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上下打量鹿小星，几乎是一瞬间面色就冷了，“姓路的是不是欺负你？”

路巍伸出手指点着鼻尖，简直气笑了，也顾不得合不合适，反正这姓顾的也不是个凡人，“我们兄弟俩的事儿，轮得着你插嘴吗？”

顾深扯了扯嘴角，连个眼神都没给路巍，拉起鹿小星坐到床上，最让路巍无语的是，顾深脱下外套垫到床上，一副嫌他床脏似的的样子。

“姓顾的你有病吧！”

简直莫名其妙。

鹿小星被两个幼稚儿这么一闹腾，脑子恢复清醒，那种想即刻脱开肉身的冲动平息不少，不想猜测顾深到底是酆都大帝座下的哪位王驾，总归对他们没有恶意，一种莫名的信任让他愿意坦诚，他需要找一切的可能帮巽风。

仰头对上顾深，“你看得见巽风，也能跟他讲话是不是？”

顾深站在鹿小星的身前不足半臂，低头对着鹿小星，他的眼睛又大又黑，眼尾的弧度略有点尖锐，下垂的卧蚕带着一丝无辜，这让他既有高中生的少年感，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阴柔，雌雄莫辨的美直直撞到人胸口，顾深心里却酸酸涨涨的。

“算是吧。”顾深不置可否，声音干涩。

鹿小星心口一跳，躲开顾深的目光，“我跟路巍看不见他，这件事很奇怪。”

这句话，几乎是完全对顾深坦白了。路巍呼吸一顿，鹿小星对姓顾的格外信任，让他莫名不舒服。

“得罪了，但我不得不问，阁下是哪位王驾？”鹿小星站起身，这让他离顾深更近，但很快他便侧退了一步，同顾深拉开了距离。

顾深呼吸一顿，反应过来鹿小星的问题后，眉峰微挑，谁都没有察觉。

沉吟几秒，顾深行了个平礼，“不想被看出来了，陆景焕。”顿了顿又补充道，“现下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法身相见。”

路巍心口剧痛，不是吧不是吧，三王驾的法力如此高强，不用法身就能看得见巽风？

鹿小星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像松口气却又难掩一丝失落，敬声道，“失敬，三殿阎王见过尊上。”

路巍不情不愿随了一句，“二殿阎王。”

虽说大家同司酆都大帝，但六位王驾毕竟常伴君上左右，比起他们这些执掌地狱的阎王们，细说起来是要更高半级。好在冥界不计较这个，所以路巍也没行礼，面上也没多尊敬。

“原来是宋帝王、楚江王，眼拙了。”

路巍暗自翻了一个大白眼，都看得出来个阴寿将尽的残魂了，还看不出他跟鹿小星法身，简直就是骗鬼。

嗷，他们的确都是鬼！

鹿小星没用法身，他们执掌地狱，阴魂见到他们很难不心生恐惧，既然有顾深在，同巽风沟通倒也不成问题。

鹿小星垂眸，刻意忽略顾深的眼神，有种隐秘的违和感，他从未与陆景焕打过交道，这股熟稔感到底是从何而来，“路阿姨到底是怎么了？”

听到说起正事，路巍面色一肃。

“巽风阴寿将尽，如今不过是残魂，只是路夫人执念太深，他迟迟未能踏上黄泉路。邵女士养的那只，凶得很。他的确是跟着路巍来的，大抵是路巍沾了巽风的气息，被这鬼仔闻到了吧。那鬼仔闹腾太狠，巽风……应该说是冉英琪，不想让他缠着路夫人，和他缠斗时受伤不轻。”

阴魂也有回光返照，本就阴寿将尽又受了重伤，路夫人同他姐弟连心，也许是在睡梦中见到了弟弟。

“他，这一世死状凄惨。”

顾深顿了顿，决定不告诉鹿小星。

冉英琪双目被挖，脸上和脖颈处大大小小的砍伤，至少得有□□处，几乎看不清样子了，彼时他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路巍抿了抿唇，偶然一次听他爸说过，因他这小舅舅的事，他妈有段时间人几乎处于失常的状态，也是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他爸。

路昭雄是一见钟情，那么冉绮婷更多的是日久生情，她想要一个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鹿小星忍着眼里一阵阵的酸意，他不想被顾深知道他的在意。王驾与十殿阎王很少有交集，可同在冥界总会遇到，放不下乾鹰卫这件事若被其他五殿阎王们知晓了，又要节外生枝。

路巍还是没忍住，燃了梦回香。

在袅袅的香雾中，鹿小星和路巍回了法身。

回到宋帝王的鹿小星，面色如玉般白润，红唇似血，容颜昳丽气质清冷，黑发如瀑。

路巍多少还是受了点反噬，一时没站稳跌坐在地摊上，鹿小星蹲身半抱着路巍，层层叠叠的玉白纱袍堆在脚下。

顾深瞳孔微缩，眼眸深处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闪烁，察觉到嘴巴一阵干涩，不自觉吞咽着，喉结上下滑动。

一眼万年，那些尘封的记忆毫无防备地钻出来，无孔不入的思念让他心口都痛了，下意识抬手，想要去像曾经那样摸着鹿小星的头，那感觉一定还似抚摸绸缎一般。

“扶我起来，我倒要看看那个鬼仔有什么本事。”

鹿小星暗自摇头，“晚了，咱们现了法身，想必那鬼仔早就逃了，先去……安置巽风。”

凶猛的鬼仔跑得掉，可是巽风早就强弩之末，只一息鹿小星便察觉到了巽风躲的地方。

路巍休了不到一息就恢复了，十殿阎王法力雄浑，但梦回香每点燃一次，天道则自会降罚一次，次数多了，总归是难受。

鹿小星见路巍站得稳了便没再扶，心里惦记着巽风，跟在路巍身后便去寻巽风，经过顾深身旁，微微颔首说，“尊上稍等片刻，此次多谢了。”

顾深身体微微颤动，眼里划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恢复平静，站在原地目光好似钉在鹿小星身上，嘴上淡淡道，“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