸还有你哥回来了,咱们再细聊。”
何姨也道:“二小姐,这孩子给我吧,我带他去洗洗。”
小孩身上脸上脏得,都辨不出五官了。
方鱼看了一眼孩子,他眼睛闭着,呼吸均匀,显然睡得正香,便摇了摇头,“等孩子睡醒再洗吧。他现在睡得正香,洗澡闹醒了要哭的!”
霍旭就是这样,要是睡觉没够,肯定是要哭闹的。
“不会的,洗澡而已,不会把孩子弄醒的。”
方母也道:“放心吧,何姨有经验的很。”何姨从年轻时就在方家工作,最开始是做双胞胎方鸣方卉的保姆,她照顾得很好,便一直留了下来。
之后又是方鱼和方圆,可以说方家四个小孩,小时候都是何姨照顾大的。对于何姨带孩子的能力,方鱼是再信任不过。
“那好吧。”何姨伸出手,准备把孩子接过去,方鱼想了想,又反悔了,“何姨,我来吧。”
何姨照顾大了他们兄妹四个,对于何姨的能力,方鱼再没有什么不信任的。
但她想试试,亲自为孩子做点什么。
方鱼抱着小孩进了二楼客厅浴室,何姨也跟了进去,浴室里已经放好了水,恒温设定,不冷也不热。
方鱼抱着孩子,站在浴室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姨见了,忍不住笑:“二姐儿别紧张,慢慢蹲下身体,把孩子放到浴缸里。对,做得很好,要注意孩子的头颈,口鼻在水面就好。”
方鱼一手托住孩子的头颈,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脱孩子身上肥大破旧的T恤衫。
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显得生疏而忙乱,好半天也没能把孩子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何姨无奈想要伸手帮忙,却被方鱼拦住了。
“何姨,我自己来。”
费了老鼻子劲,方鱼闷出一身热汗,才把孩子的衣裤脱下来,露出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身体。
不说方鱼,何姨和方母也看得心酸。
霍方两家的小辈都只有一个霍旭,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来形容都不是夸张的。
每天吃的食物,都是两家从全世界专门订购的绿色食物,还请了专门的营养师和厨师准备孩子的食物。
小孩养得胖乎乎的,全身都是肉嘟嘟的。这孩子的模样,就像她从网络上看到过的非洲难民孩子。皮肤黢黑,头大四肢小,挺着个大肚皮。
但这大肚子可不是寻常小孩那种肉乎乎的可爱,而像个黑皮球一样怪异的鼓大。
他们国家早就实现了粮食自足,而且早些年因为计划生育,一家都只有一两个孩子,不像从前孩子一生一窝就不珍贵了。
现在的小孩在家那都是小王子小公主,大人就算舍不得自己吃喝,也一定会给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方鱼从哪儿抱来的,看得真让人心酸。
何姨拿来婴儿香波,方鱼挤了一点,在何姨的指导下,给孩子搓了搓头发。何姨拿了花洒,用了最小的那档,慢慢给孩子冲水。
污水冲干净后,方鱼又打了一次香波,洗去污水和泡沫的小卷毛露出了本来的栗色,与方鱼的发色越发相近。
洗完头,接着洗脸,她挤了两坨洗面奶在孩子脸上,这洗面奶是方氏旗下的日化公司特意为儿童设计的,全天然成分,没有一点刺激性。
方鱼慢慢把洗面奶揉开,看着原本洁白的泡沫逐渐变成灰黑色,擦掉泡沫后,又擦洗两遍,才终于露出肌肤本来的颜色。
小孩因为常年被关在室内,身上虽然脏,皮肤却很白,不是正常三岁小孩白里透红的那种白,而是一种苍白病态的感觉。
方母看着那张小脸,呼吸一窒。
这孩子与方鱼长得太像了。
她退出浴室,去书房找到全家人的老照片,找出一张方鱼幼儿时期的照片。
那是方鱼幼儿园文艺演出时拍的照片,头发卷卷的,是幼儿园的老师为了舞台效果,特意给她扎小辫儿,再解开做成的一次性小猫卷。
小脸又白又嫩,桃花眼,眼珠子很黑,眼角一滴泪痣十分有特色。
这孩子虽然瘦,五官却十分明显。头发卷卷的,发色与她一样,都是天然粟色,眼角一颗泪痣。——和方鱼小时候几乎有八成像!
虽然睡着了闭着眼睛,但可以想象,如果他睁开眼睛,和方鱼会有多像!
方母敏锐地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她连忙给丈夫和儿子都打了个电话:“你们赶紧回来,家里有事,十万火急!”
方良和方鸣都清楚方母的性子,如果不是真遇到十分急迫而且她处理不了的事情,她一定不会打搅两人的工作。
两人默契地放下工作,迅速往家里赶。
尽管亲子鉴定还没有出来,但方鱼看着这张脸,心里已经有了肯定。洗完脸,方鱼又接着给孩子清洗身体。
从头到脚,连脚趾缝都没有遗漏,终于把一个脏兮兮的小宝宝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可爱。
何姨去拿了毛巾给孩子擦干,然后又拿了一套霍旭的备用衣服,方鱼给孩子穿好衣服,抱着他从浴室出来,就被方母拉走,带进了书房。
书房里,除了还在外头奔事业的大姐不在,其他几个人都正襟危坐。
方父和方鸣回来得急,额头上的汗珠子都没擦。
方母把书房门紧紧合上,交代了方玥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目光落在星宝脸上,神色十分复杂。
方父、方鸣还有方圆也都围了上来,方圆指着星宝的脸,倒吸一口冷气,惊诧道:“二姐,这孩子怎么回事?难得是你的私生子?”
方母一巴掌拍在方圆肩膀上,“你胡说什么?你二姐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方圆又把目光落在大哥方鸣身上:“大哥,不是二姐的,这孩子难得是你在外头遗落的沧海明珠?”
方大哥又是一巴掌过去,差点把她打吐血:“别瞎说。”
和方父方母不同,方鸣多少了解一些,直接问道:“二妹你这些日子奇奇怪怪,还让我去调查那些人,难得就和这孩子有关?”
方大哥说完,方父马上道:“还有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老大你和二妹私下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方鸣摇了摇头:“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所有人都看向方鱼,方鱼看了孩子一眼,想了想道:“爸、妈,这件事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先把孩子送到卧室里休息一下,然后我再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告诉你们。”
方鱼把孩子送到卧室,盖好小毯子,交代何姨:“何姨你照看一下,孩子要是醒了就马上去叫我。”
方鱼定定看了孩子一眼,然后才回到二楼书房。
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方鱼深吸一口气,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说起这件事,就不可避免地说起,她的怀疑,还有她的害怕。
好像从小时候开始,方鱼就已经习惯了自己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然后把结果告诉父母。
大哥大姐是双胞胎,只比她大两岁,应该说她的出生其实是个意外,并不在方父方母的计划中。尽管家里有保姆照顾,但方父方母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说两个孩子还可以公平对待,那么三个孩子,就一定有一个是被忽略的。
就像小时候他们学校有活动,如果三个人撞到一起了,方父会习惯性去参加大哥方鸣的运动会开幕,方母会去看大姐方卉的音乐会表演。
来给她参加家长会的,要不是保姆何姨,就是司机刘叔。
刚开始方鱼会失望,后来她选择自己去找老师商量,可不可以自己代替自己的父母来参加活动,然后把老师给父母的交代记录下来,回家后再转交给父母。
所以方鱼的老师经常会看到,家长会时,一群高大的成年人中,坐着一个小豆丁。小豆丁认认真真地拿着笔,记着老师对各位家长的嘱咐和要求。
方鱼并不记恨父母,也不记恨哥姐,她知道他们都很爱她。
就好像方父方母记得她每个生日,她生日时,方父不管工作多忙,都会记得给她庆祝。大哥大姐也会给她准备礼物。
就算在外地出差实在赶不回来,他也会提前买好送她的礼物,会在生日当天对她说生日快乐。
但她只是习惯了遇到问题时,自己解决问题。
这段时间,她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荡,但她的性格让她无法那么坦诚地去向父母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