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鹿小星这里,上上下下又把记事本研究了一遍,“我尽力了……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大大的眼睛布满血丝。从邓桂花那里回来以后,那位王爷有段时间没来找他了,以为趁着这个机会能好好养身,阿朗这只大麻烦不知怎的变得变本加厉,鹿小星只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鹿小星十指插进头发里狠狠抓着,怯懦懦的样子要多没出息多没出息,“鬼大哥,我只是个高中生。”
“算了。也许根本没什么特别的,是我自己害怕投胎,害怕走向未知的生活罢了,什么放不下的执念都是借口。”阿朗摔在床上,双手枕在头后,嘴里还叼着一根儿狗尾巴草,好像是从邓桂花家门口顺来的,那里有一片被烧焦了的地。
听到阿朗有些自暴自弃的话,鹿小星心里反而替他酸丢丢的,“你也别这么说,是我脑子不好使,如果是那位、那位厉王爷在的话,也许早就查到了。”
阿朗感觉浑身一冷,抱着双臂摩挲着,嘴上嘴嘴念道,“好好的提那位做什么,怎么这么冷,我靠……他不会已经来了吧。”
鹿小星像是没有感觉,或者说是有人根本不想让他察觉到异常,他心里还在惦记着阿朗的事,上次阿朗提到的熟悉感让他格外在意,如果真的像厉王爷说的那样,他们前世就认识,也许阿朗真的是他故人也说不定。
“明天再去一次邓桂花家里,没准会有新的收获。”
阿朗越来越冷,不一会儿浑身又像被火烤过一样,反反复复几次他也感到不对劲了,“啊,那什么,我突然想到出门的时候家里火没关,我先回去了。明天等你出发了我再来找你。”
说着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啊,都当鬼了还开火?
不是,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鹿小星转身又对着桌子上的记事本发起了呆,阿朗死的时候是十六岁,记事本的主人似乎在十六岁的时候也消失不见了,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难道记事本另外有玄机,阿朗兜兜转转在人世间飘荡,似乎就是放不下记事本的主人,既然执念这么深,又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无所谓。
鹿小星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找到记事本的主人,他会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生契机。
想得入神,等鹿小星浑身酸痛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不知不觉竟然半夜十二点了。
再回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王、王爷。”
厉项歌竟然踏空贴在墙上,正对着写字台,垂着眼看着他,看起来像是有一会儿了,鹿小星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进展如何。”厉项歌格外平静。
鹿小星两只手抓着写字台的边沿,因为太用力指尖都不回血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这位王爷似乎格外讨厌他战战兢兢、畏畏缩缩、没出息的样子。
“明天,我想,再去,丁毅,老姑家,看看。”鹿小星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结巴的。
厉项歌不说话了,脸色就像被冰覆盖一样。
鹿小星格外窘迫,他努力抬头想要去直视王爷的眼睛。
今天的厉项歌换了一身衣服,虽然还是黑色但贴里下摆处的花纹有区别,用金线刺了两只金龙,靴子的外侧也有类似的刺绣图。领子右衽缝了几颗红色玉石装点,格外华贵。
鹿小星视线停在厉项歌喉结处,心里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大概实在紧张的狠,视线停留时间有点久了。
厉项歌向后一贴,没一瞬就消失了。
怎么非阳间的都这么神出鬼没是吗,鹿小星内心收起尔康手。
厉项歌回到宫里,在换衣镜前面顿了顿,自上打量自己,在脖颈处停留时间格外长,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突然闯进脑子里。
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收紧,“又来这套。”
厉项歌走后,鹿小星压力骤减,整个人特别困,收拾好桌子躺床上就睡着了。
梦里乱糟糟的,一会儿听到有人叫他“小公爷”,一会儿又听到有人喊“恭迎宋帝王”,直到被阿朗吵醒,他还没回过神来。
“走吧,最后再试一次。”阿朗插着兜,今天他换了一身墨绿色工装裤,橘黄色的卫衣,格外扎眼。
“眼睛疼。”经过这段日子磨合,鹿小星不像原来那么怕阿朗了,有时候忍不住还喜欢调侃他,好像曾经在很久以前的岁月里,无数次这样过。
阿朗没敢推他,只能踢踢鞋,“最近他新烧过来的。”
鹿小星没追问,知道阿朗说的他就是要找的那个人。
到了邓桂花住的地方,阿朗自动消失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靠近这个女人,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真的是,怎么死这么久还会起鸡皮疙瘩。
“邓……邓大娘,丁毅的身份证给您吧,我还给您带了点水果,您尝尝。”鹿小星掏出丁毅身份证,反正已经拍过照片了,就在手里也没什么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鹿小星觉得邓桂花家里的腥味儿更重了。
“哦,孩子你客气了,喝口水吧。”邓桂花张开眼睛似乎想看看鹿小星,翻了半天眼皮才半张开,眼白泛着浓重的黄色。
鹿小星腿有点发软,端起杯子试图用热水寻找点儿慰藉。
“一点心意……对了,邓大娘,丁毅。”鹿小星嘴里一哽,觉得有点不对劲,邓桂花虽然是丁毅出五服的亲戚,但既然叫一声老姑,怎么的也应该姓一个姓才对。
“丁毅前段时间还打电话过来呐,说让我帮他给父母多烧点纸,喝点水孩子。”
闻言,鹿小星正要端起水喝,还是没忍住好奇,“丁毅是您什么亲戚呀。”
“他爸爸是个上门女婿,真论起来……我正经应该算他的表姨妈吧。”
腥味儿更重了,邓桂花好像有点不耐烦,“孩子,喝口水歇会儿。”
鹿小星被满屋子腥味儿熏得有点恶心,他放下水杯随口道,“邓大娘,我还不太渴。”
像是被鹿小星的“不知好歹”激怒了,邓桂花嘴里突然发出嗬嗬声,好似野兽进攻前的警告。
下一秒,让鹿小星心神俱裂的是,邓桂花的七窍里涌出大量的蛆,几秒钟就将她彻底淹没了——
鹿小星虽然从小生活条件不太好,但是他奶奶一直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直面这么强冲击的画面,他是第一次。
他吐了,几乎是喷溅式地吐了一大口,早晨没吃饭只呕出了一点胃酸。
腥味儿、腐臭味、油垢味反复交织,邓桂花身上的蛆群还在指数级地繁殖。
鹿小星的天灵盖都要凉了,撕心裂肺大吼道,“王爷!救我!”
空中传来破风声,同一时间出手的竟然不止厉项歌,虚空闪现出三个人影,厉王爷和阿朗尚在预料中,让人没想到的竟然有一个人是——
丁毅?比身份证上的少年大了几岁,看起来像二十三四,他也是鬼?!
踏空的三个人面对面,阿朗头痛欲裂,难忍到极点失控嘶吼,丁毅伸手想要抱住阿朗,却移动得格外艰难,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拷住了手脚。
鹿小星的后颈处像被火红的烙铁烤过,疼得他眼前发黑,装在前胸口袋的记事本发出阵阵蓝色幽光,鹿小星再也抵挡不住,最终失去了意识。
“小公爷,圣上邀您尽快赶往养心殿议事。”丁毅没有像在外面那样低头行礼,颇为熟稔地近身禀告。
“知道了,让阿朗带两个人随我入宫,你去歇息。”
“属下无碍。”
丁毅和廖朗同为小公爷鹿晓星的乾鹰卫,他们这样的人一共十六个,是老国公爷在世时,专门为小公爷选拔出来的,外人一般称其为“乾鹰十六卫”。
鹿晓星拍了拍丁毅肩膀,摸到他云肩上几处刀痕,知他身上少不了有伤,“你此行格外艰险,听我的,回去歇息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