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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俞三番外】 病愈 沉疴与雪待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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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来说应该先写正文的,但是想到很久没有给正宫俞三一个番外了,俞二都有两个番外了!所以给俞三写了个非正文里的情节作为补偿。难得写一点主动的鹤,这可是正宫才有的待遇!

*Summary:假如白鹤鸣没离开武当,而长期卧床的俞岱岩在接骨成功后因过度练习而生病了。

俞岱岩生病了。

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如果把重伤卧床看作是一种病的话,那他也已经病了足足有四年了。若不是白鹤鸣请来了胡姑娘,那么他的“病”或许还要持续更久的时间。

至于更久是多久,是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俞岱岩不愿意去想这个答案。

自从胡大夫说他可以开始尝试练习走路后,他便开始日日早起练习,甚至比小时候最开始学武的那一阵子还要更努力。许久没能感受到地面的双脚,在甫一接触地面的时候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非但是双脚,小腿、大腿、乃至于脊背,浑身上下刚刚接好的骨头,在使力的时候,都异常疼痛。斗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他顾不得擦,咬着牙关,拄着拐小步小步地往前走。

早春寒意尚在,俞岱岩如今身体与寻常人无异,甚至还要更虚弱些。如此这般练习了一个月后,终于是倒下了。

他记得那天自己起的很早,鹤鸣也一道起来了。他知晓对方为自己提早起来了,二人一起吃了早饭,便各自开始练习。白鹤鸣在一边打坐练剑,他在另一边练习走路。这样不至于耽误白鹤鸣每天习武的日程,也不至于让白鹤鸣担心他的情况。

俞岱岩知道自己对于站起来这件事情有些过分执着了。鹤鸣对这份执着有些忧虑,他能理解。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要尽早地站起来。

那一天天气不错,清晨的空气有些轻微的凉意。他起床后就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热,但想要早点自由行走的愿望让他放弃了休息。他拄着双拐,在上百次或是上千次地往前迈出步子之后,有一瞬间,他恍惚了一下。

后来俞岱岩有些后悔。如果他那时候没有继续逞强,或许就不用被勒令休养半个月了。

总之,面对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他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准备迈出下一步。于是就在那一刻,他的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在坠入黑暗之前,他看见白鹤鸣向自己飞奔而来。

俞岱岩再次失去了所有知觉,一切好像回到了四年前被人暗算,倒在钱塘江畔的时候。他想不起那人的脸,却记得自己在那棺材里躺着。他感觉自己被颠来倒去。四周漆黑,四肢无力,那种感觉令人作呕。还好他当时没吃什么,不然恐怕真的要……

回忆自此终结,他睁开沉重的双眼。令他喜悦的是,他并非没有知觉。四肢的酸痛都在暗示着这一点。他的肺好像一个破旧的风箱,发出粗重的呼呼声,仿佛随时会崩塌。师父、二哥、六弟、胡姑娘、清风明月……这些人统统围绕在床边,向他投来担忧的眼神。

羞耻与不甘化为丝线裹住跳动的心脏,俞岱岩感觉自己脸上烫的吓人,眼睛酸胀,仿佛下一秒就要流泪了。他回忆起晕倒前的场景。不用多想,肯定是鹤鸣把他背回来的,也肯定是她喊来了其他人。

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俞岱岩心想,真是个无用的男人。如此无能,就连站起来这件小事,在断骨接续后,他也尚未做到。当初自己究竟是如何起了那份勇气,敢说出那些冒犯的话,敢对她表白自己的心意呢?

“白姊本来是想等你醒来的。”胡青羊道,“但是峨眉送了封信来,她就和纪姑娘急急忙忙地下山了。走之前她还特地嘱咐了,一定要等俞三侠您彻底好了,才敢让您起来继续练习。”

俞岱岩本想说些什么,但他嗓子是在太过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然而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觉得费尽了所有气力。小徒弟清风端着药来了,细心地往他嘴里送。明月则在晚饭后和他轮班,负责夜晚看护他。

明明续上了断骨,但一切又好像没有改变。

……鹤鸣答应自己的事情,是否也会如镜花水月一般呢?

俞岱岩想摈弃这个念头。但这种自卑自弃是每个人落入爱河之后的必经之路,更别提他确实有这样想的理由。鹤鸣未来必定名扬江湖,甚至能流传后世,而他就算恢复到和常人差不多的状态,与她之间也是云泥之别。

伤寒后喝了药,人就犯困。他迷迷糊糊间睡着了,恍惚间好像听到清风和明月在走廊上闲聊。两个人到了交接班的时候,自然就聊了一会儿。也不知前面聊了什么,清风忽然道:“……我看师父未来一定会是一位好丈夫。”明月应和他:“那是肯定的。你说,师父好了之后,他还会给我们做桂花糕吗?”

好丈夫……么?病中的俞岱岩感到一阵恍惚。

虽说君子远庖厨,但他自己以前的家就是开酒店的,他打小帮忙,自然就学会了做饭。那时他还有父母,还有个小弟弟。他父亲是村子里有名的帮厨,母亲也做得一手好菜。糖是稀罕物,但他外祖父是开糕点店的,他小时候自然能比其他孩子多吃上几口。到了秋天的时候,母亲就会把橘子皮泡在自家酿的酒里,泡软后捞出来,和桂花一起放在清水里煮。煮好的陈皮与桂花沥干,在加上红豆沙和糯米,最后就成了一个个桂花糕。

被师父捡回来后,俞岱岩也做了一段时间的饭。那时候武当派刚建成,一砖一瓦都是他们师兄弟几个从山下扛上来的,饭食自然也得自己做。他做饭好吃,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习武的日子总不是都那么有趣,干点别的反倒能给生活多点趣味。只是武当山上都是男子,没有女人小孩,吃饭总不是太讲究的。做甜点既麻烦又填不饱肚子,因而也就一直没去做。

直到遇到白鹤鸣,直到他彷徨徘徊许久,确定了心意,决定要为这份情愫做些什么事的时候,那股年幼时的甘甜便悄然从心底涌上。桂花糕做出来出乎意料的好吃,非但是他自己,其他人也都这么觉得。他留了一份看起来最好看的,细细封起来,随那封信一起寄了出去。

“肯定会!”清风笃定道,“你知道吗?师父那封信是寄给峨眉的白女侠的,剩下的点心也寄给了白女侠。如果以后他们成亲了,白女侠留在武当山,师父肯定很高兴。说不准他会日日都做呢!”

清风年纪小小,怎么就……他这也想的太远了……

俞岱岩觉得自己正在高烧的身体此刻更热了几分。他心想,鹤鸣说过了不想结婚的。但桂花糕确实很好吃,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如果鹤鸣也想吃的话,那等他病好了,就起来再做一次吧。

大家都为了他的伤病努力了这么多年,合该每个人都尝尝到甜味才是。

明月道:“你怎么那么肯定白女侠会愿意嫁给师父呢?”

嘴里的甜味变成了汤药的苦涩,俞岱岩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想到那天午后对方舒展开来的五官,那样自然又郑重叫他三哥……

或许是药力作用,也或许是徒弟们的闲聊结束了,总之他渐渐地进入了梦境。

大概两三天后,白鹤鸣就回来了。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是在最快时间内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她还没洗漱,担心把外头的病毒带给俞岱岩,就打算只站在窗户前看看。但没曾想俞岱岩还没睡,她刚刚站定,就听到里面的人喊她。

外衣上沾满了寒露,染过血的佩剑或许味道也还没散去。白鹤鸣把这些都留在门外,这才小心翼翼地进屋了。屋子里没点灯,她把蜡烛点上。烛光下俞岱岩虽然还是一脸病容,但看起来比她走之前要好了些。白鹤鸣松了口气:“你感觉好点了吗?”

“好……咳咳……好多了……”俞岱岩本来想骗她一下的,但身体仿佛刻意与他作对一般,偏偏在这时候让他咳嗽。他感到身上忽冷忽热,但并不完全是因为伤寒的缘故。

果不其然,白鹤鸣脸色一肃。她双手搓了搓,呼了口气在手心,然后伸进被子里去搭他的手腕,看他的脉象。

俞岱岩晓得她这一年和胡姑娘学了点医术,能看出来他的病是好是坏。

还是相当严重啊……

白鹤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她默默认同了对方喜欢自己的行为,为此对方放弃了幸福美满的世俗生活,而她也没有拒绝。她多少猜到俞岱岩着急着想要站起来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然而她却没有阻拦他每日刻苦练习。

俞岱岩躺在床上的时间太久了。非但是他本人,就连白鹤鸣也为他的残废感到彷徨与无助。她竭尽所能地想要治好他,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她自己。等待伤痛痊愈的时间太过漫长,她的心愈发不安,那把悬在头上的剑愈发令人恐惧。

直到胡青羊说,俞岱岩可以痊愈,就算日后他不能练武,但至少他还可以像一个寻常人一样站立行动。

直到俞岱岩日日早起练习,只为了能早一天站起来。

白鹤鸣在练武的时候,其实是不太敢看他的。因为练习的过程太过痛苦,太过狼狈。但俞岱岩从来没埋怨过,就像他重伤时也没有喊过疼。于是她挥舞着剑,却不敢转头。听到那拐杖一下一下敲击在地上的声音,她的剑也就充满了力量。

说实话,如果不是怕俞岱岩不好意思,她真的很想背起他爬到天柱峰顶[1]去看日出。

现在,俞岱岩躺在她的面前,高烧初退,气息奄奄,只是为了想要更早地像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

白鹤鸣俯身,小心又郑重地抱住俞岱岩。她的双手既能杀人,亦能拥抱。

“三哥……”她喊出两个人约定好了的称呼,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好。

然而俞岱岩却好像不太受用。他一瞬间几乎忘记了病痛,想要起身挣脱:“鹤,鹤鸣!你……这……这样不合礼数……”

在这个关头谈到礼数,还真不愧是俞岱岩啊……

白鹤鸣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换了个姿势,好让两个人都舒服点,开玩笑道:“怎么?你生了个病,我下山了一趟,再回来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我,我没有……我……”俞岱岩想不出白鹤鸣为何会这样执着又突然地拥抱自己。然而要是他不挣脱这个拥抱的话,那些丑恶的、不足为人道的情绪就又要把他拖入深渊之中了。

他没有成为一个武林高手,甚至算不上一个称职的前辈。差一点他甚至连普通人都做不好,更不要说当一个好丈夫,好情人了。他并非没有努力过,但就是因为努力了才感到痛苦。因为哪怕他竭尽全力,好像也无法距离她,距离那个理想的自己更近一步。

俞岱岩沙哑地道:“我没有不喜欢……鹤鸣……我为什么……”他的四周全都是她的气息,想要逃离也做不到,甚至对方还努力在配合他。然而他想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白鹤鸣,而白鹤鸣究竟又是为什么喜欢上了自己。

白鹤鸣不知道俞岱岩这个为什么是在问什么问题。但眼下有比追问这个问题更重要的事情。她忍不住吻上他的眼角,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有了那个轻柔的吻,俞岱岩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很多年前的一个早秋,他也是这样不知不觉的就哭了。他的家,整个村子都被倭寇劫掠,一切融化在热焰之中。那时候大师哥在前面走着,师父一只手牵着二哥,背上背着他,走入尚未褪色的山林中。

他那时候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但后来师父告诉他,他把自己背后的衣裳都哭湿了一片。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俞岱岩的风寒终于好了。其实早在半个月之后,他的身体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大家都担心他的身体,因而张真人强行令他在床上多躺了半个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鹤鸣能每天陪着他。

他不再起得像之前那样早,而是恢复了自己以往的作息。等他行走起坐与常人无异的时候,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两个月。

俞岱岩没办法再习武,再像以往,像师兄弟那样行走江湖了。白鹤鸣却并不觉得沮丧。她笑眯眯道:“走一步看一步嘛。至少现在能像寻常人一样了。等我再在江湖上行走一番,说不定哪天又有了机缘,你就能好了呢?”

若是以前,俞岱岩大概是不会信的。但是说出这话的是白鹤鸣,那他也就相信了。

他又一次举起了剑。这是他站起来之后挥舞的第一剑。他挥剑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了,剑峰与武当山初生的太阳撞在一起,一瞬间光芒四射,然后化为空气中寻常而细小的尘埃。

只是俞岱岩深知沉疴难愈,错过的时光终究是错过了。

只是假如练不成武林高手的话,做桂花糕或许也不错。

毕竟还有那么多人陪着他。

而她也一直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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